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何谓海洋霸主
云修喜美人, 班廷璐知道。
他还是个公私爱搅和一处的人。
“现在看来，柏菈菈县长行政级别虽然低，但坐拥金山。”班廷璐示意“秘银巨矿”的字眼，“而且, 她对某些先进思想感兴趣。”
先进思想。
云修失笑, 将书架上落灰的《马原》拿下来, “你是怎么了？”
“这么怕元老院吗？他们不喜共/产思想你就退让到连名字都不说了？”
班廷璐将柏菈菈照片取回，放进文件袋：“你明知咱俩信仰一致，只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元老院是咱们云之国当年推翻旧政权不彻底的恶果, 现在又势大, 虽然心知日后必生冲突, 但无谓的摩擦，还是能少就少。”
所以, 平时会激惹对方的嘴炮, 最好少说。他提点道。
云修感到一阵荒唐。
班廷璐是个乍看勇猛阴毒实则骨子里谨慎保守的人, 这种性格注定了, 他的政见和开朗雄浑的云相多有不同。
但万幸，二人多年情谊，又信仰同轨，能彼此妥协, 不然日久必生嫌隙。
见云修不答话，班廷璐心知他又被惹毛了，便转移话题：“监察院这边，建议首相大人牺牲色相，多多结识柏县长。”
云修正要喝水，差点喷出来。
“什么？”
班廷璐：“无所谓吧, 你也空窗几年了，又没桃色绯闻——出卖色相既能满足你见猎心喜的小心思，又能拉近和秘银矿——啊不，和大黑暗森林的关系，两全其美。”
云修：“”
旁座秘书们：“”
二秘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虽说政客的感情生活永远不清白，多数和资源权贵纠缠不清，但说得如此直接，还是——
老秘书眼神示意：不要惊讶。
云相是云之国政界出了名的好前任，和他交往过的小姐们有口皆碑。
二秘：“”
不是前任问题啦，而是——感情能来得这么突然吗？
退一万步说，那只是个县长哎，我泱泱大云之国，只配一个县长吗？
云相故意道：“班廷这么看得起我？那只是个县级市。”
班廷璐翻一页公文，喉咙间发出呵笑：“那不然呢？”
“大黑暗森林虽是个县，但那是备受海之国器重的县，你不想多和亚特兰蒂斯拉近下关系吗？”
云修蹙眉。
他的社交圈决定了交往女性多数为权贵之后，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他自忖，从未在感情上亏欠对方。
他张嘴，“海之国的邦交关系——”不知为何，云修住了嘴。
班廷璐大声嗤笑，一针见血：
“邦交如何？联姻只是惯用手段。”
“听说老查尔斯最近操心爱茉莉的婚事，我倒是想给你报名，但你这一八五的小身板，考虑过和五米八人鱼的性//生活尺/寸问题吗？”
“——如果确实有意，真就只能找海之国的人族下辖区。”
秘书们齐刷刷别过头，不忍听。
云修：“”
被人当面质疑尺寸，也不见他脸红，只潇洒摆摆手：“害，八字没一撇的事，人鱼公主也不是只看脸的家伙。”
八字没一撇。
班廷璐停笔，停了几秒才明悟道：“你还真打算认识下柏菈菈啊。”
云修光笑不说话。
桌边鸽架上蹦跳着一只新来的小家伙。
它有圆滚滚的小肚子，灿金色的眼睛，可爱极了。
——自从森之国研发部大获成功，“通讯鸽”在市场备受热捧，《西早》云之国分社极会做人，当即挑了规格最贵的几只，和情报打包火速送来首相府。
“乖乖，”云修摸着鸽子屁股，“《西早》写过专访，肯定有大黑暗森林县的通讯码。”
“你能联络到柏县长吗？”
小家伙嗔他，忽然冒出一口壮汉音，声若巨雷：
“傻biu，不认识的电话拨进来，人家为啥要接？”
云修：“？？？”
你妈森之国，不是说好是萌妹音吗？
云相感觉受到了欺骗。
班廷璐放声大笑。
