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六公主爱茉莉
不出意料, 在“模仿谁”这个问题上，众人吵得不可开交。
左边一派说：“云之国地理条件和大黑暗森林类似, 抄起来容易些, 他们搞冶金咱们也行。”
“那海之国就是个海洋之国，海上陆上能一样吗？”
“而且海之国对大黑暗森林多年不闻不问，除了拿矿收税其他时候跟死了一样, 所谓海底工业之王，根本是下辖区在养着，他自己竞争力在哪？”
右边一派说：“可是，云之国新政权才三四十年, 哪有海之国数百年国祚备受实践检验来的靠谱？”
“说句难听的, 五十年内的新生国家，它搞那套工业模式的“后遗症”, 都还没来得及显现出来——你现在去抄，他掉什么坑, 你跟着掉！”
会场气氛热烈沸腾, 大伙激（嘴）烈（炮）讨（连）论（天）, 柏菈菈特别满意。
思想要有碰撞，真理才会冒头。
开先, 她还担心说服不了大伙的道德观，毕竟讨论的是生民立命之物，“抄谁的”, 说出去多难听——
万幸, 与会者并无异议。
就连最小的参会者红帽子，也只是脸上难堪，没有提出来。
相反，他异常重视这次会议, 全程速记，记录之详细，诸葛小玉觉得会议记录都可以直接用红帽子这份了。
“有什么想法？”诸葛小玉亲切給红帽子倒茶。
红帽子吓得笔一抖：“”
每次诸葛老师倒茶，肯定没好事！
上次就发生在抽背《五行风水学》时！
“我，”他嘴唇发干，“我觉得大家说得都有道理。”
眼看诸葛小玉脸色转阴，红帽子光速找补：“但是学谁模仿谁，不仅要看适合哪条路线——还得看，咱们有多少钱吧。”
没钱，谁都学不了。
诸葛小玉：“”
良久，武侯笔轻轻点头。
红帽子顿时长出一口气，心知这断头关过了。
他没有在座各位见多识广，但思考问题时，釜底抽薪也是个巧妙办法。
钱财——或者广义看，大黑暗森林目前能调动的资源，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根本支撑不了去全盘学习海之国庞大又复杂的全工业产业链。
诸葛小玉看了眼人群，乔尼已经退出了争论，还想拉扯下里贝里镇长，奈何青镇镇长拉不住，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
“海之国哪里不好？”
“有世界百强第五让你模仿，去学什么云之国？”
乔尼：“”
道理不是这样的，里贝里镇长。
发展不是看最强，而是看适合。
他心里逐渐明朗，再看对着黑板无聊戳戳戳的柏菈菈，顿时更加明白。
所谓“模仿谁”的问题，只是个丢出来的引子，用来锻炼大伙的思维。
大黑暗森林振翅欲飞，但领导它的人们，其思想、眼界却没有跟上故乡的步伐——这是绝对不行的。
得嘞，慢慢学吧。
乔尼拿起桌上柏菈菈提前备好的报纸，想来是给参会各位拓展知识的——
他翻开一看。
果然是云之国的新闻剪报，最上面一则是雪山工业区过往二十年的发展史。
乔尼：“”
再看还沉浸在吵架中的乡亲们，大伙各抒己见，开心得很。
乔尼哭笑不得。
瞅瞅，人家已经在引导我们选择了。
时间很快过去，随着招募令在云之国人才市场发挥效应，不断有人往大黑暗森林投递简历。
今天便是一次面谈会。
恰逢此时，海之国一道新诏令送抵县委会。
这次，来送信的不是魔法信鸽，而是王族豢养的陆地信使，海东青。
好生高大威猛一只鸟，蹲在县办公楼（其实就是原来的村委会树屋）树枝外头，好奇看着一个个排队走进屋里的人。
他们大多神情紧绷，脑门冒汗，拿着简历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屋里一声，“下一位！”
门一开，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
顿时，剩下人更紧张了。
海东青：“？？？”
他眨巴眼睛，同步将画面传给了海底。
看到这一幕时，爱丽儿正在修指甲，一身端正的公主朝服等待觐见，旁边坐着个戎装女人鱼，和她面容相似，同样有一双明亮的绿眼睛，头发却是黑色的。
“这就是我要去送任命书的地方？”六公主——爱茉莉问。
她情绪冷淡，声线和爱丽儿相差不大，但这把声音在爱丽儿嘴里是活泼开朗，到了她这却如冰雪一般。
爱丽儿嗯嗯点头。
爱茉莉顿了下，“又土又破。”
爱丽儿：“”
爱茉莉：“也就比七海东岸，那些荒滩略好一些。”
小丑鱼总管传来噗一声笑，被顶头上司龟丞相看了眼，他立刻不敢吭声了。
爱丽儿：“哎呀，六姐，人家大黑暗森林现在穷嘛——咱们海之国王都也有贫民窟这些难看的地方啊。”
“爱丽儿，”六公主纠正道：“贫民窟不叫难看，那是我们执政的漏洞。”
