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星
宋初行李不多，没多大会儿就收拾好了。
陈如馨送她到楼下：“去舅舅家，要照顾好他们，也要照顾好自己。天冷要多加衣，饿了就要吃，别爱美减肥。”
“晚上睡觉记得关窗户，你总忘关，容易感冒。”
“受了委屈不要不好意思跟舅舅他们讲，在那边要尽快适应……”
陈如馨就这样絮絮叨叨了半个多小时。
王莹坐在副驾驶，宋初一个人坐在后座。
车子起步，加速，越来越快，离小餐馆也越来越远。
从南川到临安，开车需要一天一夜。
出南川边界的时候，宋初突然心慌了一下。
她有些难过，她变成了“孤儿”。
宋茂实和陈如馨让她知道，人变成孤儿是有一个过程的，不是突然就失去了双亲。
这个过程慢慢折磨着你，让你身心俱疲。
宋初突然想起唐识。
她的暗恋太自卑，像是掉在进深渊里，擦肩而过之后，连回头看他勇气都没有。
只是这种卑微暂时告一段落了，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用课间借着和后桌讲话而偷看唐识，不用小心翼翼的靠近，不用看他对别人温柔，不用发朋友圈的时候还要裁好半天的图……
所有这一切，都暂时，落下了帷幕。
…
路途太远，宋初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抬眼便看到高速路口的指示路牌，已经进入临安了。
见她醒来，王莹问她：“初初，要不要吃点什么？”
宋初没什么胃口，摇摇头便继续闭上了眼睛。
舅舅像是看出什么：“初初，谁都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再怎么难过，该走的人还是要走，想留的人还是留不住。”
他没有安慰宋初，只是把现实□□裸的摊开在宋初面前。
宋初感受到兜里手机振动，拿出手机。
唐识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到了没。
宋初打开相机，给他拍了一张车窗外的风景。
【还没有，刚进临安，估计半夜能到。】
唐识没再回。
等了十分钟，宋初看着再也没有新消息弹出来的对话框，突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王莹不会开车，陈如温身体吃不消，到晚上的时候，三个人就找了一家旅社。
虽然唐识没有义务听她报平安，但在房间躺下之后，宋初还是给唐识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明天中午能到临安。
在给唐识发之前，她给陈如馨也发了消息，陈如馨回得很快却也冰冷：【好好休息。】
旅社便宜，位置也不好，大半夜了还能听到楼下传来的，车子来来往往的声音。
偶尔，还有大货车路过，突如其来的鸣笛声还会把宋初吓一跳。
这让本就心烦意乱的宋初，更头疼了。
一夜无眠。
宋初最近都没怎么休息好，但就是毫无睡意。
她找了最近挺火的一个综艺，把最后一期看完，也刚好天亮。
她稍微洗漱了下就下了楼。
本来不想吃早餐的，但陈如温念叨起来耳朵疼，不想麻烦的宋初，勉强喝了一碗粥。
上午十一点，车子驶进小区。
陈如温家算不上大富大贵的家庭，但相比起宋茂实，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一百平的房子，三个人住不算太挤。
王莹一回家就去洗了澡，舟车劳顿的她根本就不想做饭，把头发吹干之后就点了外卖。
吃饭的时候，王莹安排了陈如温：“吃完你记得去买两套新的床单被套，顺便买点牛奶和零食回来，紧着好的买。”
见宋初只扒拉白米饭，王莹给她夹菜：“还想要什么，你舅舅一道买来了。”
宋初摇头，她对所有都能将就。
想了会儿，宋初说：“下午我能出去逛逛吗？”
王莹夹菜的手顿了下：“可以呀，熟悉一下附近的环境也好。”
宋初吃完饭，主动收拾完垃圾，拎着外卖垃圾就下了楼。
她出门前查了下电子地图，新学校离舅舅家不远，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
以前很小的时候，她来过这里一次。
但那会儿她六岁，对这里本身就没什么印象，加上城市发展迅速，这里早已不是当初的样子。
宋初走在街上，陌生的人，陌生的风景，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
她走到斑马线，盯着马路对面的红灯。
她抬眼，今天开了太阳，入冬以来已经很难见这么刺眼的太阳了。
身边是嘈杂喧闹的人群，好像每个人都在说话，但宋初环视一圈，发现也有很多人戴着耳机，低着头在玩手机。
过了马路，漫无目的在附近逛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拿出手机搜索了临安附中的位置。
南川一中放假了，临安附中还没有，这会儿应该是午休时间，尽管宋初只是站在门口，也能感受到这会儿的热闹。
保安叔叔看到她：“小姑娘，是我们附中的学生吗？”
宋初摇头。
保安看起来四五十岁，可能长辈对长相乖的小孩都有好感，保安大叔和宋初聊起来：“你今年上初中吧？好多初中快要毕业的小孩，经常来我们学校。他们也像你一样不进去，就在学校大门口看，眼神里全都是向往。”