“行了，我知道你心喜海之国使臣——通讯鸽也有录像功能，也别说联络柏菈菈了，直接飞去偷窥吧。”班廷璐道。
“不，”云修纠正，“我对爱茉莉公主并无敬佩之外的情感。”
“我只是想看看，备受瞩目的海之国第一王储，究竟是个什么水平。”
海之国和大黑暗森林县在历史上关系多有龌龊，这次任命书之事，肯定要互相下马威。
传言道，人鱼国王查尔斯年老昏聩，又妖力不足，无法跃龙门，那么传位之事就必然要摆上日程。
大国权利交接日，就是趁虚而入时，云之国也想伸只手进来——
但究竟是帮忙的手，还是搅混水，关键在爱茉莉的表现。
战争是外务事宜，爱茉莉颇有口碑，但内务处理则声名不显，甚至不如最小的爱丽儿。
如果这次代表国家嘉奖下属县做得好，她算英明神武，奇货可居，云之国很乐意下注，做新王上位时助力的‘友邦’。
如果她徒有其表，是个漂亮草包，那云之国也能化身帮倒忙的“恶邻”，作乱海之国，渔翁得利。
一刻钟后，一群通讯鸽从首相府飞出，去往大黑暗森林。
同天，首相府也开出日程：云之国即将和海之国展开一次常态化会晤。
大黑暗森林县，海岸线，森林公路修筑现场。
海之国说到做到，嘉奖任命书和施工小队同天出发，只不过，一个从龙宫“正常”速度过来，一个则是调动了遍布海底的虾兵蟹将，临海区域就地拔来数万施工队，开始在海滩忙忙碌碌挖掘入海隧道和向西的公路。
柏菈菈和负责项目的小丑鱼总管打好了商量。
海下隧道的修筑人力不便，海底便要承担大部分，但森林公路的建筑用工，按正常西大陆通行价格计算，大工一天10金币，小工5金币，欢迎各镇乡亲们前来打零工。
第一周，吸引来人头寥寥，基本来自红树林镇、蓝树林镇、青树林镇等几个关系好的聚落。
大伙颇为畏惧在虾兵蟹将旁干活，人妖殊途，就算这些家伙妖力低微，也怕有个好歹。
柏菈菈便将巡防队拉练改在工地旁边。清一色朝气蓬勃的小伙子，荷尔蒙爆炸，日日呼喝锻炼，长/枪挥舞的仿佛银龙在天，于是——
第二周，零工人数迅猛增加，人群中不乏靓丽姑娘，或大胆或羞怯地望向巡防队，偶尔眼神对上，两方立刻别开头，各自装作无事。
那顿时，柏教官发现大伙训练热情高涨，小伙子们争抢着拉练，一个赛一个在海滩上冲刺。
柏菈菈：“？？”
她困扰蹙眉：“我让巡防队在旁，本意是告诉大家，别怕，来赚钱就行，有武装力量守着，没人敢闹事。”
“怎么现在——”变成相亲大会了？
一大早从蓝镇赶来的拉特福德镇长：“”
老头原本是担忧柏菈菈见识不够，被海底坑到，便早早跑来督工，谁知见此一幕，意味深长道：“男女人伦乃宇宙正道。”
“你也算为咱们大森林新生儿出生率做贡献了。”
柏菈菈：“”
“说来，”拉特福德盯着队伍中的尼古拉斯，小狼王一米七七，耍起枪来却虎虎生风，一张带伤痕的战损嫩脸格外受到女同胞喜爱，不过两轮练习，就已经有一堆小姐姐凑上来摸他脸蛋。
“——乔尼和诸葛小玉选好学校地址没有？”
“你得处理好人狼两族小孩同堂上学的问题，要谁家孩子被吃了，你这县长，估计下台就不远了。”
尼古拉斯人型身材中等，枪杆的戳刺动作偶有变形，达不到要求的三米五高度，柏菈菈下场给他指点一番，才回答拉特福德镇长：
“选好了。”
“在绿树林镇附近，距离各镇大概都是步行两小时，辛苦孩子们了。”
“等到森林公路修成，时间能缩短到一小时内。”
拉特福德神色凝重地点头。
各镇占地广大，最近又因为大黑暗森林声名鹊起而广泛吸纳流动人口，民房建的就更分散了，从学校选址来看，必然考虑各镇路途，不免增添困扰。
“事情真多啊。”柏菈菈忽然叹道，“应付完海之国使臣，就要开启彩虹工厂，工厂完毕又是一年入秋，该开学了。”
“——现在连老师都没开始招。”
愁的我一个妖怪都要长皱纹了。
拉特福德失笑：“人才令不是招来了些人，不能用吗？”
“我听说，还有一个是妖怪？”
