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感谢诸位赏脸，参加我王某人今日办的这场诗会啊，诗会开始前，先让我们举杯共饮！”
高台上微有些胖的男子笑容满面，说了许多场面话，也如他所愿收到了不少的吹捧。
觥筹交错间，他不禁有些飘飘然，将目光定在了人群中最为明艳的一位姑娘身上，笑得意味深长：“对了，该为大家隆重介绍一下，宴允融宴姑娘，那可是才貌双绝。”
“听闻上次的诗会宴姑娘是有事耽搁了，无奈未能出席，却不想竟被一些粗俗之人污了美名，不过当然了，在下自然是半分也不会信的，只盼今日能有幸一睹宴姑娘风采啊！”
此话一出，在场不少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任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轻慢，可这好歹是定远将军的独女，怎容人如此调笑？真真是喝昏了头了。
但也有少数几个人闻言便朝那红衣的女子看了过来，笑容古怪，黏黏乎乎的目光简直叫人犯恶心。
察觉到江遥想要拔剑的动作，宴允融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复抬起头：“王公子谬赞了，倒不知你的那篇《山新赋》背的如何了？”
人群中一下子传来几声轻笑，上面的人顿时有些挂不住，勉强维持着脸色转头：“时辰不早了，我们便进入正题吧！”
宴允融微微冷笑了下，然后垂眸，压低声音道：“这王克是成国公的老来子，自幼被纵的无法无天，成日斗鸡走狗胸无点墨，却惯爱装模做样地附庸风雅。”
“阿遥，待我等会儿赢了他们之后，你再去将某些人狠狠揍一顿，杀杀他们的威风，也省得他们说我胜之不武。”
江遥闻言乖乖坐了回来，虽然他觉得早揍晚揍没什么区别，可既然师姐说了，那他就听。
松花春水已经又惊又气，却也不好发作，只能紧紧护在了宴允融身侧。
几人都没注意到一旁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的人，宋衔川下意识移开眼，转了转手边的杯子，递到唇边抿了几口。
天知道他刚才怎么回事，听到上面那姓王的出言不逊，他居然一瞬间就想站起来骂回去！
还好，还好忍住了，宋衔川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
不然也太奇怪了！
“诸位。”
上方王克已经坐了下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笑着介绍：“我们今日，较上次有所创新，要更考验大家的能力了，便以秋月为题，现场作诗一首！”
规则交代完毕，有少数几人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管事便高声宣布：“好了，本次诗会正式开始，请各位才子佳人各显神通！”
众人都凝眸细细思索起来，不多时一位白衣公子首先道：“秋月圆圆，圆圆秋月，相思长又长！”
大多数人但笑不语，也有熟识的好友称赞：“这么快就作出来了，质朴好记，琅琅上口，不错！”
白衣公子勉强扯了下嘴角，人们这反应，他也知晓自己作的不怎么样了。
第二位是青衣的公子：“天上玉盘带银光，人间更漏又一长。卧听秋雨沾枝叶，梦入儿时泪满裳。”
羞怯的姑娘也轻声开口：“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
小半个时辰过去，已有数十人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或褒或贬，各有亮处。
只是他们都下意识在等着那红衣的少女开口，好奇她究竟是真如传言中那般才情满腹，还是只是个名不副实的花瓶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在一首《别秋》赢得满堂喝彩之后，那鲜妍明媚的人慢慢抬起了眼。
嗓音清丽：“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不出所料，惊艳四座。
管事激动不已，颤着声音就要宣布：“看来宴姑娘的确是……”
“慢着。”
却被心有不服的人打断：“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正是作《别秋》的公子，他说完抬高了下巴，瞧了眼那一直备受瞩目的小姑娘。
话音一落，有人便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拔得头筹已经与他们无关了，他们现在不过是瞧瞧热闹。
“这……好像的确是不相上下啊。”
“什么不相上下，我觉得明显就是后面这首更好！”
“欸你们说，这宴姑娘会不会还有诗啊……”
“不可能吧，你看她那模样，好像话都说不出来了。”
……
管事也没预料到还会有这样的转变，颇有些纠结，听着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讨论，心里就更难选择了，他忍不住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
松花春水皱紧了眉，却不敢出言打扰，她们知道小姐一定还在想办法。
一旁的江遥不自觉紧了紧手中的剑，他相信师姐，可不代表他能容忍那些人的放肆。
雾雪也看得心急，差点没在原地转起圈来，又怕被某人瞧出来自己胳膊肘往外拐，便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却没想到这一眼顿时就将他唬了一跳。
雾雪默默摸了下鼻子，他家这位世子爷又是怎么了，脸色怎么沉成这个样子？可怕……
