第二百五十六章 阚老夫人
五月初四，夜，端午到来前最后的一段时光，对于王那相的调查终于还是再陷入停滞。（更多精彩网络小说请访问仙界小说网）
录事参军事府，李闲、勿部昕还有宁无瑕都在厅堂中。
宁无瑕亦是刚刚才回来，带来的消息让李闲和勿部昕不免失望，循着马连怀的踪迹亦是没有揪出王那相，马连怀在怀圣塔密会的那做阿拉伯人装扮的神秘人却是那日刺杀陆元方不成结果害了卢平的刺客！
宁无瑕与那刺客交过手，所以再次碰面便认了出来。
“没想到马连怀要见的竟是那个刺客，难道他也不知道谁是真正的王那相？”勿部昕想到这点不免益发的失望。
李闲则道：“那刺客的身份才真是诡秘，被无瑕追赶，竟然从码头乘船逃遁，这说明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一早便准备好的后招，这人莫不是与海上的势力有什么牵连？”
勿部昕道：“李兄是说胭脂虎还是海夜叉？但是不对，若是海上的势力，没可能做马连怀的联系人，他必须经常呆在怀圣寺，以免马连怀有事联系。”
李闲点头：“勿部兄说的不错，无瑕，马连怀中了你的截脉手法，除了你没人可以解开，是不是？”他如此问宁无瑕。
宁无瑕颔首，因为李闲希望她能控制住马连怀，既揪出他的秘密联络人，又不让马连怀有机会将消息泄露出去，所以宁无瑕便用道门的截脉手法制住了马连怀，那是只有她这个层次的修行者才能做到，即便修为比她还要深厚的人只要不知道被截住的是哪处脉门，亦无法可施，强自去解救，只会害了马连怀。
“是的，我去追那刺客之前，制住了马连怀，不过当时他的马夫还在，应该是那马夫把他带走了。”
李闲便冲勿部昕点点头。
勿部昕心领神会，随即将赵达唤进来，耳语一番，自然是让他带人去马府看看，但务必不要被人发现，有可能的话还要把那马夫也带来。
赵达领命而去。
勿部昕便又道：“没想到马连怀这边也是白忙一场，明日便是端午，李兄，说不得只能做最后的打算了。”
李闲道：“且看看能否从那马夫口中问出什么吧，我总觉得，今日的事还有些曲折，并非我们知道的那么简单。”
勿部昕想想道：“有没有曲折暂且不说，李兄，马连怀的情况会不会引来王讷的怀疑啊？”
李闲的神色微变，这的确是很严重的问题，宁无瑕的绝代风姿，只要那马夫与王讷一说，必然便能猜到，若王讷就是王那相，势必会因此产生怀疑，说不得明天的阴谋便终止了。
李闲轻叹口气道：“只能寄希望于那马夫尚未与王讷见面，交代此事了。”
宁无瑕道：“我该把那马夫也制住的。”
李闲摇头道：“无瑕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追捕那刺客更加重要，马夫毕竟是无足轻重，忽略掉他也是情理之中。”
说话的功夫，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人数颇多。
勿部昕讶然道：“赵达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厅堂门陡然被推开，却是云风云雷四兄弟走进来，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宁道务，之前宁道务与他们分开，去李闲府上看芸娘，李闲和勿部昕也没想让宁道务掺和到这些事中，却不知为何在此时主动过来。
“宁大哥。”李闲唤了声，“不在家中陪着芸娘嫂子，来这作甚？”
宁道务一声干笑，目光落在李闲和宁无瑕身上，说道：“贤弟，小妹，我说过老祖宗今晚就到，她老人家已经到了，而且迫不及待的要见你们两个，为兄没法，只好把她老人家领来了。”说着他往一侧一闪身，云氏兄弟也是战战兢兢的左右分列开，然后手拄鸠头拐，满头白发，已然年逾古稀但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的宁家老祖宗阚老夫人在护卫侍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奶奶。”宁无瑕唤了一声，丝毫不见慌乱和紧张，神情犹是那般的云淡分清、从容淡然。
阚老夫人生了一张满月也似的脸孔，眉毛粗浓，肌肤虽然松弛，但自然透露出岁月雕琢而出的威严，满口牙齿细白整齐，看到宁无瑕，脸上自然流露出慈祥充满溺爱的笑，但随即迥然威压的目光便落向李闲。
“你是李闲？”老夫人的声音颇低沉，有女中音的潜质，面色肃然的说话，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
李闲看到阚老夫人的第一眼便想到了沈观音，但沈观音远比阚老夫人要年轻，亦不像阚老夫人，一手控驭岭南三大家族的宁家，到这岁数，自然而然养成的威压气势，无需刻意便会带给面对她的人极大的压力。
