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止痛之法
锦瑟醒来时，只见月悬天穹，清辉曳地，而自己，仍旧身处那片林子里，只不过，不是倒在地上，而是背靠在一棵树上。
放眼打量四周，只见眼前不远处立着一道影影绰绰的身影，她看不太真切，眯眼仔细看了会儿，才发现眼前站着的，竟是明安。
骨女绫仍旧覆在他的双手之上，然而寻了半天，她却并未发现徐锦亮的身影。
戮仙就在自己脚边，明安也依旧在，只有徐锦亮不在了。
锦瑟愤然：“这狗东西，果然跑了！”
她猜想，多半是当时自己烧灼之痛发作，倒在地上，他趁机暗算了自己，然后逃跑了。
这厮惯会制造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多半是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暗算了她，又解开了戮仙鞭，跑路了。
伸手探了一下自己的灵窍，发现天机轮|盘已不在其中，她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咬牙恨然，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庆幸，这厮居然没有趁着自己昏迷杀了自己再逃之夭夭？
但转念一想，他也不敢动自己，他要是真这么做了，筱筱和惜鹤她们一定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把他杀了给自己报仇。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锦瑟抬眸看向明安：“是不是徐锦亮那个坏东西暗算本娘娘了？”
迷蒙的烟雾里，传来明安清冷的声音：“嗯。”
想法得到验证，锦瑟更是毫不怀疑了，徐锦亮这个狗东西，哪日要是再遇上他，她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伸了伸酸痛的胳膊，锦瑟疑道：“是你把我扶起来的吗？”
“嗯。”
又看了眼身形隐在夜间浓重的雾气里看不真切的明安，锦瑟想道，没想到他这么好心，自己把他抓了，他还有闲心把自己从地上扶起来。
“你站得那么远做什么？人都看不清了。你过来。”
顿了顿，明安从缭绕的雾气中走了出来。
还是那一身杏黄的杏雨薄沾衣，他缓步走过来，身后是寥廓的长天和皎白的明月，星光洒落下来，罩在他的身上，他步步端方，宛若披星戴月，衣袂生风，看得锦瑟微怔。
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欲湿杏花雨。
这么美丽的诗句，是杏林校服名字的出处，此时此刻，锦瑟觉得，配得起名字这么好听的校服的人，似乎只有眼前这个人了。
她瑶华台里的八十面首，几乎囊括了天下间的各色美男，什么性子的都有，什么样貌的也都有，但唯独没有明安这么清冷出尘，气韵超然的。
瑶华男子，多妖异之气，看得久了，锦瑟便觉索然无味。
仙气，这是昭华男子自带的气质，虽说厌恶那些自居为“昭华志士”的仙门修士，但锦瑟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身上带着的那种凛然正气，清冷傲骨，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没有人会不喜欢仙气飘飘的人，哪怕锦瑟是个魔女，也同样喜欢有仙气的人。
看着明安缓步走过来，她突然心念一动，自己的储薇宫中，正缺一个他这样有仙气的面首。
之前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她想……她应该收了他做自己的八十一号。
此等美人，既然遇上了，又何必放他走？
对了，他怎么没走？
锦瑟忙道：“你……怎么没有逃走？”
立于她面前，明安将双手伸给她看了看：“我怎么逃走？”
乍然看见绑住他双手的骨女绫，锦瑟恍然大悟：“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
他灵力低微，又不像徐锦亮那样满腹花花肠子，有数不清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徐锦亮有法子解得开戮仙鞭，他却解不开骨女绫，自然逃不了。
就算逃走了，等她醒过来，也会循着骨女绫的气息找过去，那他还是会被抓回来，逃，还不如不逃。
锦瑟想，他倒也是个识相的。
“你这样耸着，我看得太难受了，你坐下吧。”伸手点了点自己身侧，锦瑟示意。
明安旋即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身上的烧灼痛感已经减弱了很多，但还是时时刺痛，令锦瑟很不舒服，她对明安说道：“你给我的止痛药不怎么样啊，才一小会儿就失效了，你们杏林的药，这么水的吗？”
明安皱眉：“杏林的药，不水。一般的疼痛，吃了那药，都能抑制住，药效基本都能持续三天。你吃了这药，却只持续了半天不到，应该不是药效不好，是你的病症，太重。”
闻言，锦瑟色变，咧开嘴笑道：“我这病症……是挺重的。”
以往她反噬之症发作时，浑身上下疼痛难忍，都会用一种灵药镇痛——苏白丸。
苏白丸以苏白草作引制成，苏白是罕见的灵草，对于止痛最富奇效，今年开年她的反噬之症已经发作过，她以为今年不会再发作了，出来游历便没有携带苏白丸，本以为明安给的止痛药能镇住她的疼痛，没想到效果却如此差。
