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把脸伸过来
对于广州百姓而言，这一日的广州子城西区上演的一幕幕景象，在之后数十年的时间里都为无数人所津津乐道。（шщш.щuruo.舞若小說網首发）
先是跋扈嚣张的唐九皋带人包围利民商会总部，然后顺盛隆苏老板带着一众工匠奋起反抗，唐九皋大怒，冲突加剧时，陡然便有如同巨浪狂涛般的援军赶赴而来，让百姓们震撼的不是别的，正是这支杀气腾腾赴援的援军，他们原以为又是哪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或者是番禺军府，或者是宁家精锐，可看清后才发现，这支军队当中的许多人竟然是他们平日里相熟的汉子，有原本码头的脚夫苦力，有之前酒店食肆的小厮，还有以往在码头贩卖活鱼海鲜的渔民，甚至还有往日只能看到在水里飘荡，从不敢上岸的民！
对百姓而言，这些人都是他们过往经常会接触到的，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那些人，以往他们都是低三下四的与自己说着话，不高兴了，便随意呵斥，不过是一群没什么地位的存在而已。有这样想法的是生活殷实的算得上中产阶级的群体，而对于占据大多数同样为生计奔波劳碌的底层民众，看到这样的景象，却是惊喜交加，到最后便是欢呼雀跃起来，原因很简单，在这支看起来具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中，有他们的邻居，他们的亲人，他们一并劳作求生的伙伴，即便不相识的也能感同身受，原来我们这些人也能土鸡变凤凰，也能活的不一样的！
希望有些时候便是这样的简单，当看到与自己一样的人发生变化，便会生出希冀与斗志，因为他们可以，自己便一定也可以！
这种情绪在围观的人群蔓延着，所以当有人高喊道：“是屯门水师，是李大人的屯门水师，是咱们的兄弟，水师兄弟加油！冲啊！”
“水师兄弟加油！冲啊！”
…
人声鼎沸，仿佛助涨了怒涛狂潮的威势，汹涌而来！
绥南军府的一众士兵自然看到了这些，唐九皋更是目光阴毒的望过去，恶狠狠瞪向走在最前头的李闲、宁琚、宁道务和勿部昕，吼道：“兄弟们，做好战斗准备，一群乌合之众，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士！”
绥南府兵凶横应声，这群人是有自信的，他们虽然算不上身经百战，但的确都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精锐，而屯门水师那些人两月前还只是些苦力脚夫老百姓，虽说此时人数颇众，但乌合之众人数越多反而越是拖累，绥南府兵均自信满满，有信心应对！
唐九皋心里更是如此认定的，甚至内心中还巴不得李闲失去理智，命令手下发起攻击，那自己便可名正言顺下令回击，狠狠给他们一点厉害！
冲突便在一触即发之间！
这边厢，唐九皋和绥南府兵严阵以待，气势肃杀，毫无惧色，准备还击！
那边厢，一众屯门水师士兵呼啦啦冲过来，因为李闲特意的交代，在吕翰、陈正带领下的士兵均没有骑马，而是以步卒序列冲过来，目的自然是为了隐藏真正的实力，今天的重点在于与卢平、杨重隽等人的交锋，目下的冲突只是一个开端而已！
但即便如此，当一众人冲到近前，双方之间相距只有丈许远时，李闲一扬手，吕翰陈正随即下令止步，原本潮水样汹涌袭来的屯门水师一瞬间便停下脚步，动作整齐划一的不可思议！
旁观百姓看来那是很震撼的一幕，那么多人，说走就走，说收就收，整齐的赏心悦目，在他们看来的确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外行看热闹，内行自然就是看门道了。
绥南府兵当中有眼力见的不免心中惊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些原本的苦力百姓竟然被训练到令行禁止、进退自如的程度，这种纪律性和服从性，以及他们所焕发的精神面貌均让人有些震惊的！
