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唯一的空座位
屋顶阳台很大，中间有个微型游泳池的空间落满树叶杂草，疾步绕到泳池后面，偷偷看向隔壁的院子。
工人们照旧坐在阴凉处吃饭，有的身边放瓶啤酒，有的手里夹根烟。在正中间的一堆钢管上，白杨低着头身子微动，像是在缓慢吃饭。
他手里没有盒饭，是两个过分庞大的馒头，那馒头不是常见的雪白色，有些发黄，看上去又干又硬。
看着看着，心疼和疑问同时冒出，他的盒饭呢？
沈秋感觉脑子里有根弦绷住了，以最快的速度跑下楼，穿过雨棚打开大门，证实自己的猜测。
猜对了，门前放着一份温热的盒饭，包装袋上还是那几个字——装修队13号。
明明不烫的，她却觉得太烫太烫，烫得一颗心不停抽痛。
稍稍侧眸，四目相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贪阴凉，而是坐在烈日暴晒的地方了。
他想看到她，只有坐在烈日下才能看到整个花园的全貌，才能看到她是否取走盒饭。
值得吗？沈秋很想大问一句值得吗？隔着栅栏与空间，终究什么都没说，静静蹲坐在火热的视线里大口大口扒饭。
她不敢看他，害怕控制不住眼泪只能埋头狠吃，用耳侧的垂发隔离目光。
即使很辣、即使很咸都不在乎，吃下去，全部吃下去，当着他的面吃下去，就当做最后的仪式，为两人的关系画上句号。
接下来的整个下午，沈秋坐在院子里佯装晒太阳，白杨在隔壁专心裁切钢管。
切割机的轰鸣很刺耳，她却觉得比钢琴曲还要好听，每一下都能冲进心里，演奏出世上最好的音乐。
傍晚，白杨随装修队一起离开，她装作擦门的样子眼睁睁看着车影越走越远，心底洒下一片荒凉。
“白杨……”脱口而出的喃喃自语，仍是没人听到。
第二天，同样的盒饭放在门口，她没拿，晚上他也没来；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依旧如此。
这就是结束吧，她不再吃他的饭，他也不再上她的床，一切都结束了吧。
第六天，陆泽佑来了。
掌握大权的陆泽佑西装革履，眉眼间与陆淮川七分相像，只是下巴上有道浅褐色的伤疤，看上去多了一丝邪气。
来人两手空空，没带现金，进门第一句话：“易家的家底不错啊，可惜没你的份。”
调侃的语气，一针见血，她是易家的少奶奶，世人皆知却不被法律承认。
“钱呢？”沈秋对他没有好感，饶是对方的确长了一张让女人疯狂的脸。
“发个卡号给我。”
她把银行卡递过去，陆泽佑拿起拍了张照片，顺便给助理下命令——给这张卡转账，三百万。
仅仅几分钟，钱到账了，困入死局的问题解决了。
“我还可以去医院看淮川吗？”她问这话的意思是想知道自己还有几天时间为陆淮川买房子，哪知陆泽佑两指捏起她的下巴，充满戏谑地回答：“当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他马上醒来，亲眼看着你投向我的怀抱。”
一瞬间，沈秋明白了陆泽佑如此大方的动机，与美色情爱无关，只是报复，或者虚荣。
但是她不在乎，在现实面前，那一点点自尊微不足道。
“接下来呢，我是不是现在跟你走？”
“不急，明天我派人来接你。”
“好。”
陆泽佑走了，门外的司机为他拉开车门，沈秋像是恭送主人离开的女仆，微弓着腰，以注目礼送豪车离开。
转身回头，一道愤怒的目光射过来，她知道，那是白杨。
刻意忽视这目光，昂首挺胸缓缓走过，不带一丝留恋。
回到屋里，看着钟表计算时差，这边是早上九点，易老夫人那边是傍晚，应该不会打扰她。
按照每次收生活费的打款账号毫不犹豫转回去六十万，等待易老夫人回电质问。
很快，电话响了，不过不是她的手机，而是别墅里的座机电话。
“喂，老夫人。”
“我刚刚收到六十万转账，你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不能再为易宁守灵了，那钱是还给您的。”
“沈秋，当初说好的十年，你不能言而无信！”优雅的老夫人开始愤怒。
“对不起老夫人，您还是尽快寻找新的守灵人吧，我明天会离开别墅。”
“沈秋，你太让我失望了。”
“抱歉。”
电话对面开始咒骂，几种语言掺杂，可以想象对方的气愤。沈秋没有挂断，静静听着咒骂，目光看向壁龛里的照片。
易宁，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你会怪我吗？
倘若照片里的人会说话，恐怕也会这样咒骂吧。
终于等到易老夫人愤怒地挂断信号，沈秋苦笑一声准备出门。
今天的事很重要，她要为陆淮川买套房子，干净整洁、可以随时入住的房子。
之前在网上已经看好几处，今天去实地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她想在天黑之前搞定。
出门时又碰到白杨，他和几个工人正在卸货，看上去是开关插座一类的东西，包工头站在一旁边抽烟边唠叨：“有钱就是好，一箱货抵得上咱们一车货，奢侈啊。”
沈秋没有继续往下听，目光扫过狗男人，朝着山下走去。
她不知道，在自己转身走远之后，狗男人向包工头请了假，搭乘送货车下山回城。
蜿蜒的山道上，沈秋被停在身边的车吓了一跳，车窗缓缓落下，一点点露出熟悉的脸。
“进城吗，捎你一路。”他的语气非常疏离，像对待一个陌生人。
“好，谢谢。”沈秋没拒绝，毕竟从这里走到市区还有很远，搭车更快一些。
这是一辆稍大些的厢货车，车厢里的座位被拆掉用来拉货，此刻空空荡荡的，只能坐在地上。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白杨从前排下来动作利索迈上后门，把唯一的空座位留给她。
开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见她愣在车门前不动，笑呵呵地打圆场：“俺们男人家衣服不怕脏，你这一身可不行，上来吧。”
“哦，谢谢。”
车子减震不好，坐在上面能感受到强烈的震动，沈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很想回头看看后面的男人，问问他颠的难不难受，可是她忍住了，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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