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云之国的目光
眼看消息提示【已读】, 柏菈菈立刻掐了个表。
一分钟后——
【宇宙间最可爱的凰仔：不是哦，我没去过76号宇宙】
柏菈菈：“= = ”
【柏菈菈：呵，回复时间超过三十秒了, 你在撒谎】
【柏菈菈：我还不了解你吗？说真话根本不需要思考】
那头的凤凰：“”
总感觉死党在内涵我笨呢。
通讯器又亮起光芒, 显示着【菈菈亲亲来电~】
凤凰大美人捋着火红色的长发, 颇为头疼，最终还是不舍得晾着好友, 接起来：
“早啊，凰仔。”好友的声音是万年不变的平静冷淡。
凤凰看了眼72号宇宙正值大中午的天色，决定睁着眼睛撒谎：“呦，早啊菈菈！”
“太阳从南边出来啦？你竟然主动联系我？”
那头, 柏菈菈似乎小声叹了口气。
前段日子还说要多联络好友，结果事情太多，也忘记了。
“我的错, ”她诚恳道, “早就想你了, 但也没时间通讯。”
凤凰：“噗！”
对面传来呛咳声，还有青龙崩溃的叫喊：“凤凰你讲不讲卫生，喷水离我远点！”
大美人风情万种地白他一眼, “你别插话，我死党在对面想我呢！”
对面的死党：“”
青龙一顿，神情有些不自然, “柏菈菈吗？”
他知道，凤凰虽然交友广泛，但能被她叫作死党的，也就那么一只妖怪。
凤凰揶揄看他，故意大声说：“是啊！你上一世的前女友, 要不要说两句呀？”
青龙下意识反驳：“是上上一世。”
“哦，靓仔！”凤凰怪叫，“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很在意嘛！”
青龙：“”我还是接着练变龙身吧。
他闷头走了。
凤凰叽叽喳喳笑着，柏菈菈安静等她开心完，才使出会心一击：
“不要插科打诨，我在76号宇宙看到你的祥云纹了。”
祥云纹？
凤凰低头看向手臂，妖力呼吸间，赤金流云样花纹在皮肤下隐隐闪光。
“好吧，既然被你抓到了。”凤凰也没隐瞒，“二百五十年前那趟宇宙任务，确实是我。”
“不过——完成度非常一般，我甚至觉得就是失败。”
柏菈菈默默数了下这一世凤凰的年龄。
“是你的上一世，对吗？”
“我记得，那时你转世成了公鸟，性格暴躁易怒、做事粗糙短视，我们吵架次数很多——”
“嘿！”凤凰不满道，“虽说是转世，但那也是我，你吐槽能别在当事人面前吗？”
柏菈菈沉默了下，习惯性解释：“不，我只是在给你任务失败找解释——你任务做了哪些东西？老实说，76号宇宙有些共//产思想的痕迹，我印象中，你是很热衷这方面的。”
一说这个，凤凰大倒苦水：“是啊，所以我才觉得任务失败嘛——话说回来，生灵平等天下大同是你母神女娲倡导的，难道只有我热衷吗？”
她又认真回忆片刻，“——我进入76号宇宙的时间很棒，那时还没有国家诞生，只有大城和部落，正是接受新思想、社会改造的大好时机！”
“白纸一张，最好染色，对不对？”
“然后我就和——额，可能三四十个吧，部落或城市的领导人聊过，但是他们似乎把我当成了什么怪物，老是追打，就像、像——”
柏菈菈很体贴地给她打补丁：“——孔夫子周游列国？”
凤凰：“对对！要不是《资本论》太难背，我都想默一份放在76号宇宙，当做传宇宙的神书。”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好友低低的笑声。
凤凰：“”
“我听到咯，你又想笑话我脑子笨记不住是吧！”
“没有，”柏菈菈赶紧自白，“我们确实没有人类聪明，但你在妖怪里绝不算笨的。”
凤凰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一刻钟，凤凰慷慨激昂地论述了在76号宇宙传播共//产思想是如何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充分表达了自己坚强不屈的斗志和顽强不服输的精神。
“是，你最棒了。”柏菈菈宠爱地说。
“除了忘记‘共》产社会必须经过资本主义社会蜕变、积累，物产极大富足后，才有可能实现’这一点外，其他都很好。”
凤凰卡壳了：“”
“啊，是吗？还有这一段？”
柏菈菈大笑起来。
“笨蛋！就76号宇宙这gdp水平，二百年前肯定穷得叮当响，哪来的共//基础？”你能成功才怪。
凤凰：“= = ”
她叹口气，“好吧，也算失败的有道理。”
“但是——都二百年了，就算是块豆腐，也该变成化石了，老掉牙的事怎么现在提起了？”
柏菈菈顿了片刻，没立刻回答。
眼前的蓝树林村披着积雪外衣，沐浴着阳光闪闪发亮，人类的面孔鲜活生动地做着表情，强势围观两村长会晤，好奇极了。