李闲不禁在想，昔日冯家的老祖宗冼夫人，估计也就是这般形象和威严吧！
而且阚老夫人那一辈的岭南女子讲究的是巾帼不逊须眉，战阵杀敌，等闲事耳，冼夫人便勇武过人，熟谙战阵，阚老夫人亦是如此，不然又岂能在南北枝分立的宁家建立如此超然的地位。
“李闲见过老夫人。”李闲冲阚老夫人施礼，神情姿态打从心底的透着尊敬。
勿部昕亦紧跟着道：“勿部昕见过老夫人。”他心下却是咋舌，这老夫人只是眼角余光扫视自己，那压力便铺天盖地的涌过来，这等威势可是比他那战阵杀伐无数一身铁血之气的父亲都不逊色的，不愧是宁家的老祖宗，了不得啊！
阚老夫人挥挥手，簇拥她的部曲婢仆便自动退出屋子，云氏兄弟也退出去，如同四大金刚，守在门口。
厅堂里便只余下李闲、宁道务、勿部昕、宁无瑕和阚老夫人。
勿部昕第一时间搬过椅子，殷勤的请老夫人入座。
老夫人冲他点点头道：“你是勿部国公的公子吧，不错，不错。”
勿部昕有种飘然的感觉，似乎老夫人的夸奖与旁人的夸奖有着本质的不同，是十分珍惜的稀罕物似得。
宁道务从旁道：“奶奶，勿部贤弟也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卖豆腐的普通人家，他俩十分恩爱，令人艳羡。”
勿部昕微感愕然，不知道宁道务说起他与唐心的事情所为何来，望向宁道务，却见他正冲自己挤眉弄眼，他猛的反应过来，说道：“让老夫人笑话了，小子也是庆幸有个好父亲，没有逼着小子非得要娶个门当户对但毫无感情的陌生人，那样的话以后的人生一定是十分悲惨的。”
宁道务随即道：“是啊，两情相悦才是婚姻的基础，勿部国公还是通情达理啊。”
“怎么，惟清是在暗示奶奶不通情达理吗？”阚老夫人忽然沉声说话。
宁道务身子一颤，满脸的虬髯仿佛都有些抖动，忙道：“孙儿不敢，孙儿可没有那个意思，奶奶是咱家最通情达理的，这点谁都知道的，小妹你说是不是？”他赶忙向宁无瑕求救。
宁无瑕答应过要成全宁道务与芸娘的事情，便道：“奶奶，芸娘嫂子怀了二哥的孩子，他们也是真心相爱，奶奶便成全他们吧。”
宁无瑕一说话，阚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如同春风拂过，一下子变得慈蔼的无以复加，仿佛骤然间便换了个人似的。
“乖囡囡过来，奶奶好久没见你，下了山不回家便跟你这不像话的哥哥来广州，是否一点也不想奶奶呀。”
宁无瑕走过去，站到阚老夫人身旁，老夫人抓住她的手，盯着孙女上下打量，像是要仔细看看孙女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然后道：“奶奶的乖囡越来越漂亮了，就像天上的仙女，这世上快要没有能配上我们乖囡的男人了！”
不知是单纯的夸赞还是意有所指，宁道务从旁冲李闲直递眼色，意思显然是想让李闲主动说话。
李闲视如未见，只是含笑看着阚老夫人和宁无瑕。
宁道务见状露出无奈的表情，大着胆子道：“奶奶，也不是没人配得上小妹，您看李贤弟，无论仪表还是能力，均是人中龙凤，与小妹堪称神仙眷侣，是再般配不过的一对了。”
阚老夫人脸色忽的一沉，“你有资格说话吗？等什么时候你也找了个般配的，再发表意见吧！”
宁道务立马噤声，老太太明摆着对芸娘官使妇人的出身耿耿于怀，宁道务说话反而起了反作用。
李闲这时终于说话道：“老夫人可能不清楚芸娘嫂子的为人，宁大哥被调任临水，芸娘嫂子甘愿委身阎森罗，好帮助宁大哥拜托困境，这样的女子，李闲觉得是配得上世上任何男子的！”
阚老夫人望向李闲，幽幽道：“难道李大人以为老身不知道吗？只是，难道芸娘愿为惟清牺牲，她便配得上惟清了吗？”
宁道务忍不住道：“那奶奶觉得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孙儿，难道非得是那些世家大族表面假惺惺装仕女骨子里却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的才配得上孙儿吗！”
阚老夫人冷冷道：“士族女子并非都是你说的那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可不是惟清待人处事的准则。”
一句话噎住宁道务，不说别人，冯家的冯媛便是尽人皆知的贵女典范，他的确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
勿部昕见状道：“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好像小子，家父便明白这个道理，便认可小子的选择，小子相信老夫人也是极明事理的。”