有人便将这种担忧悄悄告诉唐九皋，奈何唐九皋不是领兵之才，根本不以为意，摇头道：“少他娘的瞎担心，一群平头老百姓，战场都没上过，真打起来管保吓得他们的屁滚尿流！”便不再理手下的提醒，而是扬声对李闲等人道：“李大人，还有诸位大人这是要干什么？擅自调动兵员，那可是预谋反逆的大罪！”
李闲、宁琚、宁道务还有勿部昕站成一列，直视唐九皋，宁道务当先道：“唐羔子，你他娘的好大胆，知不知道利民商会乃是咱家弟妹成立的，还有这些人都是屯门水师的人，你这无缘无故包围这里，是不是想找死！”
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唐九皋明摆着就是不讲理的大兵，所以对付这种人就得同样更不讲理的兵头上，李闲这边再没有比宁道务更合适的了。
唐九皋上来就被唐羔子这称呼气的脸色发黑，恶狠狠道：“姓宁的少逞口舌之利，老子要封的就是这里，你管老子是要干嘛了，够胆子就让你的人上来打一场，咱绥南府的汉子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
府兵们自然应声叫嚣，一副不管不顾打一场的架势！
李闲、宁琚静静看着这一幕，这时苏云瑞那边适时的悲声道：“李大人，诸位大人，为小民讨个公道啊，诸位大人若再晚一步来，这里怕是就要血流成河了！”
苏云瑞一说话，其余工匠们也都叫嚷起来。
“大人，兄弟们，他们这是打咱们屯门水师的脸呢，这事决不能善了啊！”
“就是，兄弟们再来晚点，就得给咱们收尸了，咱们水师弟兄，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兄弟们，该是咱们还击的时候了！”
“还击！”
“还击！”
“还击！”
喊声如雷，群情激愤。
李闲在这时伸出手臂，声音平复下去，所有目光都集中到李闲身上。
李闲目光冷冽的看着唐九皋，“唐果毅，本官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包围我屯门水师的人？”
唐九皋毫不退让，一脸鄙夷的道：“唐某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李大人汇报吗！你李大人是谁？广州都督吗？”
李闲脸色阴沉，再次道：“本官再问你一次，你究竟为何包围我屯门水师的人？”
唐九皋鼻孔朝天，“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态度之嚣张便连围观百姓都看不下去了，这人简直太过分了！
李闲面色铁青至极，身后吕翰、陈正、云氏四兄弟还有一众士兵也都怒极，李闲是他们的主官，受此侮辱等若他们所有人受了侮辱！
吕翰第一个道：“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大人下令，下官愿身先士卒，为大人而战！”
陈正亦道：“愿为大人而战！”
云氏兄弟：“愿为大人而战！”
“愿为大人而战！”近千士兵齐吼，声震寰宇！
宁琚、宁道务和勿部昕均又惊又喜，惊的是如此整齐划一，如此齐心协力的一支军队，仅用两个月便训练出来，假以时日，岭南还有那支军队能与其抗衡呢！
喜的则是李闲在这支军队中拥有绝对的权威，便好像勿部在番禺军府，萧执在绥南军府，而前者是经营数年，后者则是靠骄纵统领，比起李闲两个月时间便能如此彻底的征服这些士兵的心，不可同日而语的！
李闲没有亲自训练这些士兵，防守交给吕翰、陈正、云氏兄弟，但只是通过日常点滴的接触，通过从募兵开始不断通过各种方式建立起来的形象，已经彻底将屯门水师掌控手中，从当下所见，哪怕李闲真要起兵造反，这些士兵都有可能无条件服从的！
勿部昕尚未思索到这层，但宁琚和宁道务互视一眼，均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闲益发确凿的在证明着他就是潘师正口中的那个天选之子，绝无差错！
