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天子座前

　　随后出现两名中年男子，一人衣着华贵，亲善温和，许多人认得他，正是宁王夏恒。

　　另一人身材高瘦，气质阴郁，双目极为冷厉，与夏恒并肩而坐，面目陌生。

　　众人心下诧异，静王夏钧没来，却来了个不知身份的中年人。

　　在场只有方华等寥寥几人知道，这个男人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宁王和静王，因为他掌控着所有皇室成员的赏罚大权，除了神宗，每个姓夏的都怕他。

　　他是神宗的堂兄、宗正院宗令：夏信。

　　夏恒身后站着他的一子一女，宁王世子夏朗，凤南郡主夏雪。

　　夏恭身后也有两名男子，是宗正院左宗正夏恭，右宗正夏奉。

　　另一边站着神宗的子女，太子夏诚，二皇子夏基，秋鸾公主夏滟。

　　除了静王夏钧，所有皇室成员在此集合。

　　皇后倪淑娴悄悄使个眼色，太子夏诚上前一步，扬声道：“本人代表皇室欢迎各位，此次荡魔行动大获成功，天子龙颜大悦，吾等衷心欢喜，在此谢过各位，也向牺牲北境的英勇烈士致以崇高敬意！”

　　群雄施礼答谢，毕竟不是朝廷官员，声音此起彼伏，杂乱无章。

　　二皇子夏基向左侧凤榻望去，东宫皇妃冼芳菲微微点头，夏基也踏上一步，凝视着众人，叹道：“此次开元之行由我带队，目睹多场惨烈大战，无数大汉武者前赴后继，与邪魔生死相搏，令我心痛之余也深感欣慰，你们是无畏的义士，是勇敢的侠客，有你们捍卫正义，百姓怎能不安居乐业？大汉怎能不壮大强盛？”

　　这番话声情并茂，群雄听得热血激昂，齐声大叫：“说得好！”

　　方华暗笑，皇后与皇妃较劲，太子与皇子暗斗，说到蛊惑人心，夏诚还是比夏基逊色一筹。

　　奇怪的是，夏柯笑吟吟望着两个儿子，任其争斗，毫无劝阻之意。

　　夏滟走上前，大声说道：“二皇兄言之有理。我有幸参与荡魔行动，见到无数侠客义士，也见到许多英勇无畏的巾帼英雄。我想说的是，女人不止能织布做饭、相夫教子，大汉有许多女武者，她们练就一身好功夫，像男子一样荡魔除寇。女人的力量不可忽视，只要给她们一片天，她们也可以为国争光，为民除害！”

　　场中百余个女武者热烈鼓掌，激动叫道：“好！”

　　方华眉头微皱，夏滟这番话看似为女人叫好，其实在暗示自己支持二皇子夏基，而非储君夏诚。

　　他斜瞥前方凤榻，果然，穆紫薇也皱起了秀眉。

　　太子和二皇子发言之前尚且与母亲眼神交流，三公主却自始至终没看母亲一眼。

　　宴会开始，众人饮酒轻谈，循规蹈矩，江湖人与当今天子共处一堂，终究有些拘谨，谁也不敢大声言语。

　　方华正要对一只烤羊腿开战，一名宫女来到他身旁，说道：“方公子，贵妃有请。”

　　方华站起身，在众人注视下来到穆紫薇身前，跪下施礼道：“方华拜见娘娘千岁！”

　　夏柯与冼皇妃轻声交谈，似乎没发现方华，夏滟转过头去，故意不看这一幕，表情淡漠，眼神冰冷。

　　穆紫薇微笑道：“免礼。赐坐。”

　　宫女为方华搬来椅子，方华就座，讷讷一笑，不敢多说。

　　穆紫薇叹道：“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差点认不出你。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方华知道所有人竖起耳朵听两人谈话，便装模作样道：“我很好，多谢娘娘关心。”

　　当年穆紫薇和木绵情同姐妹，天京人均有所知，后来木绵去世，穆紫薇为了避嫌，六年不见方华，此时找方华叙旧也很正常，众人并不起疑，只是觉得方华走了狗*屎*运，能与天京第一美人亲密交谈，羡煞凡夫俗子。

　　穆紫薇面露缅怀之色，幽幽叹息，黯然神伤。方华正要劝慰，忽听耳边响起穆紫薇的语声，就像从他体内传来：

　　“小华，你面前是我的分身，这是我用元神向你传音，你学过《紫梦幻天》，可以和我心灵交流，不必惊讶。”

　　方华试着用心灵说道：“你听见了吗？”

　　穆紫薇道：“听见了。我进入琅嬛梦境见到紫月，她已将开元之行全盘告知，你对紫月照顾有加，我十分感激，不过……我也想厚着脸皮讨一份大礼呢。”

　　方华道：“我早准备好了。不说这个，先谈谈林晚枫……”

　　穆紫薇道：“这我已知道，林晚枫来自仙海国，和山海阁关系密切，你别被他的外在欺骗，他远非容貌所示般年轻，修为也远不止此，他来到盛元大陆至少超过十六年，从你出生前就潜伏在泽雅国，真实修为绝不在我之下。”

　　方华吃了一惊：“有这种事？夏滟也只有十六岁，难道……”

　　穆紫薇道：“你猜对了，十六年前正是林晚枫把刚出生的滟儿交给紫一，紫一又将滟儿交给我，冒充三公主。滟儿背上有神秘纹路，以前我不明所以，现在才知那是一种烙在皮肤上的空间阵法，林晚枫的分身正是通过这阵法混入皇宫。”

