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小孩
海城一到入秋，便会不分昼夜的下雨，仿佛要淹没这座城市，直到晚上终于停下，偶有细风掠过，树桠抖擞起来，落下几滴豆大的雨滴。
安静的夜晚，马路上只有几辆车来来往往，矗立在路旁的灯，发着橘黄的灯，整个夜晚呈现出了一种安静悠扬的感觉。
尖锐的急救声划破了安静的口子，一辆白色的急救车闪过，最终停在了海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的门口。
海城第一人民医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公立医院，每年都有慕名的人过来看病。门口就是门诊楼，现在只有寥寥窗口亮着灯，急诊室在侧门，急救车可以直接停在门口。
急救车刚停下来，后车门一打开，里面跳出来了一名长发女生，不等陪同护士说话，率先开口，“姐姐，你先帮忙看着她，我去里面给喊一下医生。”
护士起身的动作顿了顿，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女生人已经跑进了急诊室。
陈辰面色慌张，刚掀开门帘，迎面和推着四轮平板车的护士撞了个满怀，急急拉住她的胳膊说：“护士姐姐，你快看下我朋友。”
这名护士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想起收到的信息，心里暗暗纳闷，不应该呀，刚才不是说人不严重吗？
可护士的职业素养立即让她褪去了这层疑问，人命经不起折腾，她郑重点头，说：“您放心，医生马上会出来。”
话刚落，狭长的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陈辰抬眸，看到来人后，握着护士胳膊的手，立即松开。
现在职业内卷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这长相是已经可以出道的水准了吧？
迎面的医生，身材纤长，穿着双白色的板鞋，头发松松挽在后面，脸颊两侧自然垂落一点碎发，整个人看着很利索。她一边走，一边将口罩挂在耳朵上，遮住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只留了双蕴着冷意的眼睛。
要是白大褂的扣子可以解开，走路的时候呼呼带风，那可不就是偶像剧的标配了，陈辰如实想着。
“小姑娘，快走呀。”护士看着立在眼前不打算挪动的人，忍不住催促。
陈辰这才回神，慌忙想起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事情，立即开始往外跑。
医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护士转头，对上那双如墨般的眸子，规规矩矩的打招呼，“孟医生。”
孟轻舸点头，细长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满是疲惫，“病人怎么样？”
门帘已经被掀开，平板车的半个身子已经出现在门外。
“和传送来的信息被不符，更严重来。”护士回答道。
孟轻舸嗯了声，弯着腰和护士一起把板车推在外面。
救护车就停在外面，刚才跟车的护士已经站在门口，爽朗的晚风吹着白色的护士服，衬得她的身影异常单薄。
“怎么了？”孟轻舸以外出了什么事情，急忙跑过去后，愣住了。
救护车空间宽敞，灯光炽亮，急救设备被推在一旁，车内的平板车上坐着一名少女，长腿交叠，穿着简单的长t，超短裤，头发掖在了耳朵后面，露出茂盛的碎发垂在鬓前。
她的五官很灵动，长着一双圆碌碌的鹿眼，细长的耳机线绕着脖颈，一头插在耳朵里，一头垂下，正和门口的护士说着话。
听到声音，她侧眸，看着推着平板车的两个人，微微一愣，自说自话，“我好像也没有严重到要用抢救的地步。”
孟轻舸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了，她今天刚经历场抢救，饭还没有吃，又听到了抢救声。
“医生姐姐，我朋友的胳膊不小心被人碰到了玻璃渣上面了，麻烦可以看下吗？”陈辰姗姗来迟，在后面补充道。
“两位小朋友，”孟轻舸把小字咬的非常重，好脸色给都没有给，“医院的抢救车出一次不止要浪费时间，精力，还有你们两位的财力，我看你们都是小孩子，下次注意一些。”
这话听得温然很不舒服。
小孩子，又是小孩子，今天刚因为高考缺考和母亲吵了一架，对方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小孩子行事，不长脑子。
现在却被一个陌生人再次教育，温然忍不住开口，“不就是钱吗，别的我没有，钱我有一大堆。”
空气瞬间静止了下来，一阵风拂过，吹着门口的树一阵晃动。
“大家都别吵，”一旁的护士对着孟轻舸说：“孟医生，这位小姑娘的胳膊确实受了伤。”
孟轻舸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目光在温然对左边胳膊上没有发现异常，停在右胳膊上微微愣了愣。
女孩才的胳膊本就细长，线条流畅，但在小臂内侧，上面糊了一层血，甚至隐约可以看见透明的玻璃上布着干涸的血迹。
孟轻舸收回视线时，看见她右臂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幅度很小，像是绷紧的皮筋，波动时快要消失的余韵。
