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空气静的吓人，裴铭跌坐在一边，原本熠熠的黑眸此时暗成一片。

        顾尧没了身上的桎梏，坐起身松了松筋骨，看到他生无可恋的样子，好心问了句：“你没事吧。”

        裴铭不死心，张着嘴又问一遍：“真的吗。”

        “嗯。”顾尧点头，认真给他讲说，“你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说不要你还要弄，我不喜欢。”

        顾尧口中的“不喜欢”是当他真正讨厌某件事情或某个人时才会说的，裴铭也意识到昨天上午顾尧是真生气了，只是他没放在心上，才有了下午和晚上的事儿，但就算没惹他生气，结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呵，裴铭忍不住自嘲，首都星那么多富家子弟，谁看到他不得给几分面子，自己顺风顺水这么多年，怎么就遇上顾尧这根油盐不进的死木头，不会说话、不给面子、耍小心眼，放在之前这种人早被他送进医院了，偏偏这根木头扎在他心上，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稍微挪一下疼的还是自己，憋了一肚子气不说，还要被埋汰、被嫌弃。

        裴铭委屈想哭，自己这下算是栽他手里了。

        反观顾尧，终于憋在心里的话总算说了出来，这会儿神清气爽也没了困意，转身下床洗漱，懒得去管生无可恋的小狼狗，话是他自己要听的，现在受不了又能怪谁。

        裴铭半靠在床上，大脑还是放空状态，顾尧的一番话深深打击了他的自尊心和骄傲，以至于他开始反思之前的种种所作所为是不是真的那么糟糕，他先是把人抗走玩包养，再想着法儿的要把人吃干抹净，中间还穿插着大吼大叫，好像是有些不可理喻。

        但他二十多年养出的为人处世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这总得有个过程吧，裴铭一阵头痛，已经发生的事改变不了，只能以后对他好点，反正两人合约还在，顾尧就是想跑也没那么容易，把他逼急了，他有的是手段把顾尧留在身边。

        顾尧洗漱完从厕所出来，见裴铭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瘫在床上，稍稍起了恻隐之心，安慰道：“我实话实说，你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

        虽然这话完全没听出是安慰，但已经没有什么能在打击到裴铭了，他抬起眼睛，有点可怜地问道：“你就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次说这么矫情的话，但没办法，面对顾尧装强势完全没有用，态度软一点说会有奇效。

        顾尧一愣，他没听出裴铭的矫情，反倒觉得他问得有些直白，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不能存在任何“喜欢”的东西，一旦有了，很可能会成为致命弱点，他见过喜欢的钱的，因为反水被帝国追杀，命丧黄泉；喜欢美色的，最后被刀刃割下头颅，死无全尸；喜欢木仓支的，最后也都死于木仓下……对于他们来说，喜欢的东西越少也就越安全，哪怕真有喜欢的事物，也要藏起来，告诉自己不能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他自由了，不再受过去桎梏，裴铭身上有他喜欢的地方，但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裴铭这个人。

        “我不知道。”慎思之下他只能给出这个答案。

        裴铭受挫，不过这比直接否认好点，起码他还有机会。

        “你呢。”顾尧不觉得裴铭会喜欢自己，他们的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之后的相处中自己表现出的人设就是见钱眼开且没文化的软骨头，更别说他还有肤浅、耍心机的坏毛病，不讨喜也很正常。

        “我喜欢。”声音干脆利落。

        “什么。”顾尧以为自己听错了。

        裴铭撑起身体，黑曜石般的眼睛重现神采，他认真说道：“我觉得我喜欢你。”他见过太多人但没有一个能有顾尧一半特别。

        如果说一开始他喜欢这副皮囊，那让他一直痴迷下去的反而是他捉摸不透的性格，讨好时的体贴，若即若离的疏离，偶尔爱耍心机……这些看似不讨喜的地方在顾尧身上显得无比有趣。

        短短几天，新鲜感悄然转变为沉迷，眼前人就如同已被血腥玛丽，以诱人芳泽引他上钩，又以最炙热的冲击直戳血骨，化为流淌在血液中爱情魔药，让他欲罢不能。

        顾尧有一瞬间迷失在裴铭神情而又专注的眼神中，那深黑色的眸子宛若黑洞，差点就让他逃不出去了。

        小狼狗又发什么癔症，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喜欢把情、爱、喜欢放在嘴边，一点内涵都没有，他不会是在报复我吧，顾尧心想他就是在报复我。

        秉持着该想法，他渐渐冷静下来，正打算严词拒绝，额头就被裴铭狠狠弹了一下。

        “能不能给点反应。”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表白就遇上滑铁卢，他真的好恨顾尧是根不爱说话的呆木头。

        顾尧皱眉深思，他今年二十九，比证件上大三岁，裴铭二十四，自己比他大了五岁，虽然不至于把他当小孩看待，但一直觉得裴铭跟小孩也没差，做事冲动随心所以，不懂人情世故，幼稚且不讲理，怎么看都毫无定性。

        这种性格的人心思也变得快，现在说喜欢他，指不定哪天就变心了，再加上裴铭情绪不稳定，同他拍拖免不了受气，简单雇主关系肯定比男男关系好处理。

        “你不信是不是。”说实话裴铭自己也不太信，说不清是征服欲作祟还是真的动了心，但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想和顾尧在一起。

        顾尧沉默许久后，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我比你大很多。”

        “我不嫌弃你老。”裴铭摆了摆手。

        是我嫌弃你太嫩！小狼狗的情商堪忧。

        顾尧坐到床边，俯下身与裴铭气息交缠，琉璃般的瞳孔直视着那双黑瞳，似乎是在探究他话中的可信度。

        裴铭愣住，以为顾尧是要亲他，差点忘记呼吸，但顾尧只是看和他的眼睛，若有似无地问道：“那你能保证今后只喜欢我吗。”

        轻柔的话语仿佛有魔力，如靡靡之音侵袭着裴铭的意识，他几乎忘记思考，下意识回答道：“我会证明的。”不管未来如何，他都一定要得到顾尧。

        所以到底是谁更经不起诱惑呢，顾尧苦笑，作为执法者，解析微表情是他的必修课，裴铭答应的快，但眼神却出现片刻涣散，分明是未经思考做下的冲动决定。

        小孩就是小孩，真叫人没办法，他知晓承诺的重要性，深知有些承诺要用一生去守护，绝非只言片语就能完成，没有经过深思的随意应答在顾尧看来毫无意义，他这辈子失过一次约，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自此便告诉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与人定下约定，而裴铭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决毅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顾尧已经经历过太多是是非非，沉浮与跌宕让他心神疲惫，自然也不愿将情感浪费在不真诚的人身上，反正他也不动心，索性就随他去吧，时间会证明一切。

        只是不知道这份随遇而安的态度，是在放任裴铭，还是在放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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