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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台


接连几天,裴山青都无法改变江逾白闹脾气的事实,具体表现为:提出早饭不想再喝粥,回绝裴山青递来的感冒药片,婉拒裴山青接他回家等。

        就连晚上挤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时,两人之间居然还能空出一个抱枕的距离,裴山青试图靠近江逾白,但最后还是没好意思去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睡。

        虽然这是哄小孩的最佳捷径,但大家都是男的,早上难免有生理反应,顶到了也未免太过尴尬。

        这天清晨,裴山青在闹钟还没响起时就早早醒来,盯着江逾白的后脑勺发怔,忽然想起自从他跟自己闹小脾气开始,就一直做些乱七八糟的梦,基本上都是关乎于两人过去的一些琐事。

        江逾白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深棕色的发尾戳在颈间的皮肤上,随着呼吸的起伏轻轻颤着,显得皮肤更加白皙,又在丝缕的阳光下逐渐化成浅色。

        裴山青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撩起他过长的头发,轻轻碰了碰底下藏起的那块柔软的皮肤,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竟依稀感觉那里连带着耳根处都染上了一层薄粉。

        裴山青呼吸一滞,指尖一转,又触了触他耳廓上细细发光的绒毛,紧接着就被江逾白伸出来的手抓了个正着。

        一阵衣料和被单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后,江逾白平静地看着他,嗓音中带着浓重化不开的惺忪:“你在干什么?”

        裴山青莫名下身一紧,心虚地佝偻起脊背,蜷着腿,打着哈哈说:“你头发有点长了吧,我周末带你去理个发?”

        江逾白盯着他看了一会,放开制约住他的手,坐起身淡淡地说:“周末约了人,没空。”然后去卫生间洗漱。

        裴山青一愣,追着江逾白问个不停:“你约了谁?男的女的?”

        江逾白刷牙没回答,半天才吐掉口中的泡沫,答了后半句:“男的。”

        裴山青哦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在跟青春期叛逆的儿子打交道,但听见约会对象是男生之后,为什么还是悬着一颗心?

        裴山青想不通,郁闷地转身去厨房忙活早餐,两人不声不吭地吃完后去学校,裴山青照例问需不需要接他回家,又照常被他平淡地拒绝。

        实验室里,裴山青坐在椅子上理着绝缘手套,旁边的季潇凑过来撞他的肩:“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被你家小孩气着了?”

        “我倒是没生气。”裴山青说,“是他跟我生气。”

        “反向叛逆,有意思,跟我说说,让我也乐呵乐呵。”季潇没皮没脸地笑道。

        “去你的。”裴山青抬手拍了他一巴掌,还是说了:“你还记得上周,突然要提前收报告吗?就咱们一起赶了一晚上才踩点交上去的那次。我本来说好要去接他放学,结果临时放了他一回鸽子。”

        季潇沉默片刻,不可思议地反问:“就这?”

        “嗯,就这。”裴山青点头。

        季潇:“……你这不是养了个弟弟,也不是养了个孩子,你这是供了个祖宗。”

        “祖宗就祖宗吧,关键他不吃感冒药,晚上睡觉鼻子总堵,我怕他哪天背过气去。”

        季潇投去一个怪异的眼神,吐槽:“你好像那个被pua的怨妇,就这样还惯着,我看你也没救了。”

        裴山青不客气地回敬:“你才怨妇,给我滚。”

        季潇笑了两声,又死皮赖脸地勾住他的肩膀,说:“往好了想,他也有可能不是针对你,没准就是心情不好呗。”

        “季潇,你要知道,如果上中学期间能保持年级第一且完全不偏科,别说心情不好,我做梦都能乐出声来。”

        “哦?”季潇反问,“那他乐了吗?”

        “他没有,他就像个没表情的娃娃一样,摆在那纯属好看。”裴山青扯了扯嘴角,又想起早上那一幕,心里有点痒痒。

        “哎,那我上回跟你说的你当回事儿没有?别真是校园暴力这类的破事。”季潇忽然变得严肃,“你别不当回事儿,前几天我路过那什么市重点初中,有一个小孩儿被打的可惨了,眼镜都摔出去老远。”

        “他也是那个学校的。”裴山青说着,忽然想起江逾白也有些近视,但平时不怎么戴眼镜:“长什么样?知道叫什么名字吗?”

        “挺文静的,好像姓程吧,那小孩说话声太小,没听太清。”季潇说,“不会是你弟弟吧?你弟弟不应该姓裴吗?”

        “哦,那不是他。我弟弟不姓裴,姓江,我俩没有血缘关系。”裴山青说,“叫江逾白。”

        季潇乐了:“逾白,山青,你家挺会起名,还一对儿呢。”

        裴山青愣了愣,问:“你从哪看出来一对儿的,不就都带了个颜色吗?”

        “你义务教育喂给狗了?杜甫的绝句都不知道?”季潇清了清嗓,朗诵:“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裴山青想:这还真是巧了,我小名就叫然然,难不成他们真是商量过了才起的名?

