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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芦楹花


那是弱水之战结束后的第一百年,也就是发生在四百年前的事。

        瑶华四方城域的交界之城名为观海城,观海城之上就是黑海,观海城上方常年黑云翻涌,那是黑海的海水在奔腾不息,观海城是观测黑海最方便的地方,因此得名。

        通天井就坐落在黑海里,而坤渊门地处观海城最中央的位置,欲入瑶华,必须先入观海城。

        观海城中鱼龙混杂,有着瑶华最大的市集,来自天南海北的妖魔鬼怪会聚集在这里,兜售他们从各处搜罗来的宝贝。每次市集一开,观海城中便人声熙攘、热闹非凡。

        除了众多不端之者,也会有一些昭华修士易容混入其中,只为探取瑶华之中他们想要的情报,或是到市集里采买一些人间没有的东西。

        那些昭华中人虽然嘴上对瑶华喊打喊杀,却又很向往瑶华这喧嚣繁华的观海城市集。昭华规矩森严,人人言行皆有规束,不得随性而为。

        而瑶华行事最重逍遥自在,并没有那么多规矩,因而也会有一些身怀反骨的昭华中人,对瑶华心怀向往。

        锦瑟一直觉得,舒誉临可能就是这种人。

        锦瑟也很喜欢热闹的观海城,瑶华台上终年冷冰冰的,人人都对她毕恭毕敬,能和她说贴心话的人并不多,她觉得那样的日子毫无烟火气息,她不喜欢,于是常常跑到观海城游玩。

        瑶华有三大天下名景,一是黄泉彼岸,一是浮屠塔倾,一是晴川河皱。

        浮屠塔位于观海城中,这是一座微微倾斜着的宝塔,整体呈现出庄严典雅的墨黑色,以一种特殊的铁矿石修筑而成。

        当九重天上的月光透过黑海照射入观海城中时,浮屠塔会在清丽的月色之下,散发出夺目的银色光辉,一眼望去,极是浪漫。

        塔下有一条绵延无际的河流,叫做晴川河。晴川河岸生长着众多芦楹花,这是一种终年不谢的高大乔木,常年开满了手掌大小的雪白花朵。

        当微风轻拂过晴川河面时,娇嫩的芦楹花瓣会轻飘飘坠入河里,随荡漾的波纹一起迤逦出去,将那晴川河面点缀得好似美丽的绉纱,入目极是惊艳。

        所谓浮屠塔倾,晴川河皱,便是如此了。

        据传晴川河的河水与琼华的天河之水本是同源,因而这河水十分特殊,能孕育众多人间没有的灵草,是一条遍地是黄金的河流。

        锦瑟的反噬之症一年发作一次,需要苏白草制作苏白丸才能有效止痛,苏白草就生长于晴川河中,她每年都会派人亲自入晴川河采摘。

        而芦楹花,比之苏白草更为珍贵,这是一种瑶华有,别处无的续命灵药。

        据说持续以芦楹花作引入药,可保人的灵魂不散。有的昭华修士陨灭之后,若是一口怨气不散,灵魂会流连人间一段时间,但不久后即会渐渐消散。若是有芦楹花作引入药,灵魂便可再聚合一段时间,但最终结果仍是消散。

        长生之体,一旦陨灭便无法继续存在于天地之间,这是既定的自然法则。

        但总有人喜欢逆天而为,因此总有昭华修士潜入瑶华摘取芦楹花。

        锦瑟不知道舒誉临采摘芦楹花是否也是作此用途,但他确实每隔半年就会潜入瑶华一次。

        闲来无事之时,锦瑟喜欢登入浮屠塔,浮屠塔是观海城中最高的建筑物,共有七层,登上浮屠塔能一眼望尽整个观海城中的景象。

        锦瑟便总喜欢登上第七层楼,坐在那华丽的栏杆之上,一边喝酒观赏繁华的夜景,一边思考人生。

        一日,锦瑟正在仰头喝酒,突见天空中闪过一道白色的光影,这光影丝毫不带浊气,显然不是瑶华中人散发出来的气息。

        她只笑了笑,混入观海城的昭华中人实在太多,只要他们不故意生事,她一般懒得去管。

        见这人能悄无声息潜入瑶华,还丝毫未惊动坤渊门处的守卫,锦瑟想,这一定是个法力高强之人。

        锦瑟静静看着那道光影落地,化作了一个腰间横箫的白衣翩翩的年轻公子。

        锦瑟这时还不认识舒誉临,她与昭华仙门中的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是在弱水之战中初见的,而后因两界大大小小的冲突也时不时能见上面,因此绝大多数人她都认识。

        但弱水之战舒誉临并未参战,因此此前她从未见过舒誉临。

        倾雅楼一般只醉心于风月,连降妖除魔这种仙门中人的本职工作,倾雅楼门人都不算很上心,因此更是不太热衷于参与两界冲突。

        舒誉临本人更是从不在两界冲突之中露面,所以,这是锦瑟第一次见到他。

        锦瑟那时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这年轻公子生得过分好看,便一直静静观察着他。

        只见他直奔晴川河而去,到了岸边,伫立不动,伸手就搂下来满怀的芦楹花。

        一般法力高强之人,身上的仙气或是妖气都是不会外露的,很难分辨出其种族,因而没有任何瑶华中人发现他身份的异常。

        摘完芦楹花,舒誉临放眼观察了一眼四周,见无人关注自己,一个瞬移离开了观海城。

        锦瑟那时想,这人莫不是有什么修仙的亲戚或是朋友死不瞑目,他想把那人长久留在身边,所以冒险入瑶华来采花?

