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糖画
裴椋拿了那一笔钱最后去买了糖, 单单是糖还简单，但糖画所需要的麦芽糖在星际引用不多, 最后还是找了网吧老板费了点劲搞到了一部分。
晚上的直播倒是一如往常。
除了裴椋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卷起袖子看见弹幕的提醒才后知后觉的察觉道“晚上好……声音哑了？……今早刚出门一趟，估计是感冒了点吧。”
她不太在意的出声。
弹幕纷纷涌入直播间, 关切了几句。
主播注意休息。
大佬多照顾身体别病倒了，话说今天雕什么？
裴椋把刻刀按到一边, 却道“雕什么暂时没想好, 不如换点别的吧。”
她看了一眼屏幕, 关注在短短几天之内飙升到了两三千, 索性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腕, 玩笑道“大型木雕对体力消耗太大，偶尔也换点东西玩玩。”
嗯？别的什么？
裴椋，“就像是卖艺一类的？”
她站起身来把摄像头调整位置, 把凌乱有几缕散在肩膀上的黑发扎起，简单的绑了一下。
面孔微白。
紧跟着搬出来两个物件, 一个小勺, 一个铲子。
叶拆目光一震, 立马坐直了身, “这是做什么？”他短短时间就在脑子把能搜罗的技艺搜罗了一遍，但也没记得哪个工艺是需要用到铲子和勺的啊！
张开在旁边破坏氛围“可能是做饭的工艺。”
裴椋却没有再说玩笑, 而是卷起袖子，把原本买的麦芽糖放在一旁，点开悬浮的案板将温度调高, 加了一部分白糖进去, 继续温火熬制融化麦芽糖, 原本糖分渐渐融进去，金灿灿的颜色勾勒出湿润的光泽呈现在上方，晶莹剔透，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胶质感，叫人垂涎欲滴。
裴椋用筷子试了一下粘稠度，差不多足够牵丝的时候才调低温度。
她把筷子搭在一边铺开案板，简单削了一根木签摆放在中间位置。
握住旁边的勺子飞快的在低温板面上浇筑，手腕力度掌握得当，笔走龙蛇。
原本的糖滴落下去因为弧度划出线条，只是寥寥几笔的线条，很快就勾勒出一个龙的雏形，然后轮廓几下被剩下的糖浆填充完整！
有棱有角，轮廓不精细带着一种粗犷的狂气，跃然纸上更是神韵盎然！
原本的色泽像是糖料流淌下来的样子，金色的边沿不可避免的沾着几滴，顺着滴落在纸张的案板上，色泽诱人。
两三秒凝固成型。
四爪金龙张龙舞爪，整个造型犹如登云驾雾一般，龙身细长，跟随着云霄舞动，上半身形被放大，撕裂开浓雾！
怎么是四爪金龙？不应该是五爪吗？
“五爪金龙，四爪为蛟龙都是明清之后的固定形象，实际上在明清之前三四爪的龙也有不少，没有一个绝对说法。”裴椋擦了擦手，开口解释了一下。
她一边说着，手下动作却未停，又勾画出一条盘旋的飞龙，双龙相对缠绕旋身，中心围绕的却是一颗夜明珠，被简单的浇筑了几笔作为连接！
赫然就是二龙戏珠的场景！
裴椋气息潮湿平稳，利落的放下勺子转而用刀在两边挑了两下，熟练的将糖画完好无损的脱离出来。
清瘦的指节握住签子插在一旁。
？？？
？？这不对，我原本进来直播间不是打算看主播削木头的吗？怎么现在变成美食频道了？
好家伙，怎么突然一转画风，大佬要转行了吗……等等！不会这也是非遗吧？
裴椋拽掉手套，抬起眼来看了一眼弹幕，肯定道“是，糖画也是古蓝星的非遗文化传承，是从民间时期开始的。”
直播间顿时都静默一瞬，然后疯狂去翻书寻找资料。
课代表呢？课代表快出来？
这种偏门学术技术有人能上吗？还是建议上星网翻资料自力更生吧。
前面的停一停，我是课代表让我来！
刚找到的几则关于糖画的考据还是克莱星记载的，基本都是犄角旮旯的资料提到那么一句，不过貌似因为没有找到其他的暂时被放下封存了。不过确实记载过这种以糖做画的手艺。
能找到的也是厉害了，这就是大佬吗？我翻遍了我的星网能搜寻的资料权限都没能够查到一分一毫的相关信息，貌似克莱星作为特殊行星已经特别封锁了吧？
直播间还没想到撤走了一个大佬又来了一个能够查阅到内部资料的大佬，要知道因为作为后期征用的特殊行星，克莱星的机密性极高。
联盟的机甲军事训练大多都在那里进行完成，一般性资料基本都被封锁，能动用权限查看的也绝对不是一般人了。
我去真的牛啊，主播能够复刻早就已经失传的非遗，又有大佬能够动用权限寻找资料，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直播间还能这么卧虎藏龙……