而李闲也终于在人声鼎沸中将手猛然落下，喝道：“来人呢，拿下唐九皋和一众绥南府罪兵，敢有反抗者，杀无赦！”
唐九皋闻言亦是面容凄厉，吼道：“兄弟们，敢有犯我绥南府者，亦杀无赦，杀！”
双方令下，战斗瞬间爆发！
百姓们都是热血沸腾，在他们预想中，将会看到的是一场激烈的战斗。
绥南府兵有着卓绝的战斗力，屯门水师刚刚募集成立不足两月，但胜在人数众多，拼将起来定然是血流漂杵、尸横遍地的情形，老百姓们没什么刺激的节目，能够亲眼看到这样一幕景象简直就是激动兴奋不可自持了！
然而想象永远停留在想象的层面，现实往往都是大相径庭的呈现于面前。
当李闲一声令下，吕翰、陈正随即便带领军士杀将上去，那一瞬间，屯门水师的近千人便仿佛孔雀开屏一般，以无比整齐的姿态左右分散，然后快速分裂成一个个小队，六六一组，十二人一队，每队有长牌手、藤牌手，长枪手，弓箭手，还有手执竹子制成的样式古怪但看起来极锋利的两名竹枪手，近千人的队伍便照此分成了近百个十二人的队伍，盾牌手在前，竹枪手居中，长枪手左右侧应，弓箭手在后方随时可以射箭攻击！
每一队都是配合娴熟，找上一个绥南府兵，三下五除二便给干翻在地，尽管绥南府兵都是上过战场的精锐，个人战力惊人，但一来唐九皋带不过带来百来人，数量处于绝对下风，若是对上乌合之众，上来一通砍杀，指定能让对方士气崩溃，立于不败之地，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屯门水师一上来竟然便是摆出这样群战的阵型，这完全超出了他们认知的范畴，往往只是对着盾牌劈砍几刀无果，想要后退，却是来不及，便被那长长的竹枪戳中腿脚，失去战力倒地，随后便有执刀剑的短兵上来把他们按住，捆缚起来。
这样的景象同时间上演，不光围观的百姓看呆了眼，唐九皋也傻住了！
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呀！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想到这样的战斗方式的！
这不科学不合逻辑啊！
唐九皋使劲的揉搓眼睛，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可当他再看的时候，自己这边的兄弟已经所剩无几，就剩几个个人战斗力极超卓的还在苦苦支撑，但不用想也知道，最终结果也势必是被拿下！
不过唐九皋也没时间思索更多了，因为云氏兄弟已经向他包围过来，对与云氏兄弟唐九皋是了解的，知道与其做无谓挣扎，不如束手就擒，省得丢脸，当然，他也不会甘心于此，面容凄厉的对李闲道：“李大人，唐某是奉都尉大人的命令包围此处，你不能这样对待我们！”
说这话时，云氏兄弟已经如狼似虎的扑上去，将唐九皋按住，当场捆缚起来！
李闲这会儿却仿佛听不到唐九皋说话，转而满脸笑容的对围观的百姓道：“诸位乡亲看到了吧，这便是本官创立的一种阵法，以多打少，伤亡率极低，目下我屯门水师只有水师，没有步军，本官在此宣布，继续对外开放募兵，招募步兵，月俸与水师一样，招募条件自然是放宽的，乡亲们明日便可到水师报名去了！”
百姓们都是惊呆了，咋这位李大人在这时候还募开兵了，难道之前那幕是为募兵打的广告吗？话说刚才那阵法好厉害，十几个人配合，对手便是四五个武林高手都要左支右绌、落于下风的！
“大人，水师招步军作甚？咱们如果加入，以后要上战场吗？”有动心者忍不住出言相询。
李闲笑道：“军人自然是要上战场的，不过咱们广州的战场基本是在海上，水师成立步军是为了维持治安，护卫地方，基本没有危险，何况本官的鸳鸯阵你们也看到了，勤加训练，遇到敌人也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我想咱们广州别的可能会缺，可人手绝对不缺，是吗？”
众人自然应声。
又有人问：“大人说的薪俸真的是跟水军一样吗？”