人群中，几个带着“村委会”红袖章的年轻同志在维持秩序，别让大伙踩着了刚播种的冬苗。
“因为，”她道，“我发现，哪怕思想落地挑错了时间，但它依旧会扎根生长，在遥远的未来慢慢发光。”
凤凰卡了半拍，才说：“你是说——在我离开二百年后，思想发芽了？”
柏菈菈没有正面回答：“当时，你是不是按照中轴宇宙华夏的模式，定了一些社会规则？”
“比如城市基层组织叫街道办，乡镇基层组织叫村委会？”
凤凰：“”
柏菈菈：“是不是还在周（追）游（打）列（逃）国（跑）时，丢在各地了一些东西？”
随之沧海桑田，当年是人群聚落的地方，后来可能成了荒地、矿场，埋在土中，其中一片被有心人拉特福德碰巧捡到。
凤凰啊一声，“是吧，我有点记不清了。”
“反正失败了嘛，我回溯记忆时，就没特别仔细。”
柏菈菈嗯了一声。
只是简答几个问题，疑惑顿解。
以她和凤凰这种做过好友也做过爱人的亲密关系，没必要撒谎。
“哦对，”沉默中，凤凰声音又响起，“我在神魔组嘛，咱们空管局界门不是各组轮换着看守嘛，正好轮到我们组——丁四老师和我说，因为这些年雇员做的任务数量上来了，界门汲取到了足够量的能量，就能链接到一些高维宇宙了——”
柏菈菈一顿。
“好事一桩啊，至少减少一点像76号这种变异的残次品吧。”凤凰认真道。
良久，柏菈菈才关掉通讯器。
一抬头，拉特福德目光炯炯看着她，“我听到了。”
柏菈菈：“什么？”
拉特福德激动万分，老脸冒红光：“你和一个叫凤凰的人在说话！”
柏菈菈被逗笑了：“爷爷，可以把‘的人’删掉。”
凤凰的人。
凤凰。
拉特福德一顿，眼睛越睁越大。
天杀的，如果所言为真，我眼前站着的是个什么妖神大能？
虽然柏菈菈识人表情水平不高，但老爷子神色过于明显，长眼都能看出什么意思：“是，我认识凤凰。”
“但——我俩还是不一样的，凤凰的妖怪品种比我高贵许多，理论的妖力上限也要更高。”
“我还是差不少——”
不知为何，一听比高下这种话，满脸兴奋的老爷子忽然就熄灭了热情，拐棍跺跺地面，严肃道：
“小姑娘，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多大，但我还是要说——这种自贬的想法，不要有。”
“人生来没有高低贵贱，妖怪想来也差不多。你们启灵不易，能成妖的本就万里挑一，什么品种出身就和人类世界的王公贵族似的，他脑子真比老头子我好使吗？未必吧，差别是在于境遇和资源。”
“如果觉得自己妖力比凤凰弱，那就努力修炼，用时间补回来。”
“如果觉得自己品种比不上凤凰有历史，那就争取在这一代搏出名声，让你的种族都受到庇护——海东边的夏国也信凤凰，我可从没听他们说过神兽一出生就品阶高尚，那不都是庇佑了生灵后，才有了高低之分吗？”
柏菈菈惊讶地看老爷子。
人类脑子究竟是怎么进化的？
只是大略听我通话了十几分钟，就能摸索出这么多？
母神，我好嫉妒啊。
拉特福德哼一声：“怎么，老夫说的不对？”
柏菈菈摇头，认真道：“您说的基本全对。”
“神兽品种不代表所有，妖怪的力量随寿命增长而增长，神兽种的优势是——他们单位时间积攒的妖力比普通种要多些，能力也特殊些。”
“我也，并没认为自己低于神兽——”她笑了下。
如果真以妖力储量来计算能力，那整个空管局，我干不过的，一只手数得完。
“爷爷，您的思想很新潮，有点共主/义的味道。”柏菈菈试探讲。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问，只是下意识觉得，会有些关联。
谁知，命运送来了会心一击。
拉特福德奇怪地看她：“这很奇怪吗？”
“老夫年轻时——算了，你就当四十年前吧，老夫也是在云之国混过几年的——那时候多流行啊，你都想不到，铺天盖地的红色，推翻了云之国的旧政权——”
“对，现在主政的云家——就是那时崛起的。”
柏菈菈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历史大潮滚滚而来，在战争宇宙从没体验过的宿命轮回感，终于降落到了柏菈菈眼前。
红树林村。
乔尼推着伤愈的兰德，在林道上散步。临时赶制的简易轮椅有些卡顿，好兄弟坐在上面一磕一磕的，也不见他抱怨，只是失落地望着道旁林木。
逆鳞终究没救得了兰德全部的损伤。
他永远失去了健康行走的能力，日后最多能拄着拐杖勉强步行。
还有那张俊秀的脸，被路易十六一爪子下去，留下了数道疤痕。
见兄弟不说话，乔尼给他拉了拉毯子，“还在想海瑟薇吗？”
一刻钟前，好姑娘红着眼睛咬着牙和兰德说：“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腿。”