阚老夫人眉毛微微一挑，目光如同洞若烛火般犀利，说道：“勿部大人这番话有很大的水分吧？就老身所知，令尊原本也是坚决不同意你与那位豆腐西施的事情，是这位李大人从中不知如何周旋了一番，才让令尊勉强同意，不如李大人也在老身这里周旋一番，看老身是否也会和勿部国公一般容易打发，如何啊？”
阚老夫人望向李闲，咄咄逼人的姿态。
宁无瑕在一旁没有说话，容止静美，只是那样静静看着李闲。
李闲与她的眼神交触一下，轻轻一开，望向阚老夫人道：“阚老夫人高看李闲了，勿部国公之所以改变主意，更多也是因为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若顺其自然，所谓儿孙自有儿孙福，做父母做长辈的，很多时候该放手让儿孙们自己做决定，毕竟他们的人生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老夫人以为呢？”
阚老夫人摇头道：“李大人太天真了，出生于勿部家、宁家，他们的人生便不是他们能选择的了，一个官使妇人，纵管她愿为惟清付出一切，那她也没资格嫁给惟清的，总不成随便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只要她愿为惟清付出，便值得娶进门，这道理说不通的。”
李闲对阚老夫人如此说法便是赞同道：“老夫人说的不错，的确是说不通的。”
宁道务听了不免惊愕，李闲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赞同老祖宗的理论。
阚老夫人道：“如此说来，李大人是认可老身的做法了？”老人家目光如炬，紧盯李闲，那眼神中仿佛随时可能冲出熊熊火焰，将李闲烧为灰烬。
李闲坦然迎接阚老夫人的眼神，淡淡道：“老夫人误会了，李闲只是认同并非什么样的女子甘愿付出便都值得接受，那是不对的。”
阚老夫人道：“那不就是了，你若认同这个，那芸娘便不应该被惟清接纳。”
李闲摇头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李闲认为宁大哥应该接受芸娘嫂子，并非是因为芸娘嫂子愿意为宁大哥付出一切，而是正相反，是因为宁大哥愿意为芸娘嫂子付出一切，而这才是老夫人应该接受芸娘嫂子的最大理由！”
阚老夫人一怔，脸色陡变。
勿部昕却是一脸佩服的望向李闲，论起口舌之利，这世上只怕会还真没几个人能比他还厉害。
宁道务显然也想通其中的关节，立马表态道：“奶奶，李贤弟的说不错，孙儿是甘愿为芸娘付出一切的，若奶奶不接受芸娘，那便当做没有我这个孙儿吧！”说着扑通跪下，却是以这种姿态向阚老夫人表明决心。
阚老夫人看着跪在地下的宁道务，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斟酌些什么。
宁无瑕也不说话，只是任由老夫人牵着手，过了片刻，老夫人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惟清这是在威胁奶奶吗？”
宁道务低头道：“孙儿不敢，只是芸娘怀了孙儿的孩子，直冲这点，孙儿也绝不会将她弃之不顾。”
阚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宁无瑕忽道：“奶奶，芸娘嫂子怀的是男孩，记得师傅说过，二哥的妾侍若能生子，将给宁家带来数百年的荣光，若奶奶不接受芸娘嫂子，我想他可能终身不娶，更不用说纳妾了。”
阚老夫人身子一震。
宁道务借势道：“请奶奶原谅孙儿，小妹说的不错，若奶奶不接受芸娘，孙儿势必终生不娶，孤独终老，还望奶奶成全孙儿！”
阚老夫人冷冷看着宁道务，眼神说不出的威严，良久，她才淡淡道：“芸娘怀的确定是男孩吗？”
宁道务道：“韶州的许神医把过脉的，是男孩无疑。”
阚老夫人再次沉默，这次没有沉默多久，终于开口道：“好吧，你可以那芸娘为妾，但正室由不得你再自作主张，若不将接受这点，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道务喜出望外，立马道：“孙儿接受，只要奶奶答应孙儿娶芸娘做妾，其他全凭奶奶做主。”
阚老夫人微微摇头道：“瞧你这点出息，难怪潘道长认为是你的儿子能光耀宁家，起来吧。”
宁道务心满意足，赶紧站起来，脸上犹是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目光落向宁无瑕还有李闲勿部昕，均是示以感激之色。
