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弱水之战（二）

陆清音乃是名震四华的仙门第一名士，法力高强，不容小觑，但他那样厉害的人，却也被当时杀红了眼的锦瑟猛虐。

        她似乎发了狂，不要命地攻击他，丝毫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似乎存着玉石俱焚的心，陆清音被她狂躁的样子吓住了，居然没能打得过她。

        那也是素来高傲自负的云泽门二公子陆清音，生平最受挫最灰暗的一次经历。

        直至今日，若被人提起，还会被他射过来的冰冷眼神吓死。

        陆清音败了，还有其他仙门的主君、公子、小姐、门生，他们蜂拥而上，以众欺寡，要灭了锦瑟这个刚刚才出世的，比起琉烟还要可怖的新魔头。

        若让她活下来，往后必定会成为比琉烟更具威胁的魔头，能趁着百家仙门联合讨伐瑶华之机，灭了这个身份不明的魔女最好！

        昭华立誓要灭绝瑶华，虽然主君死了，但其余的妖魔鬼怪们也不可能任由昭华宰割，他们将杀死琉烟的锦瑟视为英雄，见昭华众人无耻围攻她，也群起而攻之，纷纷护卫锦瑟，与锦瑟共同抗战昭华。

        据说后来混战之中，锦瑟抢了当时千机坊的主君夫人妙音夫人的妙音箜篌，妙音箜篌具有惑乱人心的能力，乐声能使人精神狂躁，逐渐崩溃，最后爆体而亡。

        锦瑟灵力强大，弹奏起妙音箜篌，不仅使得昭华众人精神狂躁，乱了阵脚，还将灵力蕴入乐声之中，流泻出来的乐声霎时化作飞雪狂舞，雪花沾衣即腐蚀人的血肉，片刻便将一个活人化作了一滩血水，十分可怖。

        这个法术锦瑟本是不会的，是在绝境之中被迫催生出来的一个新法术，因蕴入灵力的乐声化作飞雪腐蚀人的皮肉，后来人们便给这个法术取了个名字，叫做——唤雪术。

        唤雪术登场，杀伤力强悍非常，昭华中人全都吓疯了，瑶华众人为守卫家园，赶走敌人，也被逼得众志成城齐心协力，不要命地和昭华中人对战，最终在锦瑟的带领下，意外成为了弱水之战的胜利一方。

        此战，虽是昭华发起，却以昭华的战败告终。

        虽然胜利了，但瑶华也伤亡惨重，双方两败俱伤，都元气大伤。

        昭华撤离瑶华，瑶华终于回复安宁。

        此后，两界再未开战，即便彼此再看不对眼，再互相痛恨，也不敢轻易言战了。

        五百年来，两界大大小小的局部冲突爆发得不少，但再也没有发生过正式的大战。

        战争，真的太可怕了。

        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弱水之战，血流成河，遍地尸殍的景象实在是太惨烈，太可怕了。

        两界就这么大体安宁，实际小冲突不断地维持了五百多年的表面和平。

        虽然表面上是和平的，但双方始终是互相仇视，看不顺眼的，那之后锦瑟也遇到过陆清音几次，基于两界化解不开的仇恨，和他又对战过几次，只是每次双方都不分胜负，锦瑟再也没法狂虐陆清音。

        想来是陆清音受到的打击太大，回去狂猛修炼了一番，法力又有了很大进境。

        唤雪术虽然杀伤力强悍，但对锦瑟的反噬也极其猛烈，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在弱水一战中受伤严重，昭华退兵撤出瑶华后，她直接昏倒在弱水河岸，不省人事。

        等她再次醒来时，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连她的名字叫姜锦瑟，都是那些经历过弱水之战的妖魔鬼怪们告诉她的。

        他们说，那时候的她曾经质问过琉烟，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她叫姜锦瑟，是前来取她性命，为弟弟报仇雪恨的姜锦瑟。

        后来锦瑟想，自己肯定是和琉烟有仇，不然不会那样凌虐她。

        依据妖魔鬼怪们告诉她的信息，她总结出了一点：她曾经一定有过一个弟弟，而琉烟，正是那个杀了她弟弟的仇人。

        只是，这个弟弟姓甚名谁，是何身份，她却丝毫想不起来了。

        而且，依据自己当时的话来猜想，他应该也不在世上了。

        至于他们说她也痛恨昭华，她想，大抵她也和昭华有仇吧，只是，她记不起来结仇的原因是什么了。

        她醒来后，瑶华所有的妖魔鬼怪都将她视作拯救瑶华的英雄，共同奉她为瑶华新任主君，邀请她入主瑶华台。

        她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加上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该去向何处，便就这么留在了瑶华，执掌了瑶华台，优哉游哉地当起了瑶华主君，从此之后过上了舒坦闲适的小日子。