柏菈菈忽然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听见，才道：“老爷子，您小声。”
“人才令是挂在云之国的，我和小玉觉得，云之国可能会趁招人之机，往咱们这边安插暗桩。”
“——嗯，确实招来了一只妖怪，是只鹰妖，最近还在彩虹工厂和狼妖交流思想呢。”
安插暗桩？
拉特福德蹙眉，片刻后又松开。
各国往周边接壤地区插人是常规操作，就连大黑暗森林每个镇子的猎人小队，换句话讲，也能算插在云鸟城的桩子，随时听候调遣。
“那你小心些吧。”
“如果暗桩是人，就拿好把柄，必要时斩草除根。”
“如果是妖——”拉特福德顿了下，颇为苦恼：“你自己看着办吧，老夫也打不过妖魔鬼怪。”
“总归，应该没几只妖怪能在你手下讨到便宜。”
柏菈菈被逗笑了。
老爷爷多年管理内务，心态十分自然，该紧绷时紧绷，该松弛时松弛，充满人类特有的智慧。
又是一圈刺枪术对练。
乔尼苦恼地面对那布朗，兄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在体术一道表现堪称惊艳，每每实战演练总有意想不到的招数，多次被县长拉典型表扬。
“你别——”一句话没说话，乔尼被枪杆打中背脊，踉跄两下，作势要跪倒，谁知却下盘稳如泰山，姿势怪异地摇摆两下，站稳了脚跟。
拉特福德：“？？？”
“慢着，这是——”他眼神落在乔尼的双腿上，两腿插进海泥里，齐膝深的水，海潮来复去，却一丝动摇都无。
拉特福德这才发现骇人之处。
无论海浪多大，乔尼都一丝不打晃！
老爷子惊呆了。
他忽然想起，半月前，柏菈菈第一次开海战战术训练，蓝镇巡防役回来后就叫苦不迭，直说柏县长丢了个大难题：该怎么在浮力海水中保持平衡、行走如陆地。
拉特福德帮忙想了几天，无果。
慢慢地，年轻人不问了，老爷子便当事情翻篇。
谁知，近在眼前他才发觉，此事翻篇不是“变成悬案”，而是“真的解决”了。
“如何做到的？”他眼神发光地问。
柏菈菈嘿嘿笑，示意乔尼抬腿，乔尼长出口气，终于能暂时摆脱被好兄弟暴打的地狱了，便拔出腿来——
只见上面绑着厚实负重。
拉特福德睁大眼。
乔尼也不尊老爱幼了，解下一只丢来，甩开一串泥水，老爷子提了下，好家伙，单只最少二十斤！
“这么沉！”
乔尼闻言大笑起来，抬起另一条腿，也是好生瓷实一块负重。
“应对浮力要么顺应‘力’的作用，长出鱼鳍划水，要么——”柏菈菈拍拍乔尼肩膀，“就得硬碰硬，增加重量，让漂浮不定的海水冲不动你。”
拉特福德：“”
老爷子用了三秒才找回自己声音：“可这，多影响行动速度啊。”
“是啊。”柏菈菈回答，“带上负重只是为了适应海水，也自然有摘下那一刻。”
“半个月了，巡防队每天上午负重五十斤练习枪术，您瞧，个个块儿练得巨大——下午是游泳练习，三小时负重，半小时解开——我要求各位现役队员，能快速在负重和解脱状态间切换，争取关键时刻，给人鱼致命一击。”
拉特福德半天不吭声。
负重这东西会降低速度，他是明白的。
但它对人体潜力的挖掘更是惊人。
若是能习惯负重数十斤、行走坐卧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快，那么拆下负重的一刻，力量和速度会爆发到何种程度，简直无法想象！
拉特福德顿时明白了柏菈菈的蔫坏。
人鱼的灵敏和力量闻名七海。
长久战来看，人族毫无优势。但利用负重累积下的力量、速度，却能在极短时间内，让人类获得和人鱼一战的极限能力。
这就是四两拨千斤的一手，大黑暗森林万般谋划所求得一瞬间。
白发老头长久不语，等乔尼重新回到队伍中，他才幽幽道：“我会让蓝树林镇的小子们，平时劳作也带上负重的。”
柏菈菈惊讶看他。
“机会难得。”拉特福德郑重道，“能否拿到海之国的尊重，就看这一回了。”
