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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表白


月光大厦有三十层。

        林潇上到顶楼,找了一圈,在靠近电网边上的座椅处找到了白墨。

        这里很黑。楼很高,街道的光照不到这里,最近也没什么迁徙的移动城。也看不见星星,这年头少有能看见星星的好天气。天上只有一个模糊的月亮。

        他拎着那么多吃的,站在白墨面前,白墨隔了会儿才抬头看他。

        一片昏暗里林潇低头看着白墨的眼睛。那双眼睛在这种环境下看起来颜色好深,眼神呆滞,看得人心疼。

        林潇想起久远的精神病院。那个精神病院很穷,而且当时科技没有现在发达,否则自己应该也会被安上这种东西的。那会儿他们只会吃药。吃很多药。

        林潇吃不吃药都很安静。但他一颗也不能少吃。因为他有幻听,偶尔幻视,还杀掉了自己的父亲。

        那些药会让人变得迟钝、麻木。什么也感受不到。能让你快乐的东西,愤怒的东西……把这些都摆到你面前,你就是做不出反应。

        总是悲伤的病人,则会给他们能让他们感到快乐的药。他们总是在微笑,好像很幸福。他们能够感到悲伤的部分被扼杀了,他们失去了悲伤的能力。

        所以那里看起来很和谐。一切都好像很美好。

        “我好像有点饿了。”白墨开口。他的声线听上去很平稳。

        “我带了很多吃的。”林潇在他身旁坐下,袋子放在他俩的脚下。这里很黑,但林潇看得清他。那样子看起来苦死了,他不笑的时候,总会显得很苦。

        林潇想抱抱他,但不知道是否合适。他想把氛围维持在一个相对安稳舒适的程度,他不希望对方感到被侵犯。他有时候就会这样,不想任何人接近,也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尤其是受伤的时候,还有感到痛苦的时候。

        之前停电那次属于他已经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的意外,那会儿他已经顾不得什么接近什么接触了,只希望能从那种焦虑和恐惧中脱离。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无论让他怎样都可以。

        “巧克力,我猜你爱吃。你在猎场里放了好多。”林潇拆开一块巧克力,有点苦的那种,然后递过去。

        对方就着他的手吞掉它,他感到指尖触及一点濡湿,但很温暖。

        然后对方像是触电了似的挪开了嘴。半晌又凑过来,把头枕在他的腿上,蜷缩了起来,像个无能为力的孩子。

        林潇抚摸他的头发,动作极为轻缓,带着让人头皮发麻的热度,白墨蜷得更紧,或许是在哭,那种颤抖传了过来。

        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这年头就是有办法把人搞到这种地步。

        半个小时后白墨坐了起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开始摸索那袋子吃的,吃得毫不犹豫毫不客气,像饿了几个世纪。

        “吃掉越多怪物,饥饿时胃中空虚的感觉也越强烈。”林潇看着他,往嘴里放了块巧克力。太甜了,他觉得自己小时候应该是很喜欢的。但现在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想承认这一点。奇怪的偏执。

        “那种吞噬后的满足感,你一辈子都不会忘掉。但你越是吞噬,最终只会更加饥饿。”

        怪物们最后都是在欲望的煎熬里绝望死去,身为人的意志被磨灭彻底,逐渐难以动弹,失去本来面貌。

        “你不吃吗?”白墨在进食的间隙里问他。

        林潇随手拿了几样吃,吃得漫不经心。现在人类的食物只是他维系身为人这个表象的工具。这东西难以满足他很久了,吃得再多也只是短暂的不饿一阵子。

        一袋子吃的很快只剩下一袋子垃圾,白墨拍了拍手,拍掉那些残渣:“还是外面的空气好。”

        “是啊。地下太闷了。”

        “但也不能总是呆在这,我不太喜欢睡没盖的地方。”白墨站起身,拎着那袋垃圾,“我想下去了。”

        林潇随他站起身,跟在他后面走下了几十层楼梯。

        走到地下一层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二部一队的加班成员。

        白墨笑着向他们打招呼,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只是寻常加班路上遇见的同事。

        他们一路一起回到了地下住宅区,一个一个地进了屋子。白墨这才发现他们其实都住的挺近,都在同一层。

        直到最后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俩。

        白墨想向林潇道别,但话未出口人已经被拽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亮着前些日子留的灯。昏黄又温暖。