保安大叔说起临安附中的时候一脸骄傲：“我们学校那是一等一的好，无论是师资还是别的资源，好多人想进都进不来呢。”
宋初见他说得起劲，就安安静静听着了，也没有解释自己其实已经高中了。
保安大叔简直太喜欢乖乖听着话的小孩了，一说就说了十来分钟，大多数是劝宋初好好学习，到时候考到附中来。
保安大叔自己说爽了之后，才问：“姑娘哪个初中的？”
宋初笑笑：“叔叔，我是南川那边的，下学期转学到这里了。”
保安大叔也不尴尬：“南川是个好地方啊，我去旅游过……你要不要进来看看，拿身份证在我这登个记就能进去了。”
宋初没带身份证出来，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找不到去处的宋初，在临安附中站的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下，这一坐就是一下午。
下午五点，学生从附中大门出来，没多久宋初周围就站满了人。
一眼望去，全是蓝白相间的校服。
耳边不断传来学生相互对答案，和讨论着寒假怎么过的声音。
宋初怔了下，昨天和前天，她也和赵宁他们聊过这些，这不过才一天，一切就都已经变了。
眼前的公交来了一辆又一辆，学生走了一批又一批。
学生走得差不多了，宋初微微侧头，看到驶来的204路。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204对她来说，不止是数字。是她的暗恋，是不属于她的少年，是值得珍藏的时光。
宋初回过神，车已经停在站台。
她拿出手机，对着车头拍了一张，红色的“204路”，循环在车顶的led屏上滑过。宋初按下拍摄键，数字定格。
宋初把这张照片给唐识发了过去：【临安的204路。】
不知道唐识在干什么，没回。
前面有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其中一个没站稳，往后退的时候撞了一下宋初。
女生很有礼貌：“不好意思啊同学。”
宋初抬头，四目相对的时候宋初说了句“没关系。”
宋初等了十分钟收起手机，大雨忽然来了。
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公交还没来，也没有空的出租车。
宋初干脆戴上耳机，等着看下一班公交和雨停哪个先来。
从和唐识一起躲雨那天开始，她手机里的歌就只剩下了一首。
雨不大，风一吹就能把雨丝吹得偏进来。
雨不知道下了多久，慢慢停了下去。
公交站台椅子上方的边沿有水滴下来，落在地上砸开一朵花，只是天依旧阴沉沉的。
宋初想起过斑马线那会儿晴好的天，忽然有些难过。
这种阴晴转换，快得像是她这两天经历的人生。
耳机里还是周杰伦略哑的声音，听到“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的时候，宋初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宋初轻轻跟着哼唱。
“回忆的画面，在荡着秋千，梦开始不甜。”
眼泪只来得及滑出眼眶，就被宋初给抹干了。
唐识还是没有回她消息。
不过这也正常，可能他有事在忙，所以没来得及回她。可能他看到她的消息了，只是想等等再回。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她应该早就习惯的——习惯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情，想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可已经两年了，她还是习惯不了。
有点没出息。
宋初忽然想起刚刚在站台来来往往的人，就连刚才撞到自己的那个女孩子，她都不记得长什么样了。
她还没来得及在唐识生命里留下任何印记，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唐识那样的人，与光同尘，在哪里都是人群簇拥的人。
他生命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
很大概率，她只是一个，他匆匆看过一眼之后，转身就忘记的人。
或许他和她关系称得上是朋友，可是，他的世界里人来人往，能记住她吗？
她收拾了下心情。
宋初方向感一向不行，她茫然地看了下四周，还是妥协般地拿出手机，打开了地图。
刚迈出步子，宋初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穿着临安附中的校服，明明这么冷的天，少年不怕冷似的，春夏款校服下只穿了球衣，手里抱着篮球。
他递给一包纸：“考不好就考不好呗，有什么可哭的？”
宋初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把她当成附中学生了。
——还是学习不好的那种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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