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局中局

音调略略低沉，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在场之人耳边。

        什么？洛清奕，刺杀？就那个最不起眼的三皇子？切，开什么玩笑。

        这苏太傅莫不是在逗我们玩吧？既然太傅想玩，那就权且配合配合。

        持立在两侧的千牛卫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发出哄笑。

        “哈哈哈，您说笑了。”

        “哈哈哈，太傅，您可真幽默。”

        统领宋南青亦眯着狭长的眸，扬起唇角，拊掌配合。

        可笑着笑着愈发觉得不对味儿，他蹙了蹙眉头，抬手示意自家手下保持安静。

        苏寒暮并不知道这群暗卫有什么脑回路，他直起身，从容的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锦帕，将指尖不小心沾染的鲜血缓缓擦拭干净。

        慢条斯理的做完这些，他才不疾不徐的哑声道：“不愧是精心□□出的死士，果真不凡。”

        宋南青俊脸微寒。

        “奕者，弈棋也。棋艺之道，法于阴阳，和于术数。贵，在于心。”苏寒暮低低叹气，似有遗憾：“三皇子是良才，是能臣。只可惜心术不正，若心不处于正位，则混阴阳，乱术数。甚至整个天下会因他一人之欲，而覆灭。”

        “此话何解？”宋南青神色凝重，连连追问。

        “能把整间朝堂当成自己的棋子，躲在幕后便可操纵生死。以卑微之身左右一场政治风云，统领以为他是庸人？”

        宋南青眉头皱的更紧，他粗声粗气的问：“他？有什么理由刺杀太子。”或者换句话说，他有什么能力刺杀太子。

        语气之中不乏不屑。位卑而足羞，世道皆是如此。

        苏寒暮不答，只是挑了眉，淡声问：“若是太子遇刺身亡，君以为谁能从中得利？”

        “洛清晔”这个名字仆一吐出口，顿觉不对，他急忙把话锋一转：“不，不对！若是太子身亡，无论有没有证据，所有人怀疑的眼光全会放在大皇子身上！”

        苏寒暮轻轻点头，意味不明的哼声一笑。

        “两虎相争，两败惧亡。若太子遭遇不测，依皇上的性格，大皇子危矣！”宋南青恍然大悟的锤了锤的脑袋，暗骂自己过于急进。他往越往深想，背后更是一根一根竖起寒刺，“是的，是这样的！大皇子为人向来慎敏，断不会如此行事！”

        苏寒暮闻言轻笑，将手里的锦帕放至凭几上，又款款取出一支精巧的香匙。

        他指尖使了点力，向下压了压，又往香片上一挑，顺势轻轻拨动炉灰。

        烟气微动，丝丝缕缕淼淼盘旋在空中。

        苏寒暮静静看着，原本盛极的眉目在馥郁的香气中显得愈发生动。

        静默了片刻，他方才放下香匙温声道：“若君为大皇子，得此良机，会如何行事？”

        宋南青想了想，有些踟蹰的答：“若我为大皇子，不会伤及太子性命，而会趁乱毁去太子容貌。身有瑕疵的太子，是无法继承大统的。”

        “所以要太子性命的人，从来不是洛清晔。”苏寒暮摆弄下香匙，褐色的瞳仁透明清澈，“而是，洛清奕。”

        “太傅为何如此笃定？据我所知，这三皇子的确没什么能力，素日里也并不出彩。”宋南青扭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神色颇为凝重。

        为了更好地控制朝堂，皇上秘密遣派千牛暗卫潜伏在各个府中。而他手上传回的密报显示，三皇子安分守己，从未有不臣之心。

        思及此，他笃定道：“应该不是他。”

        苏寒暮摇头，伸出一根细白的指头在额头上点了点，“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统领不若查查您派遣的暗卫是否被这位皇子收服？”

        哦，您这是在暗示我万中无一的千牛暗卫是草包？

        宋南青涨红了脸，正要反驳。

        苏寒暮抬手抚了抚嫣红的唇，无声笑叹：“噤声。听我道来。”

        “我笃定是此案是三皇子所为，有以下三点原因。一则，动机与结果。四名皇子皆有动机不假。然太子身亡，朝堂之上风起云涌，另两名皇子被疑只是时间问题。此刻，身份低微的三皇子却干干净净，皇上会顺势重用于他，他便可异军突起，浑水摸鱼。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种推测。”

        “二则，这些死士，是洛清奕特意送上门来的。”

        宋南青：？？？

        千牛暗卫：？？？

        嚯，敢情您一直知道，还搁这耍我们玩。

        苏寒暮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辜，他认真解释道：“我也是在抓住这两名死士之后，才真正确定的。”

        “怎么说来？”宋南青气的牙痒痒，觉得眼前老神在在的苏太傅十分碍眼。

        “不是不提前告知于你，某实是不敢确定，只能通过计谋一步一步进行试探。”苏寒暮抿唇淡淡道，“从入正厅伊始，我的试探之局就开始了——”

        “基于我第一条猜测，我便合理的怀疑这两名死士是为了坐实大皇子的罪名，故意送上门来的。所以，我反向试探，故意做局。先假意排除洛清奕的嫌疑，却在暗地里观察这两位死士的表情。当然了，他们也摆出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随着我往误区的方向，也就是他们所期望的方向越推越深，他们便表演得愈发紧张。这时，我更加肯定了，毕竟这么做作的表情，不引起我的怀疑也很难啊。”苏寒暮摇头轻笑着，眼底却流过一丝冷意。

        “于是我故意说出狠话刺激他们的神经。他们面上充满了癫狂不甘，却暗自悄悄松下肩膀。这么拙劣的表演，都把我看乐了。”苏寒暮语带嘲意，“可惜，百密一疏，真正的死士，哪有你们这么的丰富表情？所以，你们一定是从小培养在洛清奕身边的心腹！”

        宋南青迷瞪瞪的听着，瞪大双眼，似是难以置信。

        他大手爆出青筋，不由自主死死抓上苏寒暮的手臂。

        苏寒暮反手覆上，安慰的拍了拍，这才说道：“我曾看过一本书，上面有一句我奉为经典，作为准则，不若说与宋统领听听？”

        他扬了扬唇，有些怀念：“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所以我说的，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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