其实还是主播更牛一点，我也只不过是查阅了一下资料，得到相关的剩下一点信息，没想到还真的能有人将它复刻出来。
看样子这个成品的真实性有考证价值。
裴椋看着他们弹幕在那里刷屏，出声道“探讨专业知识是不是算是偏题了一点，等我试试其他功能。”
旁边有弹幕提议道“启明平台最近不是出了个什么立体投影的功能吗？可以开那个试试看。”
“立体投影？那倒是不用开功能了。”
叶拆诧异的下意识想追问一句“为什么不用？”
然而在他追问前裴椋就已经做出回答，“糖画也有立体的做法，只是难度技术只高不低。”
“只高不低，这是怎么个说法？”叶拆顿时来了兴趣，眼睛亮起，恨不得直接追问出个结果。
裴椋跟着开口“立体糖画需要以拼接的手法一块块拼接上去，最后再完整的连接成一个整体，对于技术和反应的考验比较高吧。”
她上辈子也是好不容易拜访到人请教了一些技巧，剩下的全靠自己研究一遍遍废弃了不少成品后才真正出来一个立体糖画，技巧有辅助作用，更多的还是基本功。
蓝鸟隔着屏幕听见这一段，直接打赏下去一个飞艇，这一打赏金额等额的平台币就相当于五千块了，哪怕在分成之后再到手里也有两千五。
她直接砸了就刷了一条横幅直播个立体糖画吧！
“感谢\'蓝鸟\'老板的飞艇。”裴椋看见跳出昵称的一瞬间笑了笑，大片的弹幕也跟着刷起来，显然因为上一场的闹剧对这位“当事人”并不陌生。
又在这里不务正业了，还不快滚回直播间直播？？？[发火][头顶冒火]
老板大气！老板今天还回直播间吗？[狗头]
一看人提前下播了，就知道着王八犊子又放鸽子来这了，一逮一个准，草，就离谱！
蓝鸟也不感到羞愧，或者干脆说她已经在轮番处刑下锻炼出了良好的脸皮和心理素质，彻底躺平，丢脸又怎么了？这群水友说着是吐槽她，结果自己看了直播后不也照样临阵倒戈了？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这样暗搓搓想着，蓝鸟目不斜视，通通无视了弹幕上的催促和谴责，只打字继续问“所以直播间立体糖画吗？”
“播。当然播。”
裴椋点点头，也没打算拒绝这要求。
她擦了擦手，清瘦修长的指节犹如上好白玉，紧跟着拎起勺。
糖画这步骤看起来简单，实际真的上手依旧是对功底的体现，对糖的比例的把控，熬的火候，作画时手不能抖，糖画的冷却时间很快，如果慢了那一点凝固的线条就会显得僵硬，所以动作必须速度。稍微一犹豫就会白给。
当然，正要说功底这一块也没人真能够越的过她。
裴椋脑海中大致勾画出轮廓雏形就直接下了糖浆，两三画勾勒。
天宫楼阁。
中心的结构由几块拼接而成，后面的干脆省略复杂步骤浇筑糖画，一勺成型！
飞起的檐角像是雀羽，糖画作为中心结构平稳流畅却又显得格外轻盈，裴椋手一步没抖，从头顺到尾。
最后呈现出晶莹剔透的楼阁！宛如海市蜃楼一般耸立，如梦幻泡影在光线下似乎随时会跟着融化！
天宫楼阁？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不然能信这居然是个立体糖画？？？
蓝鸟“卧槽”了一声，看着眼前构建出来的由糖画组成的建筑简直头皮发麻，立马从椅子里直起背来醒了醒神！
倒吸一口凉气！
她何德何能能让大佬给她画这么一个立体糖画！
“简直神了！”蓝鸟搓了搓下颌骨，一边吸气一边又紧跟着眼也不眨的“哐哐”砸下去两个飞艇！直接刷屏了弹幕！
弹幕在这边震撼，同样隔着一道屏幕误入直播间的女生也跟着头皮发麻，深受震撼！
赵倩，中心城区第一军校机械系学员，本人是个资深级的美食爱好者，她原本在刚好上完机甲课照常点开直播间，正想要按照一贯的惯例打开常看的几个美食主播，结果刚好首页刷过一个封面，她视线顿时就被牢牢吸引住！
封面上显示的糖画隔着一层屏幕都显得恢弘壮阔，更主要的是，这玩意看起来还要更诱人——
凭借本能直接没控制住双手，反正她就是不受控制的点进了这个直播间。
赵倩等进了直播间才反应过来，看着直播间里的糖画，金灿灿的色泽都像是清晰的出现在眼前，眼前的糖画勾勒出的金龙腾飞，姿态耀武扬威！
简直神了！
她先入为主的以为这是个美食直播，赶忙打字问了一句。
这看起来挺不错的样子，是糖画？
还有主播会上架商品吗？
她连发两条，很快就在一群讨论牛逼中的弹幕被凸显出来，裴椋视线恰好掠过这两条弹幕，声音顿了顿，“上架？”
对啊！就是上架售卖这种糖画。
赵静以往看过的都是些美食直播，很多平台的主播都会把自己做出的实物售卖出去，而且星际时代的物流已经极为方便，基本上保存到送到也就那么一两天的时间而已。
