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补习
竞赛定在了除夕的前十天，为期两天，成绩得在年后才出来。
初八这天，林惊蛰一家在外婆家吃饭，林初一在和小一岁的表弟争辩哪个奥特曼更厉害，林惊蛰坐在沙发上兴趣缺缺地看着电视上重播的春晚，外婆和妈妈舅妈小姨在打麻将，爸爸和外公舅舅在喝茶。
突然，放在手边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了起来。
林惊蛰拿起来一看，是肖处能拨过来的语音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传出来肖处能充满喜悦的声音：“林惊蛰，我第二！”
林惊蛰也不自觉翘起嘴角：“那恭喜啦。”
肖处能：“那补习什么时候开始啊，林老师？”
林惊蛰低头轻轻扣着遥控器上的按键道：“随时，除了今天。”
肖处能：“为什么？”
林惊蛰：“今天我在外婆家吃饭。”
肖处能：“那就明天开始吧！”
林惊蛰：“嗯。”
肖处能语气轻快道：“林老师好好备课噢。”
林惊蛰也学着他的语气：“肖同学好好预习噢。”
挂了电话后，林惊蛰突然觉得电视上重播的春晚也没那么无聊了，她又将音量调大了一些，附身去拿茶几上的橘子，低头将裤子皮一片一片整齐剥开，边吃边看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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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后，林惊蛰给肖处能打了个语音电话。
那头接电话的速度很快。
林惊蛰边整理明天要用到的资料边说：“我只准备了物化生和英语，数学你自己就已经很厉害了，我没什么可教的。语文嘛，这个得靠理解，我讲再多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政史地你就自己琢磨，有不会的来问我。”
肖处能：“行啊，都听你的，林老师。”
林惊蛰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嘴角，问道：“那明天什么时间在哪见？”
肖处能想了想：“嗯……明天下午一点吧，在我家怎么样？”
林惊蛰顿了顿：“你家？”
肖处能：“嗯，去图书馆的话，你好不讲题，奶茶店什么的也不好在那坐一下午。就我家吧，我家人少，怎么都方便。可以吗？”
林惊蛰：“嗯……好吧，那就明天下午一点，我去你家找你。”
肖处能：“好嘞。”
林惊蛰突然想起什么：“等下。”
肖处能：“怎么啦？”
林惊蛰：“我还不知道你家在哪个位置。”
肖处能：“那我明天去路口接你吧。”
林惊蛰：“好。”
挂了电话后，肖处能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点点头，还行，不算太乱。
他起身把随手丢在地板上的衣服捡起来丢进卫生间的脏衣篓里，把书桌也稍微整理了一下，又噔噔噔跑下楼看了眼冰箱里还有没有存货。
瞥见了坐在沙发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戏曲频道的老爷子，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陷在沙发里。
肖正睨了他一眼：“寒假作业做的怎么样了？”
肖处能皱着眉撒娇道：“爷爷~我今天才刚拿了数学竞赛的第二名你就问寒假作业，哪有这样的。”
肖正哈哈笑道：“好好好，不问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肖处能盯着电视上咿咿呀呀的人看着：“爷爷，明天我有同学要来。”
肖正讶异道：“嗯？同学？你还有同学啊？”
肖处能“啧”了一声：“爷爷！”
肖正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从来都没有带过同学朋友来家里，我还以为你在学校被孤立了呢。”
肖处能“哼”了一声：“你孙子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怎么可能被别人孤立？”
肖正笑着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是，从小你就是妇女之友，小时候还给隔壁住着的漂亮阿姨送花，后来人要搬家的时候你还哭鼻子来着。”
肖处能蓦地瞪大眼睛：“我哪有！”
肖正抬手比了比：“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大哪能记住这些？不然我能老说你是妇女之友？”
肖处能撇撇嘴，闷声道：“……哦。”
过了一会儿，肖正又扭头问道：“你那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肖处能拿起茶几上的一个橘子道：“女的。”
肖正眯着眼看他：“女同学？”
肖处能也眯着眼：“我的爷爷，你想什么呢？人家来给我补习的。”
肖正扬眉：“呦，你还有对学习上心的一天啊？”
肖处能：“那当然，而且我已经决定下学期开始转当文化生了。”
肖正愣了愣：“不练体啦？”
肖处能剥下一瓣橘子吃着，酸甜的汁水在味蕾中炸散开，他看着电视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花旦，不紧不慢道：“不练了，本来也没什么兴趣，练这个就是想考一中而已。”
肖正：“那你准备学文还是学理啊？”
肖处能：“学理。”
肖正点点头：“学理挺好，你爸他就是……”
这句话一说出来，爷孙俩都愣了愣。
肖正又赶紧转移话题道：“学理好学理好，不是有句老话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肖处能笑道：“我也觉得学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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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林惊蛰准时背着书包来了。
肖处能带着肖多多在路口迎接。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又忙说：“林老师来了呀，快请进快请进。”
林惊蛰扯了扯嘴角：“……客气。”
第一次来肖处能家，林惊蛰就有些被惊到了。
肖处能家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房，装修风格比较简约，看着很干净很舒适。
靠近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副半米宽的寒梅图，客厅角落里摆着一台老式的黑胶唱片机，旁边还有一个木质小柜，上面摆满了黑胶唱片。