李闲道：“本官从不妄言，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咱们的工兵团，他们以往都是大家认识的工匠，现在是否一月拿一千文的俸钱？”
苏云瑞和工匠们已然都平安无事，这会闻言，工匠们自然纷纷扬声以对，不光每月一千文的俸钱是真实的，还从不拖欠，加入水师，还有一众兄弟做倚靠，互相帮扶，简直是他们一生当中最英明的决定！
这番言语一出，百姓们便沸腾了，加之他们当中原本便有一些是参加水军招募被淘汰下来的，顿时再次燃起加入军中光宗耀祖的雄心，纷纷表态无论怎样都要加入屯门水师，为国效力！
李闲自然很满意这效果，虽然这些人当中真正会被招进水师的不会有几个，毕竟前次已然将人招募的差不多，素质次一些的也都被招募下，这次李闲之所以如此做，更多是想制造一种舆情，因为等下卢平等人势必要以此做文章，那便让群众们先给他们点颜色看吧！
宁琚、宁道务和勿部昕也是了然李闲的计划，三人震撼的却是刚刚一众士兵通过阵法展露出的战斗力。
宁琚道：“贤婿，你这鸳鸯阵简直是绝了，尤其那执狼筅的狼筅兵，武器造价不高，杀伤力却是惊人，推而广之，简直是陆战步军的制胜利器啊！”
李闲对这赞誉照单全收，这鸳鸯阵乃是偷师名将戚继光，戚家军便是靠此大败倭寇，扫荡东南沿海，尤其狼筅，更是明朝的起义军发明的，义军都是穷鬼，自然是最大化的利用资源，狼筅此物在鸳鸯阵中可谓得其所哉！
李闲便道：“日后大哥到泷州练新军便可照猫画虎，绝对所向披靡！”这自非虚言，这时代军队的战力往往多依靠士兵的个人战力，只有简单的战阵配合，所以这鸳鸯阵便显得犹未关键，普通士兵经过训练，便可借此战胜精锐，足以改变目下的战争格局的！
宁道务自是频频点头，不光赞同此点，更有些期待不久后的泷州练兵了！
这时唐九皋犹不合时宜的吼叫道“姓李的，姓宁的，你们这是逾制，是违规，是居心叵测，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蓄养私兵，乃是预谋做凡，论罪当诛九族！”
唐九皋咆哮着，云氏兄弟是想用东西堵住他的嘴的，但宁琚摇头否定了。
宁琚的目光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百姓，这种时候反而是趁机看看百姓们反应的好时候。
百姓们开始还一头雾水，后来望向李闲、宁琚几人，眼神没有抵触，反而还有些许的期待，尤其一些身处低层的老百姓，似乎更是对此显得兴奋。
李闲见差不多了，扬声道：“把唐九皋带过来！”
云氏兄弟应声将唐九皋押至面前。
唐九皋梗着脖子，一副老子不怕你的架势，死死盯着李闲。
李闲表情平静，眼神冷冽，幽幽道：“把脸伸过来。”
唐九皋愣了愣，“姓李的你想干什么，老子才他妈不听你的！”
李闲不为所动，“把脸伸过来。”
唐九皋挣扎，云氏兄弟却是不由分说按住他，把他的脸递到李闲手边。
李闲高高举起手，幽幽道：“唐九皋，你的所作所为损了乡亲们的脸面，损了咱们这些父母官的脸面，更损了本官的脸面，现在本官要把这些脸面讨回来，你没意见吧！”
唐九皋明白李闲要做什么，不甘心的吼道：“姓李的，唐某的脸就是绥南军府的脸，你敢动我就是动绥南军府的脸，你就不怕后果严重吗！”
李闲星眸寒光闪动，手掌从高处缓缓移动。
便在这时，急促马蹄声奔袭而来，远远的便听到萧执的怒吼声咆哮着：“李闲，敢动唐九皋，本官与你没完！”
不仅萧执，乙速孤行俨、白羡言、卢平、杨重隽、郭霸等一众人也都策骑飞奔而来，人人都是表情凝重，仿佛蕴积了暴雨的阴云，席卷而来！
而李闲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淡淡道：“不管什么后果，本官一力承之，唐九皋，你就受了吧！”手掌陡然加速，落下。
啪！
清脆的耳光，扇在唐九皋脸上，接连不断，鲜血便自嘴角渗出。
脸，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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