        白墨看向林潇,那样子平静又坦然。他多适合做个浪子,这么善于说谎和掩饰。

        “怎么了?”白墨问道。

        “你怎么了?”林潇反问道,语气轻柔,但下定决心他不开口就不放人走。

        白墨看向他。他蜜糖一样的眼睛在这幽暗的环境里显得颜色好深。

        “为什么……那时候你还在拿元卓做挡箭牌呢?”白墨轻声问道。

        他说的是他提出那个赌约之前……林潇驻留学校的那四个月。少年人不懂那些弯弯绕儿,他就是一有机会就去找他,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聊书聊电影聊科技新闻奇闻异事最后再聊聊学校里的八卦,简直像是捧着一颗心追着人跑,赤诚又热烈,毫无保留毫无负担毫无阴霾,纯粹的喜欢。

        而林潇就像所有经验丰富的成年人一样。不拒绝,但也绝不会主动越界。他早早就表示了自己有对象,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心安理得,不用面对着少年人一腔热诚心里又苦又愧,还能稍稍安慰一下自己这是他的事。只要对方不明着说出来,那就同自己无关。

        林潇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会在这时候被提出来。他甚至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一天会被提出来。

        提出来了,有些东西可能就回不去了。某些他试图维系的轻松自然的东西。

        可年轻人迟来的委屈像个追债人,早晚会追上他。

        “我比你大九岁。”林潇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冷静地解释,但这种事情很难冷静地说出来,“我做着朝不保夕的工作。你那时候才十七岁,在历史悠久名头响亮的好学校读书,成绩优异,有大好前途,光明坦荡的一条路等着你。我怎么能让你跟我这种亡命徒厮混?这样不对。”

        白墨看着他,一副冷漠又强硬的表情。他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也是没有违和感的,当他抿起嘴角,皱着眉毛,看起来就更苦,更严肃,冷得简直可怕。

        哪怕他这表情再坚定一点,没有露出那么一丝的委屈,或许林潇就放他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直说呢?”白墨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像是要哭了,但面上仍是那副冷硬的表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干脆利落地拒绝呢?”

        林潇张了张嘴,经年日久的罪恶感涌了出来,他觉得自己像个罪恶的钓鱼人,下着钩子放着饵,鱼儿欢快地咬了钩想着让他把自己带回家煮熟吃掉,他却不动了,就是不提竿,也不说把鱼拎起来扔掉,还盼着鱼儿吃完了饵快些游走。

        因为他总是张不开那个嘴……他眷恋少年人的热烈赤诚,那股子纯粹的喜欢把他长久冰冷的魂都捂热了,他舍不得,太难了。他想着总归四个月后是要离开的,那就再享受一会儿,就一会儿。反正他不会属于自己的……自己只占有那一小会儿就够了。

        四个月。占着这少不更事的年轻人一腔热烈的欢喜。多么恶劣的行径。但他内心阴暗的角落从未对此感到后悔。他们很聊的来,白墨总在他们聊天的时候盯着他看,眼睛里的喜欢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感到无比的惊奇、慌乱和快乐。

        “我总归过几个月就会走,而你也会长大,遇见其他人……年轻人的喜欢不会太长久,何况是那样的情形……新鲜、神秘,年轻人最感兴趣了。”林潇避重就轻地回答道。他从不否认自己本质上就是个懦弱又自卑的人。

        白墨没有说话,脸色简直阴沉得可怕。

        他们在门口狭窄的过道内一人倚靠着一边的墙壁,像在进行一场迟来的对峙。

        “你为什么要现在问出来呢?我以为你永远也不会问出来的。”林潇试图打破僵局。

        “你为什么不干脆跟我断绝往来?”面对他的却还是那个问题,简直要把他逼上绝路,“你可以把四个月的时间缩得更短。是啊。年轻人喜好新鲜、热爱神秘,你大可以直接不理我的。因为我只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孩子。”

        这时候的林潇看起来几乎是摇摇欲坠的。他身上的那股子脆弱感被昏黄的灯光无限放大,让人很不忍心继续追问。

        但白墨已经很清楚了。林潇就像是故事里伪装成受害者的加害者,而事实也如此。就像他进入自己的猎场,可自己却是他的猎物。

        所以他步步紧逼。他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怕自己之后不会再有这种勇气逼问了。他逼迫自己狠下心来,即便林潇看上去快哭了——

        “我舍不得。”林潇终于放弃了无用的挣扎,他坦然又绝望地看向对方的眼睛,“我太喜欢你了。”

        他不该说出来的。他不该承认的。这太危险了。他们这种存在不应该暴露哪怕丝毫的弱点……他不该说出来。

        他根本做不到面对私人感情凉薄又淡漠。这玩意儿简直能把人烧起来……那么危险,那么温暖。

        他终于哭了出来,并且重复道:“我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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