可能是她的视线太过探究性，温然察觉到后，用自己完好的手拉住那只手的手腕，随后坚定的抬头，不带一点畏惧。
孟轻舸不和她计较，对着身旁的陈辰说：“扶她进去吧。”
温然被陈辰扶着进去，被护士带去了抢救室等着，路过输液室看着里面正在输液的人，忍不住问道：“护士姐姐，现在还有病人过来看病？”
护士点头，让温然坐下后，一边准备用物一边开口，“许多都是晚上突发情况过来，刚才也不是孟医生故意凶你，在你来之前她刚忙完抢救，饭可能都没有吃。”
一听到抢救，温然一个激灵，有些担忧的问：“怎么样？抢救过来了吗？”
护士摇摇头，手上拿着镊子放在盘子里，“没有，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温然听完，微微有些愣怔，完全不敢相信，她现在坐的地方，刚刚送走了一个完整的生病，她在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嘴唇动了动，正准备说话时，护士已经开了口。
“你们在这等下，我把用物已经准备好了，去叫下孟医生。”
女护士说完，人便已经离开，硕大的抢救室就只剩下两个人。
“我刚刚是不是有点过分？”温然等着人走远了之后，这才开口问旁边同样懵的陈辰。
“确实。”陈辰面色沉重的点头。
“那怎么办？”温然慌神，开始疯狂找理由，“刚才我也是不小心呀，都怪你，要什么平板车，轮椅不就好好的吗？”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你给我闭嘴，现在想想怎么办？”
陈辰正准备开口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两个人立即噤了声。
孟轻舸进来洗了手，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的拿着刚才护士准备的用物放在温然身旁的推车上。
抢救室里只有外面传来的呼呼的风声，剩下的便是打开消毒液，撕棉签包装的声音。
温然看着她捏着自己的手腕，一手拿着蘸了消毒液的棉签。因为带着口罩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等暗暗猜测。
应该不会生气吧？
冰凉的棉签顺着白皙的胳膊一点点的滑动，刺的温然一个哆嗦，差点收回胳膊。
“别动。”孟轻舸居高临下看着坐着的人，眼睛黑漆漆的。
温然立即乖乖摆好胳膊，身前的人很高，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刚好挡住了莹亮的光芒，只余下沉沉的黑。
她咬着下唇，看着扔掉棉签，继续重复的人，偷偷掀起眼皮，打着商量道：“孟医生，你该不会公报私仇吧？”
温然见她不说话，趁热打铁，开始拍马屁，“我们孟医生人美心善，怎么会干出公报私仇这么没品的事情，你说是不是，陈辰？”
陈辰立即配合接话，站在一旁默默补充，“是的是的，我第一次见到孟医生感觉就很不一般。”
孟轻舸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开口时的声音像是消毒水一般刺人，“疼的话，就不要盯着。”
温然哦了声，知道这个方法没用，乖乖点头，“知道了。”
不知道是不是温然提了一嘴的原因，一直到上药完毕，温然竟然没有吭一声。
陈辰去缴费，剩下温然一个人坐在急诊室的长椅上，看着手机。
刚刚一会儿没有看手机，手机已经被满满的消息给刷屏。
温然大致看了一晚，大致都是自己妈妈温芹的，她点开对话框，认认真真的看了起开。
【妈妈：你今晚回来吗？】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温芹可能没有等到温然的回复，继续问，
【妈妈：然然，我刚给你爸爸打了电话，她说你没有在她他那里，你现在在哪？】
温然一条条看下来，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直接翻到最后一条，寥寥的一句话。
【妈妈：然然，妈妈等你回来。】
时间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温然看了眼被层层包裹起来的纱布，眉头越蹙越紧，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了两下，一条编辑好的消息已经发出去。
她刚熄灭手机屏幕，陈辰已经停在她身前，拿着单子说：“已经好了，走吧。”
温然接过后，按着单子老老实实给陈辰转账，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停下。
陈辰听着手机噔了一声，知道是温然转账，她一边抱怨，一边规矩的收下，“每次都要跟我把帐算得那么清，真的不拿我当朋友。”
“就是因为是朋友，所以才要算清。”温然头都没有抬，眼睛在美团上找了一个现在还在营业的餐厅，填好地址，付完款后，便站起来，“走吧。”
两个人走在门口，外面的风已经小了很多。
陈辰看了眼温然胳膊上的伤，说：“今晚要不回我家？”
温然摇头，“不用了，我妈刚才打电话让我回家。”
陈辰知道温然家里的情况，很显然是不相信的，正要开口的时候，温然手机响了。
黑暗中，一道微弱的光线一闪一闪的，温然举起手机，眼睛里盛满笑意，得意洋洋的说：“你快走吧，我妈已经打电话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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