“我也不是在抨击黑暗森林穷困丑陋，而是——如此简陋地界，我看不出哪里配得上‘新兴势力’之称。”
爱丽儿一时语塞，她发觉自己在贫民窟问题上犯了错误，跌下了道德高地，正要辩解，忽然海东青传回的画面一转，大鸟飞上了树屋顶，很聪明地扒开枝丫，往里窥看——
然后，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
海东青：“”
龙宫：“”
被发现了？
诸葛小玉拍拍柏菈菈肩膀，她正对着简历勾勾画画，“头顶有探子来了。”
“是只猛禽，我不知道是谁家的。”
柏菈菈嗯一声，“不管他，要看就看。”
“人才令是光明正大挂在云之国人才市场的，又没藏着掖着。”
诸葛小玉一想，是这个道理，便冲大鸟招手，拍拍旁边桌子。
海东青：“”
龙宫里，爱丽儿立刻坐直背脊，丢开指甲刀，“去去，下去站着看。”
海东青：“”
主人，恁脸皮咋这么厚呢。
探子被人家发现了，还光明正大起来了？
大鸟无奈地落进屋里。
尼古拉斯也在屋里，他一见海东青落下，立刻闻到了它身上熟悉的妖气。
这是——
狼王眨眨眼，想起了血战雪原上，那条在冰河里鱼妖的味道。
路易十四在他旁边晃晃尾巴，把肉垫放在他手里。
【是人鱼】
尼古拉斯：“”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
新来的面试者瞅着像个见过大场面的，眼前满屋子人人妖妖，形状可怖，他脸上表情巍然不动，不像前几人，一见路易十四蹲着一米多高的身形，当即吓尿了。
很好，心理素质可以。
柏菈菈记下一笔，仔细打量来者。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五官端正，气质有些落拓，眉眼间偶有精光，看得出久经世事颇有阅历。
再低头看简历，柏菈菈眉头一挑。
【姓名：东郭老三】
【职业：农夫】
【擅长：种地】
【原供职于森之国农业部，后因理念不合、派系斗争失败，政//治避难出国】
【见人才令上说，贵森林紧缺农学、驯兽人才，故来一试】
柏菈菈：“”这简介真是又短又霸气。
她小声和诸葛小玉咬耳朵：“咱在人才令上开的薪水是一月2000金币，不是20000金币吧。”
诸葛小玉给她一个看白痴的眼神。
柏菈菈：“”
那，难道是简历造假？
我们镇这水平，哪吸引的来山巅明珠森之国的人才呢？
【s76，帮个忙，我想看下这位东郭老三的数据】
【okk！稍等哈，emmmm——哦！他好聪明！】
【？？？】
【前方侦测到人类1】
【姓名：东郭老三】
【能力参数：智力82 体力60 德行60 野心75 声望10 探索欲100+】
【个人特质：对种地有狂热偏执】
柏菈菈：“”
虽然看不出是否真在森之国供职过，但82的智力配上农学偏科，还有极少见的100+探索欲——
估计真是个科学家。
诸葛小玉已经开始考教起他的一些基本价值观，东郭老三对答如流，言辞狂放。
“我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森之国盐之国去得，夏国鹤域也去得。”
“那有什么？不要以为农学就是种地，我大农业的发展模式多得是，理念不合出走外乡不是很常见吗？”
“笑话，他们偷我研发的稻种时，怎么不记得我也是森之国的人呢？”
“啥，每月2000金币？我没注意啊，来这是因为看了《西早》，上面说你们村想搞低污染模式，这很好，有前途！”
诸葛小玉：“”
此人性格孤傲，‘怀才不遇’感太重，不好驾驭。
他冲柏菈菈比眼神。
柏菈菈不语。
实话说，就冲这80+的智力，这个人她就不想放走。
大黑暗森林即将开启彻头彻尾的农业改革，彻底换掉过去一亩地匹配数个人的耕作模式，将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投入工业生产——
从而实现第一二产业的兼顾。
这种关键时刻，非常需要一些农学专精的人才，来操持第一产业。
沉默片刻，柏菈菈点了两下通讯器。
【s76，我要求提取一份农业发展模式图纸出来】
【好滴，菈菈宝子~想要哪份呢？】
【我记得，当时选“沼猪果”农垦模式时，下面有个模式叫“围山转”生态农业模式，能降低农业内耗，极大提高劳动力利用率】
【！！！不行，模式兑换要循序渐进，那是高级模式，你越级操作了】
柏菈菈笑了下，并没被喝退，反而在通讯器上打字：
【什么叫不越级呢？】
【初级顺着中级，中级顺着高级？还是必须发展好农业才能发展工业，必须先把铁矿挖出来才去造锄头？】
【你看大黑暗森林，有哪一点对得上你所说的‘理想状态’吗？】
s76：【】
【哈哈，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
