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星星
王娜是个急性子，热心肠，人不错。
见邹梅这么说，本来没打算说话的王娜，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丢临安人的脸。”
邹梅目光转向王娜。
王娜人缘也不错，她认识的人王娜都认识，她没法认识的，王娜也认识。
她有点怵王娜。
王娜双手抱在胸前：“你能叫人谁不能叫？怎么，就你是临安本地人？敢动她你就试试。”
王娜觉得这样很幼稚，都十七八岁的人了，还动不动跟个古早古惑仔似的。
但她也知道，对付邹梅这种人，也只能以暴制暴。
在他们身上，宋初忽然觉得自己回到了以前。
韦天森和韦天林比赛被三班阴，大家团结一致保护一班的时候；她被人跟着，韦天森和一群兄弟一起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心情不好他们临时组织了一次“班级活动”，拽着她一起去溜冰的时候……
如果说，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带着恶意，那么，也总有人会满身光芒和温暖。
邹梅走了，一群人又生怕她被半路拦着，一起把她送回家才离开。
…
自从宋初被邹梅拦过那一次，周之夏每次放学都跟宋初一起走。
以前周之异放学都会打会儿篮球，后来也陪着周之夏了。
偶尔几次，周之夏没法和宋初一起，周之异也会跟宋初一起走。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小半个月赵倩一直没再找过宋初麻烦。
就在周之异以为事情彻底过去的时候，学校流言四起。
因为他俩最近总待在一起，之前也有不少传言说他俩早恋。
散播谣言的人，显然选择性眼瞎。
周之异和宋初从来没有单独待在一起过，每次都有周之夏还有几个朋友在场。
但是学校论坛上的照片，全部都是只有两个人。
有心之人蓄谋已久。
有一次宋初发烧去医院，也是周之夏陪着去的，周之异也在。
但是论坛上全然没有周之夏的身影。
论坛上的言论更是离谱，说周之异陪宋初去人流的。
帖子发出来没几分钟就被删了，大概是发帖人怕担法律责任。
但这也不影响流言传出，尽管宋初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但为了避免有心人再乱说什么，周之异和周之夏都不能和她总待在一起了。
这事儿由于当事人的渐渐疏远，而渐渐平息下去。
高三这种关键时刻，埋头学习比传播八卦更加重要。
一直到国庆假期前一天，宋初的生活都平静如水。
假期前一天的那个下午，水里砸进了一颗大石。
安分了两个多月的赵倩，终究还是找了宋初。
她叫了几个人，把宋初拖拽到一个烂尾楼里，手机也被扔了。
烂尾楼处在郊外，这里平时几乎没人来。
这会儿天还没完全黑透，落日余晖照进来，照在宋初红肿的脸上。
除了脸上，宋初身上也全部都是伤。
宋初前期还拼命反抗，后来赵倩她们占了人多的优势，宋初没力气了，只能任他们打。
耳光一个接一个落下来，耳鸣的感觉持续不断。刚开始宋初还能听清楚他们说话，后来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全都消失在了嗡嗡声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打累了，停了手。
宋初听到她们离开的动静，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初终于从地上爬起来。
她在临安，人生地不熟，除了学校到舅舅家那条路，她对其他一切都很陌生，更别说郊区的烂尾楼了。
烂尾楼没有灯，但星星很亮，宋初借了一点光。
宋初虚弱的声音响起，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唐识，再借借你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几楼，只知道自己每走一步，身上就传来剧烈的疼。
宋初按着记忆，找到了手机。
手机屏幕亮着，她捡到的时候暗了下去。
她看到微信消息弹窗上的“1010”，又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繁星。
唐识的消息明明是祝她国庆节快乐，她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谢谢。
唐识：【？】
【在临安学习学傻了是不是。】
宋初轻扯嘴角，发现轻轻动一下都巨疼。
她敛起笑意，拍了头顶的星空传给唐识。
她回：【唐识，谢谢你。】
宋初回完唐识消息，报了警。
警察很快循着手机的定位找到宋初，帮忙通知了陈如温和王莹。
他们先带宋初去了医院，伤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幸好没伤到骨头。
检查结果宋初收好，然后去警局做了笔录。
很快，赵倩和赵倩的家长都被带到警局。
赵倩之前在临安三中的时候，也没少打架。
但哪一次不是息事宁人了？
她没想到宋初会报警，毕竟年纪还小，也没遭受过宋初遭受的人情世故，真一到警局就给吓傻了。
赵倩平日里总说父母有多有钱，她父母来的时候却满身水泥灰。