        “要我说,你还是没事去学校门口等你弟弟放学吧,这学期过了不就中考了吗,别真出什么问题。”季潇出言建议道。

        “你以为我不想去接他?我是怕又有什么事耽误了,临时反悔他又跟我生气。”裴山青气笑了,“再加上每次我问他用不用我去接,他都说不用,我能有什么办法?”

        季潇的目光变得难以言喻:“你弟弟好像短视频里的那种刁蛮女友,要不你试试把他的话反着听,不要就是要,霸道一点?”

        裴山青沉默片刻,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季潇的形容,问:“这能管用吗?”

        “试试呗,万一你弟弟就吃这套呢?”季潇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再买点零食什么的,哄哄不就完了。”

        “行吧,死马当作活马医。”

        教室里的白炽灯管时不时熄灭两秒,又恢复正常,在下课铃声响起的前十分钟,学生们陷入无休止的骚动之中,始终有低声交谈的声音。

        江逾白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提前收拾东西,在他的刻意逃避下,裴山青这几天开始晚回家,他回去对着空荡荡的房间,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程过对他说:“你不回家吗?”

        江逾白翻开物理竞赛题,笔杆在指间旋转:“不着急,做会题再走。”

        “那你去五楼的自习室吧,那边人多一点。”程过在下课铃声中背起书包,说:“我怕他们又来找你麻烦。”

        江逾白没有反驳,看着站起身准备打扫卫生的同学,带着书准备去楼上。

        学生们从各个教室中鱼贯而出,一股脑的涌进楼梯,你推我搡地往门口挤着,江逾白在其中逆流而上,莫名想到裴山青曾拥有的青春,好奇着他是否也曾像这样,又是为了谁选择这样。

        江逾白轻晃了晃头,试图将杂乱的思绪赶出脑海,可在自习室落座后,才发现前面距离不远的座位上坐着一男一女,他们中间放着一本习题册,男生半垂着头在纸上写解题过程,女生的目光直直落在他侧脸上,笑着听他不疾不徐地讲解。

        江逾白感觉这一幕有些刺眼,连忙将视线收回,窗外一片漆黑,只有通往校门口的小径燃着不熄灭的灯,莹莹地照亮回家的路。

        江逾白看着在外等候的家长,心情开始烦躁起来,眼前的公式字母越来越令人生烦,前方时不时传来的轻笑声格外刺耳。

        他放下笔,走出自习室,却对着悠长的长廊陷入了迷茫,胡乱在教学楼里逛着,楼梯尽头被沉沉的黑暗所笼罩,江逾白脚下一顿,坦然地踏上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

        天台上风声呼啸,吹起的头发遮挡住了目光,他静立片刻,走到边缘站定,十指覆上冰凉的护栏,回想起这几日的疏远,在繁星和长风之下将自己的情绪剖析开来。

        江逾白是付出了很多代价才说服爸妈回到国内的,又固执己见地选择了裴山青曾读过的市重点初中,仿佛走他行过的路,看他见过的风景,就能真的成为他隔壁班级的同学。

        江逾白不会妄想和他做同桌,只是企图在反复的希冀和落空中找寻出喜欢的痕迹,但裴山青是他的哥哥,是曾经抱他睡觉、牵他手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似咫尺之间,却又判若鸿沟。

        江逾白在逐渐肆虐的寒风中将脸埋进臂弯中,三年来他甚至不知道心动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是如何演变成现在这样难以克制。他从未说服过自己,只好任由自己沉沦在罪恶之中。或许是因为再次接近裴山青,他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这样是不对的。”江逾白劝说自己,“他应该拥有能追逐的希望,而不是像我一样画地为牢,周而复始的陷在偏执之中难以脱身。”

        江逾白认为自己的喜欢不值一提,对于裴山青来说是无用的废物,甚至不如他房间里陈设的每一样物品,因为它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摆在他面前,但他的喜欢却不能。

        它被层层厚重的丝带所裹住,丢进深不见底的心渊之中,在透进的丝丝希冀之中放肆疯长,再被扼住生机接受离散。

        江逾白望着远去的人群,很轻很轻地落下一颗泪,幻想着不久以后的结局。

        忽然门后传来一阵很轻微的响动,江逾白警觉地回过头,冲着门后厉声问:“谁?谁在哪?”

        可除了风声之外无人应答,江逾白翻滚的思绪逐渐平息下来,估算着时间也该回家了,于是拨了拨额前吹乱的碎发,抬脚打算下楼收拾东西。

        他自然地轻推了推铁门,在纹丝不动后蹙起了眉,愣了三秒过后又不死心地推了推,门后传来木头与金属碰撞所发出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卡住。

        江逾白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通往天台的铁门一般不锁,现在突然卡住,自然是有人暗中捣鬼,至于是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江逾白清冷的声音扬起:“外面的那几个,给我开门,不然明天有你们好受的。”

        慌乱的脚步声顺着门缝投来,渐渐远去消失,江逾白站在当间,又抬起脚试着将门踹开,无果后仰头对着夜幕合上双眼。

        他想:要不就从这跳下去吧,这样就不必再瞻前顾后,为了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而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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