被兰德故作冷漠拒之门外后，海瑟薇不放弃，撂下一句‘我还会再来，你给我等着’的，便潇洒走人。
“不想了。”兰德忧伤道，“长痛不如短痛，我喜欢她，所以要放她走。”
乔尼心里也不是滋味。
两人慢慢路过大松树，崭新的《西早》贴着，上面用粗粗的红笔圈起了头版标题，旁边写了几个大字：
【往这看！俺们村出息了！】
乔尼：“”
他拒绝承认这是文雅骄矜诸葛先生的字迹（虽然它就是）。
随即，他发现兰德也注意到了，立刻推轮椅上前。
树下已经围了一圈村民，大喇叭柯拉松先生正在激情吟唱：
“大家看啊！这是咱们红树林村名垂历史的一天！第一场人妖战，咱们赢了！”
“好——！”大伙呱唧呱唧鼓掌。
柯拉松：“这是《西大陆早报》！世界数一数二的大媒体，给咱们头版头条大图片报道！连森之国的领导换届都给挤下去了！”
“牛逼——！！”村民们热烈叫好。
柯拉松：“而且——文章末尾还说，采访组要进村来！采访咱们的能源改革！”
“太好了！”村民们鼓掌鼓得手通红，灿烂笑容挂在每张脸上。
“那我赶紧回去收拾下，不能让猪圈太难看了！”
“谁说不是呢，菈菈村长说沼气池要一周清理一次，嘿，我从没打扫过，这次记者同志来，得干净点！”
“你们说，领他们看啥呢？看猪屙屎，还是看猪粪浇地？”
“对哦，咱们得搞下村容村貌，总不能只带贵客看猪屁股吧！”
淳朴的乡亲们一下子被好消息砸蒙了头，忙里忙外都想着，怎么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客人，看得乔尼心酸又欣慰。
心酸的是故乡贫困，大伙对大场面没有经验。
欣慰的则是苦尽甘来，这个世界的目光终于有一束停留在了红树林村身上。
“西早头版，如此大的流量，”兰德忽然出声，“村子怎么还这么平静？”
乔尼：“”
无论什么，只要能把兰德暂时拉出愁苦心境，就算好事，乔尼心中打气。
看下日头，刚过中午。
“差不多了。”
“如果以离大黑暗森林最近的《西早》云之国分社的距离来看，从报纸在城市发售的八点算起，第一批信鸽飞过来，正好四个小时。”
虽说红村人微言轻，除了周边一圈邻国，可能东西双陆就没人认识它了，但哪怕只算已知的国家和势力，也足够十几个——
那改革的可是能源。
它是工业的命脉，是经济的火光。
只要是势力，就必然会对能源改革感兴趣。
——八点到十二点，四个小时，足够舆论发酵了。
兰德微顿，扭头看乔尼，只见他微微笑起：
“——等着吧，地震要来了。”
话音刚落，天边飞来一片黑色，远远地振翅扑打声不绝于耳，村民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抬头望去，在看清的瞬间，大伙睁大眼睛捂住嘴。
“那是——”
是遮天蔽日、乌云似的魔法信鸽。
足有数百只，个个表情焦急，带着一份新信件，疯了似的扑向红树林村。它们的目的地，全都是村级决策枢纽——村委会所在的树屋。
头顶轰隆隆一阵扑翅声，宛如风暴过境。
村民们被惊呆了，半天没人吭声。
不知谁喊了句，“下雨了，回家收衣服啊！”
轰的一声，大伙齐声大笑。
乔尼笑得格外开怀，“好了，这下可以了。”
“我等着他们求咱们，教怎么做沼气改革哈哈哈哈哈哈！”
同一时刻，云之国，首相府。
监察长班廷璐正在做一周一次的例行汇报。
桌后坐着的云相大人，仿佛得了多动症，将报纸翻得哗啦啦响。
班廷璐：“雪山工业区贪污案的具体情况我写在了报告里，如果你有空——”
哗啦一声。
班廷璐：“”
他换个话题，“大陆联合会要商讨下一个五年的轮值主席了，我替你报了名，有空准备个讲稿，记得煽情点——”
又是哗啦一声。
班廷璐：“”
黑发黑眼的监察长大人发起怒来不形于色，他只是笑纹微动，“再不干活，下周我让监察院把所有公文都送来。”
云修默默抬头，海蓝色的眼睛波光粼粼，试图感动好兄弟。
班廷璐不为所动：“——然后把卫生间的厕纸拿走。”
“这样您就可以一直坐在马桶上批公文了。”
“不批完不准出来。”
云修：“”
云修咳嗽一声，露出极富魅力的笑容：“别太紧绷了，班廷。”
“来看下报纸，大新闻哦。”
班廷璐不理他。
云修加码，敲敲桌子：“有人类和妖兽打架，还打赢了呢。”
班廷璐蹙眉，立刻拽来报纸：“什么？”
云修笑起来。
“这个叫红树林的村子，还有叫柏菈菈的村长，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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