　　方华道：“你知道冼芳菲是山海阁长老吗？”

　　穆紫薇道：“几天前知道了。现在最麻烦的是滟儿，她已被林晚枫洗脑，对我极为冷淡，我甚至怀疑林晚枫已说出她的身世，她得知我不是她母亲，隐瞒她十六年，对我怀恨在心，只是害怕被夏柯发现才不敢声张。”

　　方华急道：“你马上离开，皇宫太危险了，你身边就没一个好东西！”

　　穆紫薇道：“你放心，我这具分身可以乱真，林晚枫和冼芳菲发现不了。我要查清他们的目的，不能带着疑问离开，否则包括你在内的许多人都有生命危险。”

　　方华道：“你能去一趟田园居吗？我送你元能，让你多一些自保资本。”

　　穆紫薇道：“好，今晚不见不散。”

　　两人装作轻声交谈，说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外人根本不知他们在用心神交流。

　　这时，夏滟终于沉不住气，带着林晚枫来到龙椅前，向夏柯介绍她的心上人。

　　今天林晚枫打扮极为得体，穿一身洁白长袍，头扎书生巾，十分儒雅，加上俊美无匹的容貌，谦逊有礼的举止，极易令人心生好感。

　　众人望着林晚枫，如同见到了世上最完美的王子，男人自惭形秽，女人芳心**，连夏柯也面露赞叹之色。

　　“这家伙明明七老八十了，偏要装得比我还嫩，真特么受不了。”方华暗道。

　　“我没把握战胜他，所以也请你收回杀念，目前的你远非其敌。”穆紫薇告诫道。

　　“不见得，”方华不服道，“上三层以下任何高手，我都有一战之力。”

　　“那是体系内的高手，”穆紫薇道，“仙海国远在南极，不属大陆武道体系，林晚枫的底细远未暴露，你绝不可轻举妄动。”

　　方华正琢磨着如何请出冰雪女巨人和崔紫衫，一鼓作气杀了林晚枫。忽见林晚枫向自己看来，当即一眼瞪了回去。

　　林晚枫轻瞥方华和穆紫薇，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转过头去，随夏滟一起拜见东宫皇妃冼芳菲。

　　这时，夏柯也转向方华，微笑道：“方华，你过来。”

　　方华只好走上前，下跪尊称：“方华拜见万岁爷。”

　　夏柯道：“不必多礼，平身吧。”

　　方华站起身，暗道：本少爷迫于无奈才跪下，其实膝盖没沾地，夏老儿千万别当真。

　　夏柯看他几眼，笑道：“当年方府为你办百日酒，朕曾抱过你，一晃十六年，你已长得如此高大，可把你祖父、伯父、父亲和几位堂兄都比下去了。”

　　众人跟着大笑，虽然都不知为何而笑。

　　夏柯又道：“听说你在荡魔行动中立下大功，朕甚为欣慰，方家又出一个好儿郎，方阳岂不是要乐开花？”

　　方华挠着头皮道：“皇上过奖了，我是方家最没出息的一个，荡魔行动只是运气好，捡了几个大便宜，比那位林公子差远了。”

　　夏滟和林晚枫垂首站立一旁，脸色十分难看，均听出方华言下讽刺之意。

　　夏柯看看一旁的冼芳菲，笑道：“爱妃听见了，这就是方家人一贯的作风，哪怕立下不世奇功也推得干干净净，方阳是这样，他弟弟也是这样，朕不禁犯难，这该如何赏赐才好？”

　　冼芳菲面带笑容，眼神却深深沉沉，似要将方华从里到外看个透，道：“臣妾怎敢替皇上拿主意？这赏赐嘛，只要能服众，皇上尽管随意就是了。”

　　夏柯叹道：“那日在御书房与方阳长谈，今日见到方华，朕的心情却是一样的，总不免忆起往昔，比如朕最为钦佩的敬国公方玺，与朕情同兄弟的孝勇侯方宏，没有他们就没有朕的今天，可惜故人已去，空留长恨……”

　　他唏嘘不已，浅饮杯中酒，又抬眼注视方华，淡淡说道：

　　“方华，你今后有何打算？”

　　霎时，方华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揣度夏柯的意思。

　　他提起方华的祖父方玺、伯父方宏，却只字不提方华的父亲方寅和母亲木绵，这是在暗示方华追随方玺方宏报效国家，不要做方寅木绵那样的“罪人”。

　　这本来无可厚非，方家人即使与皇室再不和，也始终坚定不移守护大汉江山，作为开国世家，这是方家人义无反顾的职责。

　　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外人不知道，方华却铭心刻骨永不敢忘。

　　是夏柯害死了方玺和方宏。

　　夏柯用一支**神草毒死“最为钦佩”的方玺，又派神皇影杀组刺客杀死“情同兄弟”的方宏。

　　方寅和木绵之死也与夏柯有关，没有他的命令，皇城龙脉大阵根本不会启动。

　　那么方华的结局就可以断定了，无论他是否报效国家，最终都难逃一死。

　　既然如此，何必遂夏柯的愿？

　　“禀皇上，我胸无大志，既没实力也没能力，还是学我父母东奔西走做点生意，低买高卖赚点差价，这辈子能做个小商人就心满意足了。”方华说道。

　　夏柯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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