她没看到实时直播的这个标签，不以为这只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美食直播间就照着原本的思维提出了想法。
售卖，这个点子不错啊！
直播间其他观众也被她说动。
然而直播间里的主播却道“不好意思，我不算是专业的，加上糖画的准备和运输太麻烦，估计也不会做多少，售卖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裴椋虽然赞同这个想法，但她现在能力有限，也的确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西区的运输不方便，在这里应用糖画没那么容易，加上原始成本高运输不好处理，反而还不如木雕售卖的渠道来的方便。
直接被不留余地的拒绝，赵静颇有些失望又遗憾的收回评论的手，又不死心继续问“那还有什么其他方式能获取到吗？”
裴椋垂眼，顺着优越的眉骨线条衬出肩膀往下的身形，气息湿润潮湿，带着微微的鼻音。
裴椋稍作想法才道“之后的没想好，但可以多做几个糖画抽选直播间的观众送。”
直播间瞬间被这句话给带动起来。
真的？没想到我居然也有可能拥有大佬糖画的机会？
前面的麻烦严谨点，是可能拥有，不是一定拥有。
赵静也顿时眼睛亮起。
会多做几个？
裴椋漫不经心的摘下手套，清瘦修长的指尖点在桌面上，短袖被她扯了下，往上将上方的工具箱搬下来。
“几个？应该有五个吧？”
五个？
这也太少了！
赵静傻眼了，毕竟她一向就是一个非洲人，实在不敢去赌这个抽到的概率，单单是直播间就有几千人抽到她的机率估计就是没什么可能了！
她陷入低迷的情绪低谷期，眼巴巴道“不能够多做一点吗？”
“……材料有限制，不太行。”
主播言简意赅，声音略低的回答道。
赵静可太不甘心，但看着直播里的糖画却也只能够暗暗许愿。
至少叫她这次做一次欧皇吧。
她愿意以机械系教官的十年秃头作为交换！
裴椋隔着一个屏幕接收不到她的信号，只微微垂眼，站起身窸窸窣窣的按了一下卡槽，又伸手去捂了下额头。
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在狭小的空间内活动了下手腕，关上原本的刻刀。
“今天状态不太行，直播就先到这里吧。”
叶拆也适时出现，打赏了一个大数额的深水火箭下去注意休息
天下老板来的真及时，是每回下播都要打赏一回吗？
总感觉莫名有个固定规律，压轴出场是吧？
裴椋看到他的发言，定眼看了看了，略低的“嗯”了一声，“感谢\'天下第一帅\'的火箭，不早了，真下了。”
赵静原本在旁边围观这一幕，才刚刚站起身去拿了一下水，转头回来却发现屏幕里原本的身影已经消失，屏幕跟着黑下来。
她赶忙问了一句。
主播这就下播了吗？明天还会继续直播美食吗？
她盯着屏幕，直到全息模式被关掉，光点消失在面前，重新回到常规直播，赵静这才看到头顶的非遗直播的标签。
她愣了下。
等等——
非遗？这不是美食直播？
赵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进错了直播间这回事。
直播间观众也给她科普，你肯定是看错直播间了吧？这就是非遗的直播，主播演示是古蓝星之后很多失传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技术，糖画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之前直播的都是木雕，也就这么一场糖画的让你赶上误会了。
赵倩被科普的脑子乱糟糟，生出的第二个疑问反而覆盖掉了前面进错直播间的事。
这直播间真有说的这么厉害？
赵静有些不太相信，但本着据实考察的想法她还是退出直播间去星网上搜索了一下非遗的相关信息，结果跳出来的一大长串专业术语顿时就给她整不会了。
赵倩搓了搓眉心，深吸一口气硬撑着一口气一字一句的看下去。
虽然被灌了满脑袋浆糊，但好歹还是勉强理清楚了关键的几个词汇。
譬如联盟有专门设立研究这个分类的专业，几乎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譬如那个克莱尔虫族战役中做出巨大贡献的博导，那个据说发明了机械装置的教授。
随便拉出来一个都声名赫赫，然而这群人却聚集在一个偏僻专业里研究古蓝星的非遗文化复原。
赵静看的头晕眼花的同时也顺利从中捕捉到一个算的上熟悉的名字。
严华。
不对，为什么要说熟悉呢？她明明——