宴允融能感觉到，有无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其中最扎人便来自那位最后作诗的公子。
气定神闲坐着的人嘴角喜色难掩，他始终看着宴允融的方向。
就别再挣扎了，老老实实认输吧，一个闺阁小姐，就算输了也理所应当……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清丽的嗓音忽然再度响起，少女微微仰着头，杏眸闪着又清又亮的光，红衣在夜风中翩飞，便如同这个人一般明艳不可方物。
一瞬间仿佛所有的光都落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周遭万物都无可避免地黯然失色。
原本有些嘈杂的人群静了一瞬，像是在面对太美太好的事物的时候，任何的语言都总是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然后不知谁第一个带头愣愣地鼓了几下掌，人们才仿佛一下子回了魂，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热烈掌声。
本以为胜券在握的男人一瞬间变了脸色。
不可能，怎么可能？她凭什么？！
眼中的不甘和怨恨有如实质，直要将人看出个窟窿。
江遥侧身挡住了这道恶意的目光，定定地直视它的主人，带着更波涛汹涌的狠戾。
宋衔川也注意到了这人，便站起身走到宴允融身侧，漫不经心地笑：“宴允融，好像有人被你狠狠打击到了，看来你得小心点儿。”
“不劳宋公子挂心。”她轻哼了一声，只当这人是看不得她胜出，故意要来膈应人。
“阿遥。”宴允融转过头拉了拉江遥的衣袖，摇了摇头，“没事的，先看看管事如何说。”
少年闻言，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消失殆尽，不情不愿地移开了目光。
上方管事已经被惊得愣了好半响，终于在别人的提醒下恍然回过神来，揉了揉干涩的双眼，道：“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老夫才算是知道了，宴姑娘的确是好文采啊！”
说着又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礼貌性地问：“诸位有目共睹，宴姑娘的诗的确是一骑绝尘，不知可还有谁心有异议，又或是想要挑战宴姑娘的？”
底下的人含笑摇头，或无奈，或赞赏。
但也有少数几个格格不入的眼神，阴狠而怨毒。
终于，管事的老者笑容满面地高声宣布：“定远将军府宴姑娘，聪慧机敏，文采卓绝，拔得今夜诗会头筹！”
众人掌声雷动，真正爱诗之人大都随性，且也有惜才爱才之心，遇见了真正优秀的诗作，自然也是诚心认可的。
衣袂轻灵的侍女呈上了给予胜出者的奖赏，宴允融笑着接过，朝对方略一颔首。
歌舞将歇，人们也开始三三两两地起身道别了。
宴允融同诗友交流完，抬头发现诗会上的人已经都走得差不多了，便也要离开。
“宴姑娘留步。”
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她以为又是来找自己谈诗的人，便笑着回过头，却在看清对方的脸后慢慢淡去了笑意。
是最后同她相争的那位公子。
宴允融直觉他不会是来找自己交流诗文的，她记得他的眼神。
却还是礼貌地问：“公子有何事？”
对方轻轻笑了一声，宴允融忍不住皱了下眉，这笑实在说不上好听，甚至让人瘆得慌。
江遥也跟着皱眉，松花春水更是如临大敌般盯住了面前的人。
“宴姑娘。”宴允融听见那人慢慢地开口，“在下丞相府孙康，今日得见姑娘风采，确是荣幸之至。”
宴允融了然，原来是丞相府的公子，难怪如此猖狂，不过他说的荣幸，宴允融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果然，孙康下一句就是：“只是宴姑娘如此聪慧博学，却不知可有听过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不待宴允融回答，他又笑着道：“当然了，没有要宴姑娘压制天性的意思。只不过姑娘一介闺阁女子，这满腹诗书又有何用呢？来日成了亲，恐怕是没法儿靠这些来讨夫君欢心的。”
“哎呀孙兄别这么打击人家小姑娘嘛，想想美人吟诗，那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呀。”
“哈哈哈，没错……”
孙康身边跟着的那些狐朋狗友尽是言语轻浮，江遥这次却没动手，他在等宴允融。
一身红衣肆意张扬的姑娘微微勾了勾唇，这种不会说人话的东西，教训自然是要教训的，可得先精神上打击了之后，再让他们尝皮肉之苦。
“孙康。”既然他自报家门，那宴允融公子也懒得叫了，抬眼，“你说的这番话，你的母亲可知道？”
“如此贬低女子，那和贬低自己的母亲有何区别？简直是大逆不道。”
“你……”
“还有呀。”宴允融继续笑眯眯，“你的父亲又知不知道呢？”
“你因为输不起就这般出言不逊，我猜，丞相大人也一定觉得，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面上无光。”
“你说什么？！”
笑着的人终于冷下了脸：“孙康，本姑娘就帮你总结一下，你这么一堆长篇大论，不就是想告诉我们，你赢不了女子吗？”
“所以你希望女子无才，不然衬托得你太愚蠢，那多不好意啊，毕竟，你方才输给我，现在不就恼羞成怒了嘛。”
说罢，无视对方暴怒的神色，转头看着江遥：“别脏了自己的手，找个人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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