墙上挂着几幅书法，毛笔字写得特别漂亮，笔锋苍劲有力，整体行云流水，看的人及其舒适，字体是写的行书。
正对沙发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副老长的《兰亭集序》，写的也是行书。
靠近餐桌的墙角还摆着一架古筝，古筝上蒙着一层红色的绒布，古筝旁还养着一盆优雅的兰花。
林惊蛰环视着家里的一切，不禁感叹道：“你家……好文艺好雅致啊。”
突然对肖处能的父母更好奇了。
林惊蛰想。
肖处能走到冰箱处，拿出两罐饮料，递给她一罐，领着她往楼上走去。
“还行吧，是不是从我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林惊蛰诚实的点点头：“嗯。”
肖处能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低头看她，眼里带着笑意：“林惊蛰，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说，不会啊，还好吧，也不会，能看出来一点，类似这样的话吗？”
林惊蛰抬头看他，眼里一片真诚：“啊……我不太想昧着良心说话。”
肖处能：“……”
快走到肖处能房间时，林惊蛰问道：“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肖处能推开门：“我爷爷在睡午觉。”
林惊蛰跟在他后面走进房间：“那你爸妈呢？”
肖处能“呲”的一声打开可乐：“去世了。”
说完他就若无其事地仰头喝了一口可乐，然后盖上盖子，随手放在了旁边的书桌上。
……去世了？
这是林惊蛰完全没想到的，她以为肖处能的父母可能是从事音乐工作或者其他什么艺术行业，平时工作可能会比较忙，没什么时间陪肖处能。
可是去世了，是她从没想过的可能。
而且肖处能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神情也很自若，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样从容淡定，她不懂肖处能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这样云淡风轻地接受这个事实，即便多年后突然提起，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或许是失去太久，已经麻木了，淡忘了？
可是这一切又好像不太合理。
此刻，林惊蛰只觉得有些心疼肖处能，他究竟是怎么成长，才长成了这样一个活泼乐观的模样？但心疼之余也有些许佩服。
见林惊蛰许久未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于是肖处能赶紧开口道：“没事，他们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他们几乎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林惊蛰看向他，肖处能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和平时并无一二。
“对不起。”
肖处能安慰她道：“哎呀，我都说了没事，我是我爷爷带大的，他是一特有趣的老头，等他睡醒了，你见见他就知道了。”
在提到爷爷时，肖处能的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洋溢着幸福和满足。
这样的肖处能，让人感觉特别温柔，特别好。
林惊蛰微不可察的弯起嘴角：“嗯。”
肖处能在书桌前坐下，随手摸起一根水笔转着，抬头勾着嘴角问：“林老师，我们先从哪一科开始啊？”
林惊蛰脱下书包，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想从哪科开始？”
肖处能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那就从化……”
“那就从英语开始吧。”
林惊蛰拿出英语习题册，头也不抬地说。
肖处能：“？？？”
“不是问我的嘛？”
肖处能不满道。
林惊蛰转头看他：“你英语最差，让你自己选肯定会把它一直往后拖，这样就会没有效率，所以我决定，你最不喜欢哪科，我们就从哪科开始。”
肖处能生无可恋地趴在书桌上：“……好吧，你是老师，你说了算。”
林惊蛰瞥他：“把你上学期考过的英语试卷全拿出来我看一下。”
肖处能蓦地把头从桌上抬起。
林惊蛰垂眼看他，眼底氲着几分凉意：“别告诉我你已经全拿去折纸飞机了。”
肖处能扯了扯嘴角，牵动着唇边的梨涡，不觉咽了咽口水：“当、当然没有，不过我得找找。”
林惊蛰扬眉：“那你找，给你两分钟。”
说时迟，那还快，肖处能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赶紧弯腰在他脚边那个纸箱里翻翻找找。
终于，费心费力找出了三张。
肖处能虚心地抚平卷子，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林惊蛰有些皱巴巴的试卷，扬了扬眉，垂眼接过：“没了？”
肖处能讪讪道：“嗯……没了，其他的……可能真拿去折了纸飞机，或者……折了什么小猫小狗什么的……”
林惊蛰冷笑道：“你动手能力挺强啊。”
肖处能讪笑道：“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林惊蛰把习题册拿给肖处能：“你先写下看，我给你摸个底。”
肖处能低头看着习题册：“……哦。”
林惊蛰开始仔细地看着肖处能的英语试卷。
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肖处能虽然分数考的难看的要命，但是字却意外写的还不错。
林惊蛰突然就有点想看看他汉字写得会不会更好看点。
于是她又不动声色的把试卷翻回第一面，目光落在了姓名那一栏。
上面的肖处能三个字写的不算端正，却很漂亮，给人一种柔中带刚的感觉，就像是……行书加正楷的感觉。
林惊蛰冷不丁开口道：“客厅里的《兰亭集序》是你写的吗？”
肖处能从习题上抬起头，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
林惊蛰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卷子上那三个总黑色水笔写下的汉字，“猜的。”
肖处能：“……哦，那你猜的挺准的。”
在之后的时间里，氛围依旧安静的令人心慌，肖处能乖乖的写着题，时不时又瞥她两眼，觑着她的脸色，大气也不敢出。
林惊蛰头也不抬，突然开口道：“别看我，我脸上没答案，专心写题。”
然后，肖处能就只得老老实实低头写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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