【我是76号宇宙发展的第一权利人——现在我说，我要看那份图纸】
——那么，你必须给。
s76半天不吭声。
果然出现了，那个流传在智能系统间的传言。
大家都说雇员柏菈菈是个极其固执的妖怪，从她数千年不要空管局的正式户口这一点，便可见一斑。
从来都是系统压服雇员，到她这，通常是反着来。
s76：我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种雇员。
同一时刻，诸葛小玉的通讯器开始疯狂闪光。
【警告，警告】
【1号雇员越级提取农业图纸一次】
【请2号雇员多加留意】
诸葛小玉：“”
他眼神一亮，立刻点开柏菈菈的属性面板。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
野心值一栏依然是0，毫无波动。
诸葛小玉：“？？？”
强力扭转系统的意志，这还不算有野心？
她的野心到底在哪里？
2号s76：
让你监督呢，你都在操心啥？！
东郭老三纳闷打量着主座二人，这一个两个都不说话，低头看什么呢？
终于，柏菈菈抬起头来，笑眯眯递上来一份图纸。
“来，请您掌眼。”
东郭老三：“？？？”
那纸页白净如雪，印刷清晰，让东郭老三眼前一亮，更令人惊喜的是，纸上印着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农垦模式。
片刻安静。
东郭老三难掩激动：“这、这是谁总结的模式？请务必引我认识一下！”
这——
柏菈菈卡壳了，诸葛小玉立刻助攻打补丁：
“这不重要，您只要回答，如果把这个模式——这项任务交给您，可以在大黑暗森林实现吗？”
室里又陷入了安静。
静得两头狼想抠脚。
他们还不熟悉人类社会的尴尬情绪，只觉得此刻爪子发痒，特别想抠个三室一厅出来。
良久——
“当然。”东郭老三深吸口气，脸上焕发了难得的光彩，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轻时，刚考进森之国农业部，踌躇满志又意气风发的模样。
“2000金币什么的，谁爱要谁要，不缺这点钱！”
“但这场农业改革，我一定要来！”
海东青忠实地传回了画面。
除了关键时刻，柏菈菈捂住了他的眼睛——那张图纸，一个字没瞅见。
爱丽儿急的直拍大腿：“怎么就差这么点！”
爱茉莉却擦拭着戟锋，没太大反应：“无妨，陆上农业模式多数不适宜海下作业。”
“错过也不可惜。”
爱丽儿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六姐。
爱茉莉将黑发束成辫子，重新带上鳞甲头盔：
“怎么，觉得你姐我多年守边疆，不懂农作吗？”
“姐妹之中最不懂的是你，爱丽儿。”
“——龟相，等下觐见父王，我就不去了，您只需和他说，任命书的事，我接下了。”
乌龟丞相行礼称是。
“那六殿下要去哪儿呢？”
五米高的人鱼戎装披甲，遍体银色鳞片炸开层层波光，魔种下凡般威慑，爱茉莉拔起长戟，身形游走如飞龙，“我去点一千将士。”
“既然是下马威，那就送他们一场雷霆暴雨吧——”
良久，龟丞相慢吞吞回头。
爱丽儿复杂地望着姊妹背影，神色里有嫉妒、不解、还有怅然，见老龟瞟她，立刻换了个表情：
“龟爷爷，六姐怎么了？”
“以往父王召见，她从不跑路的——这次是生气了吗？”
龟丞相：“”
能不生气吗？
七海东岸，历来是海之国对垒夏国的一线战场。
那夏国陈塘关近年冒出了个姓李的将军，十分厉害，搞得海之国防线不断收缩，作为镇守将领之一，爱茉莉是一点不想在这种关键时刻回王都——
然而，查尔斯国王召回她的理由，除了给大黑暗森林晋级颁布任命书这种“添头”一样的借口，更要命的是，背地给她安排了几场和人类王子的相亲。
知道这消息时，龟丞相差点咬到舌头。
——催婚怎么会催到性格最硬的女儿头上呢？
陛下，您是真嫌王位坐久了搁腚疼，想挪窝了吗？
可怜那大黑暗森林，恐怕要成六公主的泄愤之地了。
“没什么，只是——”老龟温吞道，轻描淡写将事实掩盖过去：
“父亲和女儿、国王和王储之间的小矛盾吧。”
爱丽儿蹙眉：“？？？”
背后，龟丞相看不见之处，人鱼灵活的手指正在冲小海马比手势：
【快给森林送信】
【就说：来者不善，我姐很火大】
【菈菈同志，你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哦=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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