这反噬之症不是普通病症，既然明安的灵药不抵用，眼下看来，多半是除了苏白，别的药都不太能抵用了。
见锦瑟神色郁郁，明安拧眉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会疼痛到令你那般痛苦？”
锦瑟挑眉道：“你这小鬼，本娘娘得了什么病，跟你有关系吗？”
愣了愣，明安道：“没有。”
“那你问什么问？”问了她也不可能告诉他。
摇了摇头，明安不语了。
锦瑟又道：“我警告你，别以为我有病，你就轻松了，就能找到机会逃走了！就算本娘娘疾病缠身，你也照样逃不出本娘娘的手心！”
怔忡须臾，明安转过了头去，似是无奈，又好像有些微的不忿。
锦瑟怔了怔，怎么感觉，他好像在怪自己似的？
就像是，她把他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似的。
这个人，可真是奇怪得很，她真是不懂，他关心她这个女魔头干什么？他最该在意的，是怎么才能逃离她的掌控才是。
思索了半天，锦瑟突然道：“小鬼，你会御剑吗？”
止痛灵药不管用，烧灼痛感止不住，她飞不上天，又不可能徒步走回瑶华，事到如今，她只能寄希望在明安身上，胁迫他送自己回瑶华了。
明安摇头：“我是杏林弟子，不精于剑术。御剑，我不会。”
锦瑟无语，又问道：“那你会飞吗？”
他好歹是个仙门中人，总归会飞吧？
昭华之中，每家仙门都有各自的主修仙术，不是所有仙门都会修习剑道，所以御剑飞行之术，也不是所有仙门中人都会，但不主修剑道的仙门们也总有能飞起来的门道，或是豢养灵兽载人飞行，或是使用可供飞行的灵器法宝，她就不信他堂堂杏林门生，连飞这么基础的技能都不会。
明安又摇头：“原本是会的，但眼下，不会了。”
锦瑟抽搐：“此话何意？”
明安道：“凡是杏林弟子，皆有三样灵器：冰心壶、玉清针、胧烟伞。其中胧烟伞是主要用于载人飞行的灵器，只是……你匆匆将我抓了出来，我的胧烟伞，并未带在身上。”
锦瑟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这算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吗？
翻了半天白眼后，她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怒气，继续问他：“那本娘娘再问你，哪里才能寻到苏白？”
明安道：“你想采苏白制成药丸止痛？”
“废话，不然我还能是想做什么？”
明安若有所思：“看来你是真的病得挺重，苏白可不是一般的止痛灵草。”
“管它一般不一般，本娘娘要定苏白了。你且说来，何处才能寻到苏白？”
明安道：“苏白珍贵，极其罕见，寻常之地鲜少能见到。据我所知，瑶华观海城里的晴川河里生长得有，琼华的天河里原本也有，但如今天河冰封，就算有，也全都冻死了。整个重华界，只有杏花岛上的碧云山顶的‘出岫池’里生长得有，别处，并未听闻生长得有此种灵草。”
听完，锦瑟目瞪口呆。
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是说……偌大的重华，除了杏花岛，别的地方都没有这种草？”
“没有。”
锦瑟愕然。
这不是要她去送死吗？
瑶华回不去，琼华去不了，杏花岛好啊，这里就是春柳城郊，离杏花岛也就几步之遥，可是……她如今这个状态，去杏花岛上采摘灵药，莫不是要她去自投罗网？
杏林主君，昭华四秀里的斐玉仙君，杏花岛的主人——月杏沉，他可是绝仙，她现在灵力溃散，体内已经不剩多少灵力了，若是去了杏花岛，碰上了月杏沉，只需他一掌，便可将她这个昭华中人恨之入骨的女魔头打得灰飞烟灭！
思忖了半天，锦瑟忽然恨恨地看向明安，质问道：“你是不是骗我？你诓我只有杏花岛上才有苏白草，想骗我带你去杏花岛上取药，好让你那些同门救你？”
明安淡然道：“不是。你若不信，大可自己去打听，看我有没有骗你。”
锦瑟咬牙，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有杏花岛上才有苏白草？”
“是的。”
锦瑟顿时泄气，瘫坐在地上。
她抓走了明安，如今整个春柳城，只怕早已戒严，若想带明安回医庐去取胧烟伞，太过不现实，思来想去，除了去杏花岛采药，竟是别无他法了。
细细想来，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些杏林弟子，肯定向月杏沉报告了明安被她抓走的事，杏林的人现下肯定在大肆撒网搜捕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带着明安去他们的总署杏花岛。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锦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冒这个险了。
不去采药，就只能等着法力尽失，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不如冒险上杏花岛去搏一搏。
下定决心后，她霍然站起身：“小鬼，随本娘娘去走一道你们杏林驻地杏花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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