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穿成偏执女二的金牌小厮 > 第54章 织机绣架

第54章 织机绣架


在那段粮食紧缺的艰苦日子,炎州知府算是个有些作为的官,韩庭露记得他当时不仅是将官府仓库里的粮食都放了出来,还出台了几条临时律法,严格惩处那些趁机抬高粮价发不义财的商人。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在炎州知府的努力下,在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炎州粮价最高的时候也没有超过一百文。

        尽管这个价钱对于炎州的有钱人来说,也就是没有发生变故的姐夫一家,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两个需要靠手艺养活全家老小的普通绣娘来说,简直是天价粮食。

        姐夫的父母曾对表姐说,还是把钱攒下来给家里几个孩子吃饱吧,至于是大人的姐夫,让他在牢里吃些苦头也行。可表姐还是太爱姐夫了,宁愿饿着自己和女儿一些,也要把钱拿给会趁机捞油水的狱卒。

        她的道理是,这种特殊时期,牢外的人都吃不好,谁还会去关注牢里面的人呢?若是不打点那些狱卒,姐夫怕是熬不到重归清白的那天啊。

        表面上表姐是宁愿自己和女儿吃些苦,但实际上最后饿肚子的还是韩庭露,她哪里舍得饿着自己的宝贝外甥女?哪怕她还是当时全家唯二赚钱的人之一。

        那段日子,表姐总是建议韩庭露去关系相对要好的那几个人那里去买米,她们也是炎州的有钱人,知道表姐一家的难处,肯定会背着其他买米的顾客,给姐妹俩便宜一些的价钱的。

        韩庭露从来不是会白受人家好的人,她向那些愿意降价卖米给自己的人保证,等这段日子过去了,一定给她们免费做最好看最舒服的衣冠。

        每次一听到韩庭露这么说,那卖米的富太太就是笑着在她的布袋子里加上满满一大勺米:

        “韩姨娘啊,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就你们姐妹俩那手艺,若是在一般的时候啊,一百缸的米也付不起你缝一件衣服的手艺费啊。”

        这一整句话里面大多数措辞都是很正常的,除了有些过誉,但熟人之间互相吹捧也没什么不妥,听完之后不要真的信就是了。

        可是,韩庭露还是觉得卖米娘子这句话,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思索一番后,韩庭露觉得这句话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称呼——卖米娘子的年纪做她母亲都绰绰有余了,为何要称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为姨娘?

        “韩姨娘,你看你还是个半大姑娘,在长身体呢。可千万不要饿着自己,我愿意无限借米给你!”

        在姐夫家那奇怪别扭的气氛里活了这么多年,唯一能让韩庭露感到慰藉的就是外甥女妮宝儿,这个聪慧漂亮的小丫头,在学会叫娘亲之后不久,就学会了喊“姨娘”,然后才学会的“爹爹”、“奶奶”、“叔叔”……

        可惜妮宝儿学会走路后,炎州还是没有恢复,韩庭露想带她逛一逛繁华美丽、叫卖声连连的炎州中心街,都不能如愿。

        而表姐又是一个太想被婆家完全接纳的人,那段艰苦的岁月,她可以短自己和妹妹女儿的,去长小叔子和爷爷奶奶的。

        但是不能让妮宝儿吃苦,是韩庭露的底线。

        炎州夏季漫长且炎热,专卖冰酪的铺子在炎州中心街上有不下十家,可是在粮食都缺的日子,除了最有钱的炎州人,谁也不会为了消除一点暑气而去吃一碗精致的冰酪。

        所以那些冰酪铺子就把不准要多少原材料合适,韩庭露那段时间就常常厚着脸皮,带着妮宝儿去这些冰酪铺子讨些快要坏掉的奶来喝。

        冰酪铺子的掌柜们,看着厨房里快要放坏的一大壶子奶,和大厅里那寥寥几个的客,就会不假思索地用奶和韩庭露换块棉布或麻布。

        久而久之,妮宝儿自然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娘还要亲昵。一来二去,全炎州的人都听说过韩庭露和妮宝儿这对亲密姨甥的名声了。

        在一开始听到有许多的炎州人称自己为“韩姨娘”时,韩庭露并没有任何反感,因为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姨娘嘛。炎州的人无论老少男女,都跟着妮宝儿叫她一句“姨娘”,不过是出于对她们的喜爱嘛,有什么不妥呢?