一见到赵倩，情绪激动。赵妈妈直接一巴掌呼在了赵倩脸上：“你为什么从三中转学，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倩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真被关进去，只知道一声又一声的喊“妈”。
赵倩死死拽着赵妈妈袖子：“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赵妈妈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一巴掌：“你跟我说干什么！你打的是我吗！是我吗！啊？！”
赵倩反应过来自己该道歉的对象是宋初，赶紧挪到宋初面前：“宋初，都是我的错，我求你……要是关进去，我这辈子就完了……”
宋初正要说话，赵倩又给截住了：“我不过就是打了你，你不过就是受了一点点伤……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我要是进去了，我这辈子就毁了……”
宋初看着赵倩，满脸的不可置信。
什么叫“我不过就是打了你”？
什么叫“你不过就是受了一点点伤”？？
什么叫“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
她在赵倩身上，算是长了见识。
死不悔改四个字，还真是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比起语无伦次满脸泪水的赵倩，宋初就冷静得多。
赵倩能明显感觉到，宋初说话的语气比平常冷：“你还真是会说话。上次你在学校论坛造谣我，已经对我的名誉造成了很严重的损害。加上这次，我是你组织的这次群殴里的受害者……”
宋初渐渐逼近赵倩，语气现在更是降到了冰点：“你对我做完这些，你觉得，我现在是好好的站在这？”
她的音量不自觉升高，无奈也愤然：“我是好好的？！”
赵倩像是被她吓到了，沉默了几秒，赶紧道歉：“对不起，我……”
她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至于道歉都只是苍白又无力的“对不起”，再往下多说一个字，都算是在为难她。
赵妈妈一听自己女儿还在学校，造谣人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急。
赵倩在三中的时候，也是因为校园暴力而转了学。
不同的是，赵倩在三中是受害者。父母怕她受不了，才想尽办法把她转进了附中。
可怜的加害者到了附中，却可笑地成为了加害者。
她也头疼自己女儿，但烂摊子终究还要收拾。
赵妈妈走到宋初面前，一双早已无光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小同学，这件事是赵倩不对，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如果你现在是倩倩，你父母也一定不希望你的未来被毁掉是不是？”
宋初眉眼一闪，她的父母么……
她没有这么担心自己的父母。
宋初觉得还挺可笑的，加害者现在在这毫无悔意，口口声声说她现在好好的活着。
加害者的父母也一点错误都意识不到，张口闭口就是让她换位思考。
周之异和周之夏在在医院门口看到宋初，就跟着一起来了。
见赵倩和赵倩的家长都是这种态度，周之夏简直要气死了。
周之夏站在宋初身边：“一家人都有病。初初，就冲她今天对你做的事，你怎么做都是情理之中，别有顾忌。”
但宋初终究是心软的人。
或许是她小小年纪就见惯了人间冷暖，她还挺羡慕赵倩的。
也许是那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触到了她，她动摇了。
她看向警察，哭腔有些没有办法控制住：“我们和解了。”
警察本来也一直在采取调和的方法，现在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
宋初盯着赵倩看了几秒：“我本来对你无感。但是，我现在非常讨厌你。你做过的事我不追究，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变成你这种自私又恶心的人。”
宋初看起来温柔软弱，说出来的话却掷地有声，让人不敢不听进去：“但是赵倩，你给我记住了，我今天不追究到底，不是因为你没错。你的未来算是我今天施舍回给你的，你以后见着我，都得……”
宋初逼近赵倩，一字一顿：“绕、着、走。”
…
周之异本来也打算让赵倩尝尝苦头，但宋初刚才在警局里说了，不想变成那样自私又恶心的人，周之异也没再说什么。
周之异走在周之夏和宋初身后。
女孩的背看起来单薄无力，实在很难想象，刚才她自己扛起一片天的样子。
周之异思绪回到刚才，想起她最后跟赵倩说的话：“我希望我是最后一个被你这么对待的人。”
周之异以前觉得，在别人那受了伤后选择原谅的人，矫情又圣母。
但宋初不但选择了原谅，还也替以后可能受伤的人也想好了路。
这个人啊，他明明该讨厌的，明明该骂她矫情的。
可他怎么都做不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身处黑暗，却还想着把自己仅有的、微弱的光，分一点给别人。
周之异冲宋初背影笑了下。
啧，小菩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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