时间就在辛苦拉练中日日过去。
人鱼公主率仪仗兵士，缓缓在海底潜行，沿途代表龙宫安抚各方妖怪物种，并没故意遮掩行踪。
于是，《朝东》和《西早》接续刊登了海之国使臣即将登陆的消息，引起了西大陆无数好奇。
那可是人鱼，多年雄霸七海，占据人妖两族一极、疆域广阔的海之国王族！
就要登陆了！
来的还是《朝东》《西早》八卦过几百次的六公主爱茉莉！
一时间，旅游的、看热闹的、浑水摸鱼的，无数人涌向森林海滩，搞得大黑暗森林只得临时抽调各镇老干部组成旅游部，又发动了一批伤退巡防役来发光发热，才大概管理下来。
被抓壮丁的拉特福德：“”
搞串串，一条女人鱼而已，瞅你们这没见识样！
同样随队出访的七公主爱丽儿：“”
奶个jio，报纸怎么不写我。
海浪翻涌，距离岸边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路程，已经隐约能看到白色海滩，爱丽儿闻嗅着空中妖气，有熟悉的森林土味道。
“柏菈菈她来了。”爱丽儿低声道，“六姐小心。”
爱茉莉嗯一声，“不止，海滩上人类也非常多。”
爱丽儿：“？？？啊？”
爱茉莉有点无奈，又有点烦躁：“想来，报纸一路报道，许多人类跑来海滩是把咱俩当猴看的。”
爱丽儿：“”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发现有很多人的？”
我完全没感觉到啊！
爱茉莉看她一眼。
妹子，这怎么能行，王储之争你是我最大的对手。
如果低劣水平的你，怎么能决胜出海之国最强的下代国王？
“记得，爱丽儿，你是海洋妖怪。”
“熟悉海水的波动，让妖力顺着水浪漂浮而出，去触摸陆地——”
“你会发现的。”
爱丽儿：“”
六姐的眼神复杂极了，爱丽儿却只能读懂一部分，她不知为何，亲姐对她时而敌意、时而无奈，却又每每耐心教导。
她似乎在等待一场花开，抑或是一颗璞玉成琢。
但爱丽儿并不知晓，这块玉，这朵花，是她自己。
“相亲遇到好王子了吗？”爱茉莉转开话题。
爱丽儿一窒：“”
你聊啥不行！非说这个！
“都很无聊。”
“也就那个花之国的亡国小子还有点意思。”爱丽儿敷衍道，海岸线越发近了，她惊讶发现宽阔沙滩上搭就了数块简易看台，上面坐满了人类，欢呼雀跃，神色兴奋，似乎在等待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
决斗一方的家属爱丽儿：“”
妖怪卓绝的目力甚至让她看清了游走在看台之间的红树林镇人。
“来来来，前排还有位置，移一排加20金币，两排50，先到先得！”
“哎不要抢，大伙都是来看人鱼打架的，有钱先得！”
爱丽儿：“”
爱丽儿差点昏过去。
这他妈，谁想的馊主意！礼仪□□战给搞成赚钱了？！
（算盘成精诸葛小玉：深藏功与名jpg
她小心翼翼瞥六姐表情，果不其然，性格刚烈的爱茉莉脸色转冷——
海岸线更近了，已经能听到人群望见海之国军队潜水海浪的惊呼。
爱丽儿忙想拉住：“六姐，你别冲动——”
爱茉莉一把震开她，尾巴一甩，从海中破水而出，日光照在她的粼粼光甲上，宛如烈焰灼烧大地般灿烂。
——这是干燥陆地罕见的危险之美。
——也是一线将领多年守国境的可怕实力！
围观人群惊呆了。
诸葛小玉深深蹙眉。
烈日下，人鱼张开双臂，妖力激烈震荡，鱼跃龙门般展示着强健体魄，海水在她呼吸间奔腾咆哮着，长戟带着震碎山岳的魄力向前凌空一指，声音气贯山河：
“大黑暗森林县长——水熊虫柏菈菈！”
“给我滚出来接受海之国任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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