        再后来，她名声大噪，闻名四华，依据她的个人特色，昭华界给她赠号“三不端者”，又咬牙切齿地给她取了个绰号——嫣雪鬼。

        “嫣”自然是夸赞她很漂亮，“雪”当然是因为那令昭华众人闻风丧胆的唤雪术，至于鬼嘛，她本来就是只鬼嘛，所以欣然接受了这个绰号。

        而这反噬之症，就是在她入主瑶华台不久之后开始发作的。锦瑟猜想，或许这个病也和她受伤严重有关，反正不会危及性命，她便不曾过分放在心上。

        听人说，在弱水之战惊天出世之前，她曾在瑶华出现过，有妖魔鬼怪曾经见过未修成尸魔的她。

        那时的她，还是个骨妖，骨妖这种生灵极其罕见，是人死后的白骨修炼成妖，必须是有着强大怨念的鬼魂附着在死后的白骨之上，才能修炼而成。

        这意思就是，锦瑟成为骨妖之前，一定是个怨鬼。

        骨妖时期的她，据说灵力并不算很高强，在瑶华界中，不算什么厉害的妖物。

        她来了瑶华没多久就销声匿迹了，见过骨妖时期的她的人不多，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五百年后她却从弱水之中跳出来，带领瑶华众人打赢了那旷世一战，可谓惊天出世。

        至于怎么进的弱水，又是如何修得现在这身通天灵力的，最初见过锦瑟的妖魔鬼怪们不知道，她自己更是丝毫不清楚。

        大概，或许是……有什么奇遇？

        而她也曾试图寻找自己的记忆，但脑海里始终一片空白。后来，她便想，若是多走些地方，多看些景色，会不会就能无意间去往自己曾经去过的地方，唤回些曾经的记忆？

        所以，锦瑟后来总爱在人间游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记忆却没有任何复苏的迹象，也没有遇见过任何曾认识她的人，而今想来，终归是有些遗憾。

        见锦瑟正在沉思，明安出声，将她的神思唤了回来：“你的法力，还会恢复吗？”

        看他的样子，还是在担忧自己，锦瑟不由得有些高兴，笑道：“会的，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恢复如初了。”

        明安终于放下心来，一向不太有情绪波动的他，露出了一丝由衷的微笑。

        锦瑟看得略略失神，其实说起来，明安是第一个初见时，便让她产生似曾相识之感的人，不过他显然不是曾经认识她的人。

        为锦瑟输送完灵力之后，明安将锦瑟扶了起来，看着眼前空旷的林地，他道：“这地下有一片古墓，你需要静养，这段时间我们就暂住到古墓里去吧。”

        明安带着锦瑟直奔这清静之地，而不是选择落脚在闹市之中，锦瑟便已明白他的用心。

        他们二人的外貌都太过惹眼，入了闹市很容易引起旁人注意，只怕会招来风波，这才选择带她进入这山中无人处，便点头道：“好。”

        明安说什么，她都愿听从，有一个人愿主动为你安排好一切，又何乐而不为呢。

        明安扶着锦瑟一个闪身，便进入了地下古墓之中。

        这应当是座旧时贵族的墓穴，地下是一座很大的墓室，二人落地后伸手不见五指，锦瑟只听明安那边传来一阵响动，似乎他发射出去了什么东西，须臾，墓室中变得亮堂一片。

        锦瑟看去，只见墓室四周的灯座里，各自摆放入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它们正散发着莹润的光泽，将整个墓室映照得亮如白昼。

        锦瑟有些震惊，看向明安道：“想不到你还挺有钱的嘛。”

        这么多这么大的夜明珠，这明安莫不是什么富家子弟？

        明安淡淡道：“祖上留下来的罢了。”

        锦瑟道：“我听你的同门说，你七八岁就拜入杏林了，看你这个做派，家里应该很有钱，怎么舍得那么小就把你送去修仙？”

        想了想，明安道：“世人谁不追逐求仙问道，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拜入仙门，需得有较好的资质，得到仙门认可。曾有人看过我的资质，说我很适合修仙，我家里人当然不想错过让我成材的机会，就把我送去杏林了。”

        明安脸色十分平静，似乎这就是事实，但锦瑟听来总觉得怪怪的，他越是淡然，她越觉得他在胡诌。不过事实究竟如何，也不重要了，反正他说的话，她现在是不敢轻易相信了。

        忽而一阵冷风袭来，携带着些腐朽气息，锦瑟面色一变：“墓里有人。”

        明安眯眼看向墓室一角，突然伸出手，似乎截住了什么东西，“不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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