        即使粮食紧缺、家里又穷的时候苦,但每次一听到妮宝儿用糯糯的声音唤她姨娘时,韩庭露就会忘记一身的疲惫。

        后来干脆发展到,与她关系熟络的炎州人唤她“韩姨娘”时,她也会开心得忘记饥饿与疲劳。

        这个因无知而带来的快乐,在一个卖米商人的儿子,背着父亲偷偷给她与妮宝儿三斗米和两斤猪肉的那一天,被戳破了最后一块美丽的皮,将悲惨的本质直接展露在少女面前。

        韩庭露那天牵着妮宝儿去街上买米,一支从外地来的商队也正好来到炎州,估摸着是知道炎州日后肯定会恢复富饶,就打算赔本赚赚吆喝,那天就以正常价格卖米。

        为首的老伯应是商队队长,他身边跟着几个年长的仆从,与自己英气俊美的儿子。

        韩庭露从他们手里买了五斗米,打算带走妮宝儿回家,那英俊又善良的少年趁着父亲和叔伯们不注意,轻手轻脚端着满满两瓢米,装进了韩庭露的米袋里,又将二斤风干的猪肉,挂在了她胳膊上。

        她正要道谢,少年又迈着轻盈而快速的步伐跑开了,去给一些步履蹒跚满头白发的老人,抱着乳儿的妇人,杵着棍儿的青年男子,也偷偷添了把米。

        回家之后,卖米少年那清秀俊美的面容,修长翩翩的身姿,依然久久萦绕在韩庭露心头,如何也挥之不去。

        韩庭露在姐夫家里,除了妮宝儿,还有一个关系比较要好的小姐妹,那便是表姐婆婆的远房外甥女修月。

        爱慕少年这样快乐甜蜜的事情,妮宝儿太过年幼听不懂,韩庭露自然是只能与年纪相仿的修月分享。

        “修月,等炎州恢复往日的富裕了,我教你织布刺绣,你教我使用胭脂水粉好不好?”

        那个连风都似乎泛着花香与蜜甜的夜晚,韩庭露放下了能让自己勉强得到一丝尊重的织布机,满眼繁星百花地与修月在被窝里,分享着这难得的快乐。

        她自己偷偷把腊肉处理了,只给自己、妮宝儿和修月吃。虽然从还人情的角度来说,她也很想和把仅剩的几个铜板拿给她的金康分享一下腊肉,但思来想去,金康肯定保不住密,韩庭露就停止了这一可怕的想法。

        青涩不知世事的韩庭露,幻想着炎州恢复富裕之后,自己与心中爱慕之人的美好日子。她甚至想到了要和修月学习用脂粉打扮自己,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貌美的女子,想要配上那位将来可以继承一整个商队的俊美少年,光靠手艺可能不太够。

        尽管嘴上吃着格外美味的腊肉,但在听到韩庭露说她想要嫁给一个卖米美少年时,修月原本快乐的笑容在瞬间凝固,黛眉猛地一拧,香味四溢的腊肉,似乎也在嘴中变成了什么苦药。

        “庭露,你其实在你表姐嫁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就已经是这个如今还被你称之为‘姐夫’的男人的女人。”

        修月黑着脸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韩庭露自然是万分震惊,就仿佛听说村西有个老头在去世许多日之后,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一般。

        “修,修月,你这这是在说什么话啊?”

        韩庭露的手掌无力地拿着腊肉片,发出带着哽咽的苦笑声,难以置信地看着修月。

        “庭露,你已是他的妾,只是你年纪尚小,目前还不能对外称表哥在娶妻时还顺便纳了夫人的表妹为妾,毕竟纳年纪太小的妾,会让人背后说闲话的。”

        修月警觉地望了四周一圈,小声凑在她耳边无奈道。

        “庭露,我不知道等这旱灾过去,炎州恢复往日繁华之后,我会成为谁的妾,”修月轻叹一口,眼角开始湿润,小声含糊,“但你已是表哥的妾。等正式有了这个名分,你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自由地走街串巷了,更不能肖想别的男人,那是大忌!”