赵静想了一圈，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哪熟悉了。
因为她刚刚就在直播间打赏榜单里看见了这个名字。
别吧？
这履历的大佬……
赵静颤颤巍巍的打开用户跳出来的星网关联认证——
这怎么还真是啊！
赵静……
好家伙，所以她看个普普通通的直播结果还是看到了大佬是吗？
赵静不是一般的受震惊，连带着好友打通讯过来问她这回的机甲课业完成度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还在恍恍惚惚中抽离不出来，抓住好友声音颤颤道“你敢想吗？我刚才居然真围观了个传说中大佬的直播！！”
“哪个大佬？”
“严华！是那个严华大佬啊！”赵静找到倾诉渠道顿时更激动。
好友听的顿时有些怀疑人生“你别是被骗了吧？严华教授，那怎么可能？人家项目忙都忙不过来，还会出现在一个小直播间里？赵倩我跟你说面对这种情况你就得唤回你的智商好好想想天下没有白忽悠的事——”
赵倩只能再三声明“真不是，那账号有官方认证！”
她想截个图佐证自己的话，但直播已经下了，直播间的通道也跟着关闭，压根底翻找不到账号，就变成了她被忽悠瘸了的说法。赵倩简直怀疑人生。
好友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伸手想要透过光脑屏幕去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这别是真的烧傻了吧？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哪怕赵静再三申辩是真看到了人，还是他们机甲院校隔壁那个冷门专业里名气极大的严华教授的直播账号，也依旧变成了最后的一声叹息。
赵倩“……”
行，不信就不信吧。
她从好友受到了无限的心灵打击，正打算再切一个直播间看看缓解一下，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她再去看平常看的那些津津有味的美食直播却没有平时看的时候那么有意思了，反而有些兴致缺缺缺起来。
常看的美食变得索然无味，隔壁的机甲也没什么新奇，对比起之前的糖画来都差了大半的意思。
赵静看了几分钟还是浑身不得劲，退出直播间没再继续看，但依旧还是不死心的把裴椋直播间推给了好友。
而一旁下播的裴椋却没她这般丰富的心理活动了，她弯腰把滑落到地面上长外套捡起，
勾勒出清瘦的腰背。
裴椋抓着发绳去冲了一个澡。
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睛在浴室的镜面前被雾气模糊遮挡，叫攻击性和侵略都被抹除一般，微微抬起来。
微白的面孔低垂。
滴滴水渍落在下颌骨上，“唔——”
裴椋低低的叹了一声气。
低下身去将脸浸润在水里，憋着一口气又抬起眼来，睫毛被打湿，闭眼狠狠抹了一把，冷水跟着渗透大脑，叫她原本还困倦的神志清醒了大半。
她半天推门走出来，把身上短袖换了件简洁清爽的，黑t罩着清瘦的身形。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划亮开的光脑进度条微微亮着蓝色的荧光，窗外光线明暗交错，像是立在半空中的高楼，带着微微潮湿的气息逼近。
只有楼道的头顶上传来几些响动和声音。
裴椋伸手去触碰小球，它悬浮在半空中控制着光源亮起。
程序已进入启动模式。
“把灯打开。”
下一秒周围不算亮的光源便亮起。
裴椋伸手脑后的束发解开半边，清瘦的手指把头发绑紧，单手减掉一些额角的碎发，那双略浅的眼睛微微聚焦，眯起又抬起来。
她把外套放到一旁，打开原本的图纸。
原本雕刻刀是已经被画出来了具体的图纸，甚至是具体到大致哪个方位的细节角度，不过还是得找到能做的人。
光是这一点就代表必然得花上不少的时间。
还是得找时间去处理雕刻工具的事。
至少得尽早。
裴椋将字词压下唇舌下，辗转咽下去。
又将原本的图纸折叠几下，收起来压在一旁，倒是看着木雕萌生了灵感，原本打算雕刻的题材在脑子里彻底被替代，手下刻刀在木料上一转，随即变成了蝉，调和了简单的剂量将漆融合，再勾勒一笔在背上！
一笔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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