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凉如水，郑家大院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都在门外等候差遣，张力突然狂奔而出正好撞上了端了盆井水疾步赶来的碧落，二人躲闪不及，霎时间撞了个人仰马翻，那一盆冰凉凉的水也扣在了二人身上，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张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小姐有什么不对？”碧落并未理会满身濡湿，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问道。
这一盆凉水也瞬间将张力浇醒，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下来，“妹妹有些梦魇，齐公子在里面陪着，我是跑出来看看这水来了没有！”对，此刻妹妹平安无事才是最为重要的，其余的等文娘醒来再说也不迟，也许，也许只是自己多想了，是齐王殿下弄错了！
两人利落的爬了起来，碧落正要开口，方才与她同去的小丫头紧跟着端着另一盆水过来，看见湿透的二人，不免惊呼出声，“贵人怎么了？可要我服侍梳洗一番？”
碧落自她的手中接过水盆，“没事，你且去取一身衣服来给我替换，再服侍张公子换身干净衣服。”说完转向张力，“公子劳累了一晚上，先去换件衣服，再吃些东西，缓缓神，再来看小姐吧。”
张力心思重重，闷声点了点头，随着丫头去了。
碧落这才赶紧端上水进了屋，一进屋便看见泪流满面的主子和满脸通红、胡言乱语的张晓文，想退出去但又想着姑娘急需凉水降温，正是两难的时候，齐睿用力用手按了按眼睛，“进来吧，水放这里就好，再去多准备几盆来，方便替换！”
碧落轻手轻脚的将水盆放到榻前的桌子上，再去了干净的脸巾搭在盆边，才退了下去。齐睿极不熟练的湿了脸巾，替张晓文擦拭齐脸颊，手心，等着脸巾被暖的稍有热度就又再次浸湿、拧干，一次一次，不知疲倦，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天亮齐睿都再没离开过张晓文身边，就是张力换好衣服，理清了神智想要接替过来，都没能成功。
义薄、碧落二人看着心里发急，王爷这般不眠不休，滴水未进，怕是还没等张小姐醒来便要累的倒下，也大着胆子劝了一两回，就被“本王还不是纸做的”一句话给挡了回来。也就只能盼着张小姐快些醒来，主子也能放下精神，休息一二。
还没等张晓文清醒过来，王树便带着王氏和张山赶了过来，王氏一进房门便直奔榻上昏睡的女儿走了过去，“文娘怎么样了？怎的会昏睡不醒？”王氏摸了摸女儿的脸颊，扭头问着呆立在一旁的儿子。
张力见母亲面含风霜，便知道是连夜赶了夜路来的，又看见王氏通红的眼睛，忙劝慰道：“娘不用担心，已经叫大夫给看过了，说是无碍，不多时便会醒来，爹娘赶了一夜的路，身体可还吃的消，要不要吃些东西？”
听了儿子的话，王氏松了一口气，这才有力气打量起周围，一转眼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的齐睿，便赶忙起身，拽了张山过来，“民妇参见齐王殿下！”二人齐齐跪下行礼。
齐睿忙亲自扶起二人道：“王大娘、张伯不必多礼，是齐某要拜谢二位多年来照顾家妹之恩！”说完就长鞠一躬，迟迟不直起身来。
张山忙道：齐王殿下，折煞我们了？这恩从何来？”
“还请二位随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文娘还需要好好休息。”齐睿见王氏闻言的惊诧与戒备就更笃定了张晓文的身世。
王氏回头看了熟睡的女儿一眼，便点点头，安静的虽齐睿到了正厅。罢了，这么多年的女儿福也算是上天的恩赐，自己与相公早知文娘的身世不一般，也说不得，如今叫人家寻了来，若是文娘愿意，叫他们家人团聚也是功德一件！
几人坐定，碧落上了热茶和点心，齐睿斟酌一二才开了口：“王大娘、张伯，想必王叔已将我的身份告知了二位，我就不与二位客套了，二位是文娘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之一，本王冒昧的问一句，文娘可是你们捡来的或是买来的还是从什么人手里过继来的？”
张山闻言心里一阵恐慌，自从自己与娘子抱过浑身血污的文娘的那一刻起，文娘就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没有人能从自己身边把她抢走！刚想要一口回绝，就被王氏截断了话头，“王爷说这些可有什么凭证？”
“文娘可有一块随身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娴”字？那是家父在她出生时为她带上的，我也有一块儿，只不过上面刻着“睿”字罢了。”齐睿将早已卸下来的玉佩递到王氏和张山的眼前。
王氏捡了玉佩来看，见却是与文娘的那块形状、花纹都一样，单单是刻的字不同，便知道齐睿没有说谎。王氏叹了口气，到底是血脉亲情，眼前的齐王对自己与丈夫这乡野之人没有半分架子，谁说不是为了至亲的妹妹呢？
“齐王既然已经知晓，我们也就不做隐瞒了，文娘是我们十一年前道晋州探亲时，受以为濒死的嬷嬷嘱托，抱回来抚养的。”王氏将玉佩返还给齐睿。
齐睿见王氏并未抵死不认，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问道：“嬷嬷？那位嬷嬷姓名大娘可知晓？”
“并不知晓，我门也是在深夜外出归来时，碰巧看见路边重伤倒地的嬷嬷和哇哇大哭的文娘，嬷嬷那是已是气竭，只说了几句便撒手人寰。”
“说了哪些话，大娘可还记得？”齐睿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当年是谁屠了自己一家，多年来没有定论，只以乱贼一言概之，至于是谁趁乱抱走了妹妹更是无从查起，自己原先以为是被贼人掳去卖了，不曾想是一位嬷嬷拼死救了妹妹出来，还奔袭了那么远，晋州离京城也有不远的距离！
王氏喝了口茶，搓了搓手背，仿佛记起了那天的严寒天气，“嬷嬷只说，这是她家小姐，家里遭了难还不知有没有家人在世，摆脱我们将她平安养大，还将随身的包袱推给我们，说里面的银钱足够将小姐养大！”
“原来是这样，那位嬷嬷可是嘴角有一颗红痣？”齐睿不自觉的握紧双手，事发后母亲的奶娘不见了踪影，难道是？
王氏眼神向上瞟了瞟，似是在极力的回忆，“是的！那嬷嬷嘴巴右侧有一颗红痣，我们为她装殓时我看到过！”
果然是母亲的奶娘，想不到竟是她救了妹妹一命，还在临终前托付了人，嬷嬷想必不是没有力气交代主家是谁，只是怕齐家的名头一出，会叫这对夫妇心生畏惧或者贪念，会害了妹妹罢了！想到这些，齐睿眼里又是通红，自己如若不查处仇人是谁，如何叫爹娘在天之灵安息，如何让忠仆瞑目！
“齐睿还有一事要拜托大娘与伯父”，齐睿起身走至王氏与张山面前，又是一个长躬，“我此刻还不能将妹妹接回京中，还望二位继续保守秘密，照料妹妹，待京中事定，我再来接大家一齐去京城！”
张山一听暂时不接文娘走，心中十分欢喜，竟忘了齐王身份，站起身来一把拉起齐王，拍着他肩膀道：“你放心，我们定会照顾好文娘！”
齐睿僵了僵身子，却并未躲开张力的亲近，气氛正有所缓和，碧落快步走了进来，“公子，小姐醒了！”
几人一听顾不上再谈，一齐往卧房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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