        修月本就长她两岁,又因为多年的寄人篱下,还不似韩庭露这般有手艺傍身,这三个原因让她比韩庭露更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而那个时候的韩庭露,不仅仗着自己有吃饭的本事,一天天的哪怕当个陪嫁品也照样神气逼人,还根本不了解这炎州的规矩——

        在来到炎州之前,韩庭露也听说过一些有钱有势的男人可以纳妾,也真的纳了妾,但在广言县生活的时候,她未曾认识过一个纳了妾的男人或者一个是妾的女人。因为广言县的人都不富裕,都是靠手艺糊口的老实人,韩庭露认识的所有老乡,也都是一夫一妻地过完了平淡一生。

        韩庭露想象过纳妾的男人和是妾的女人大概会是什么样子,但想不到纳妾的方式还可以这般新奇,更想不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年幼得夫家都不敢提前声张的妾……

        “庭露,表哥其实也挺好的,”见韩庭露一时无法接受现实的痛苦样子,修月温柔笑着安慰道,“而且你又在他最难的时候这般对他不离不弃——赡养他的长辈,照顾他的弟弟与女儿,他回来后对你怎么会不负责任呢?这世道最看不起苛待糟糠的男人了,他日后肯定会对你好的。你若为了能做妻或者一时情动,去嫁别的男子,还未必能嫁到表哥这般优秀的,这般看重你的。”

        见韩庭露还是一脸低落,修月笑着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庭露,不要往坏处想。以你的手艺,还有表哥的家境,你这辈子哪怕过得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呢?”

        她已经是妾。

        而“姨娘”在炎州话里面,就是指妾。

        大家叫她姨娘不是因为喜爱妮宝儿,而是因为她是妾……

        韩庭露感觉自己失去了人生的大半快乐,但修月安慰的话语还是能让她振作。

        尤其是话说到后面,修月还搬出了她当时最大的软肋——妮宝儿。

        “庭露,你看你表姐那个拎不清的家伙,她现在就可以为了在公婆面前攒个好名声,短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去喂小叔子,以后她若有了儿子还得了?所以为了妮宝儿,你还不如留在表哥家里呢!那样你就能看着妮宝儿长大、送她出嫁了,而且这家人不敢像对一般的妾那般对你的。”

        她相信了修月的话,认为自己这种有手艺有名声的女子,以后是不会过得太苦的,而且她还要继续留在表姐夫家里,好好照顾娘亲不爱的妮宝儿。

        但事实证明了,即使有手艺与好名声傍身,她这样的女子,若留在那样的家庭,也还是会有陷入谷底的一天——

        韩庭露的姐夫在炎州旱情结束前,被洗清了嫌疑,恢复了官职与俸禄,拿回了所有的产业与积蓄。

        一家人又过上了不会被区区一场旱灾影响的宽裕生活,韩庭露甚至可以在秋老虎来临时,带着妮宝儿去吃一碗精致香甜的冰酪。

        姐夫一家对于靠手艺带着他们渡过难关的姐妹俩,也不得不生出一分敬意。

        只是表姐因为在这一年多积劳成疾又缺衣少食,被大夫诊断为难以有孕。

        这让表姐郁郁寡欢多日,大夫对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她足足有八十天,没有拿起过一次自己的织机与绣架……

        织机与绣架,广言县人的生命!

        可是曾经那个在广言县的一众高手之中,也依然有些恃才放旷的才气少女,如今因为自己难以生育的身体,放下了她的织机与绣架……

        八十天之后,表姐重新拿起了织机与绣架,脸上偶尔也会挂上一个客气的笑。

        公婆一脸惶恐担忧地来关心她的时候,她会笑着说可以准备给夫君物色妾的人选了,她这个正妻只有一点点小要求——对刺绣有浓厚兴趣的优先,她们以后还可以为师徒,一起为全家织美丽舒适的衣物,那样一家子就会其乐融融的。

        韩庭露知道,自己这一个妾肯定不够用,姐夫家一定还会很快纳一个年纪介于她和表姐之间的女孩做妾。

        她当时想着,如果表姐这句话只是为了讨公婆欢心,其实她根本做不到完全将丈夫的妾当作寻常徒儿来对待,那么她就像个寻常师父一般,去对那个未知的妾倾囊相授。

        做妾的女子已经够可怜了,她们不能再遇到一个对自己还有所保留的刺绣师父了。


  (https://www.daowx.cc/bqge70098050/28007432.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