        反正这人没做什么不利于瑶华的事,锦瑟便没放在心上。久而久之,也淡忘了他。

        半年之后的一天,这人竟又一次出现在了瑶华。

        锦瑟还是在浮屠塔上望月思考人生,突见一抹光华坠入观海城,立时眼露兴奋之色。她想,一定是之前那个仙气飘飘的昭华年轻公子回来了。

        果不其然,那人落地后,露出的正脸又一次惊艳了锦瑟。

        看来,是芦楹花用完了,便又前来索取了。

        芦楹花虽然看似珍贵,但终年不败,晴川河岸到处都是,锦瑟并不心疼这人前来摘花,只是对他充满好奇。

        他又摘下满怀的芦楹花,旋即便转身离去,一刻也不曾多加停留。

        之后每隔半年,舒誉临就会前往瑶华一次,每次都是匆匆摘花,又匆匆离开。

        时间久了,锦瑟已把他当作一个素昧蒙面的熟人,并总想到他面前去,亲眼见见他。

        她不仅这么想,随之也这么干了。

        算好时间,又是一年舒誉临会来摘花的时节,锦瑟便早早等候在晴川河岸的一棵芦楹花树下,并摘了满怀的芦楹花。

        当舒誉临自天际飘然而下,立定于地面之上时,抬眼便见一个美貌至极的红衣姑娘站在不远处,正静静凝望着自己。

        他先是有些呆愣,而后面色遽然一变,如临大敌。锦瑟眉间的彼岸花纹太过显眼,即便素昧平生,他也一眼就识别出了锦瑟的身份。

        他或许在思索逃离之法,锦瑟看出他的慌张,只浅浅一笑,缓步走上前去。

        舒誉临连连后退,似乎以为锦瑟要对他出手,满是戒备之色。

        锦瑟加快步子,一个移形出现在他面前,她将怀里的芦楹花扎成一束,举着一束芳香四溢的白花递到他面前:“喏,送给你。”

        她娇笑如花,说话声婉转如黄莺啼鸣,丝毫不含恶意,舒誉临怔了怔,才讶然道:“这是……送给我的?”

        “你不是想要这芦楹花吗?怎么,我免费送给你,你反倒不接了?”锦瑟打趣道。

        或许是没想到这传说中凶神恶煞的女魔头竟如此温和,舒誉临似信非信,不肯伸手接过,仍是一脸警戒地看着锦瑟。

        “我没在里面下毒。”瞥了他一眼,锦瑟径自走开了几步,“我已经观察你很久了,你每隔半年就来我瑶华采一次花。我知道你认出我了,我也没想隐瞒身份。你只需知道,若我想要阻你,你不会次次在我瑶华如入无人之境,也拿不走那些芦楹花。”

        锦瑟的话很有道理,舒誉临终于放低了些许戒备。他跟上锦瑟的步子,在她身后问道:“那你为何不拦阻我?你这样的高手,我的身份应该也瞒不过你吧。”

        锦瑟道:“我们之间结过什么仇怨吗?”

        舒誉临摇头道:“不算正面结过仇怨吧。”

        “对呀,你我不是直接的仇人,你入我瑶华除了采花,我见你也没做过什么别的不好之事,那我为何还要费心跟你动手?”

        舒誉临一时怔愣住了,没想到这女魔头竟如此通情达理。

        他眸色辗转,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凝望锦瑟半晌后,他走到锦瑟面前,一把接过了锦瑟手里的芦楹花,并悠然浅笑道:“既然魅主殿下亲自赠花,在下也没有拒绝之理,便却之不恭了。”

        他的行为,也让锦瑟倍感震惊。她一直以为昭华中人多是迂腐不知变通的,就像陆清音那样古板冷肃,只会对他们瑶华中人喊打喊杀。

        眼前这人却十分另类,不但愿意接受她的好意,还不介意与她这个妖魔共处,她对舒誉临的好奇和欣赏,便更深了一层。

        锦瑟手里拿着一壶屠苏酒,舒誉临看见了,笑道:“魅主殿下竟也是好酒之人么?在下也天□□酒,不如,你我同饮一场,如何?”

        锦瑟素来心性爽快,不喜与人勾心斗角,遇见烦扰之事,一般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多费唇舌。舒誉临这爽直活络的性子很对她的胃口,便笑道:“有何不可?”

        她扬起酒壶,指了指旁边的浮屠塔,对他笑道:“走,上去喝酒!”

        舒誉临爽朗一笑,见锦瑟率先飞身上了浮屠塔,也跟着她飞跃了上去。一场豪饮,共赏夜色,互相道明身份,二人就此结识了。

        所以,锦瑟和舒誉临,可算作性情相投的酒友。

        不过他们相识之事,互相约定好不能让外人知晓,否则舒誉临在昭华会备受非议,二人也从来只在瑶华相见。

        这之后舒誉临每次再来采花,锦瑟都会叮嘱坤渊门的守卫不必拦着他。

        每次他入了观海城,她都会率先等候在芦楹花树下,把采好的花递给他,再同到浮屠塔上痛饮一场,而后各自回家。

        他们的关系,可说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不算很亲厚,但也没有很淡薄。

        锦瑟曾问过他采摘芦楹花是想作何,舒誉临说家里有人生了病,采花是为了给家人治病。锦瑟没有刨根问底,既是旁人的家事,她便没必要置喙太多。

        原本锦瑟只把他当成关系一般的朋友,但今日他前来给自己报信,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她想,以后,她会把舒誉临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往上提一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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