李闲微微点头回应，心下也是为宁道务高兴，他与芸娘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阚老夫人的目光再次落向李闲身上，以审视的姿态道：“老身算是见识了李大人的辩才了，难怪能说服勿部国公，惟清的确得感谢你，你的话亦是老身改变主意的原因之一。”
李闲欠身道：“李闲不敢居功，其实老夫人心中有数，要光耀一个家族也绝不是某一个人某一场婚姻能够决定的，想来老夫人原本也有同意这婚事的打算，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李闲只是侥幸给老夫人带来了这个契机而已。”
阚老夫人看着李闲，锐利的眼神渐渐收敛起来，悠悠道：“惟清说的不错，你这孩子确实与众不同，很不错，无瑕啊。”老人家唤声宁无瑕。
宁无瑕淡淡道：“奶奶。”
“潘道长有说什么吗？”
“师傅只让孙儿贴身保护闲郎。”
“贴身保护？”阚老夫人哑然失笑，“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贴身保护一个男子，看来潘道长也是要成全你们这婚事啊。”
宁无瑕没说话。
李闲却再次确定了潘师正对阚老夫人的影响力，似乎什么事情只要潘师正认可，阚老夫人便会无条件的同意。
他这样想着，阚老夫人望向他道：“李大人呢，你是怎么想的？愿意娶我家无瑕吗？”很直接的询问。
李闲没有迟疑，说道：“无瑕这等神仙女子，与谁共结连理都是天大的幸事，小子也不例外。”
阚老夫人显然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点点头道：“不错，算你会说话，这样吧，端午过后安排老身与你母亲见个面，把你们的婚期定下来，你和无瑕的事便算定了。”
如此轻易的表态，李闲不免有些惊愣。
宁无瑕却仍旧平静的波澜不兴，仿佛阚老夫人在说的事情与她没有什么干系。
宁道务和勿部昕却是立马叫了起来，纷纷向李闲恭喜，表达他们的喜悦。
李闲清醒过来，望向阚老夫人，还有宁无瑕，忽然间有种很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他与宁无暇的事情便这般定下了！
几乎没有什么阻力！
顺利的不可思议！
不久之后，他将会与宁无瑕正式成亲，名正言顺生活在一起！
这简直让人如在梦中！
前世的经历，这世的记忆，瞬间交错一处。
曾经婚姻是多么遥不可及的一件事！
曾经他以为自己要吗孤独终老，要吗娶一个平庸的女子，凑活着了却一生！
然而，命运的不可预知便这般降临！
在这个世界，他拥有了平儿，现在更可以拥有宁无瑕，如斯风华绝代、缥缈若仙的女子！
天赐眷宠，心怀感恩！
李闲忽然觉得，也许自己不应该再用随波逐流的心态在这世界生存下去了！
这个世界已经给了他太多的东西，可以想见，未来还会给他更多，而他出现在这里也绝非偶然，得到便是为了给与，也许，自己也应该给与这世界一些东西了！
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心绪也在不知不觉发生着变化。
便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云风的声音，“大人，赵录事回来了，还带来了那个马夫。”
李闲和勿部昕愣了愣，均望向阚老夫人。
阚老夫人用鸠头拐拄地，从椅子里站起来道：“好了，老身不妨碍你们了，对了，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海夜叉的船队在钦州和罗州海域附近游荡，威胁到了宁冯两家的根基，有心人怕是会以此事做文章，不过你们可以安心，宁家的船队不是吃素的，老身已经都布置下去了。”
李闲和勿部昕再次浑身一震，有些事情似乎一下子便明朗化了。
李闲道：“李闲谢过老夫人，这消息价值万金，李闲感激不尽。”
阚老夫人看着他，眼神不再锐利，反而有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那种感觉，说道：“好了，莫婆婆妈妈了，明日端午老身会当众宣布你和无瑕的婚事，你有个心理准备吧，老身累了，走了。”
老太太返身离开，宁道务想上前搀扶，老夫人摆手道：“行了，你也留下与你妹婿一并商量事情吧，不管怎样，明天都要保证祭神仪式顺利进行。”
宁道务应声，众人齐声道：“恭送奶奶（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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