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入泉

从宝荣阁至明尘山笼统几步，连瞬移法术都不必施，启灵跟在左二郎身后，心情复杂。

        刚才他二人出来的时候，宝荣阁那群伙计、婆婆、姑娘匪夷所思地瞪着启灵，到了看左二郎的时候，又可以无缝衔接地转为奉承讨好，也当真是有些功夫，他们的神情与之前看王氏旁支时还有些许不同，应该说是更热烈了几分，是一副“选我吧选我吧，小的可以为您肝脑涂地”的样子。

        可见左家在平界何等尊贵，事实上，即便在四海八荒的范畴，左家也是有份量的，究其根本，是因为其家族本部红城的卓越地理位置。

        红城，位于整个中原大陆的北部，北连北沼部落（虽名为部落，实际为北沼人族的国，资源丰富，盛产矿石、品器原料、灵石等），南临竸朝水路命脉，有河道穿行于城邦，又是平界与四海八荒第一经济妖都——幽都唯一的连接点，可谓是集军事、经济为一体的要塞，是平界对外的门户和第一大城邦，人口规模甚至超过离家的青城和皇都天竸城。

        红城之重要有目共睹，而“左家兴则红城兴”此言并非空穴来风，竸朝皇帝忌惮他们也是理所应当，还弄了亲离远左的政策来压制他们。

        其实论平界家族历史和根基，除了北沼首领嫡系，就属青城离家，恐怕也正是受这份深厚历史的影响，离家族人历来博闻强识，通晓历史、地理，擅诗词歌赋，就是没几个从政的，诺大个从商世家中，竟也没有几个学商的，只有嫡长子因不得不肩负家族重托才精通商学与人心。

        反观之左家就不同了，家族发源于战乱中，左家先辈立志要还天下个国泰民安，遂以族人多从政或从军，家风纯正、家教严明，在百姓心目中地位绝然，都氏创竸朝那会儿，推崇左氏为皇的呼声颇高。

        哎……他们如何不知功高盖主之弊病，但精忠报国、鞠躬尽瘁是写在族训册首的啊。

        如此家族出来的嫡子，心气应该很高吧，应该抱着大展拳脚的念头活于世上吧。启灵不过平凡出生、平庸资质，都尚且因郁郁不得志而悲怆不已，更何况他。

        这人应该很苦闷吧，自己大哥被送去做人质，尚无回归之可能，自己又到了明尘山做外门弟子，若是真想修仙，那也基本没有转内门的希望；如果不想修仙，那就是为了消除都氏陛下的提防和猜忌，不得不桎梏在“道观”里。

        虽然际遇不同，但启灵多少能体会他的心情，那张冷脸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可理喻了。

        明尘山的大门其实更像平界的牌坊，是各类结界的交合点，材料源自昆仑山所在的西山群，其名曰白光琉璃，本质通透如水，光下“浸透”片刻会结絮，为琉璃彩色，又泛白光，澄澈间似有日辉下的云絮飘过，俱显仙家缥缈之意。

        然而左二郎带领启灵到的却是一青木牌坊前。启灵依稀记着，这应是外门的外堂门口？来访的人族都会先在此处登记，如此这般，好些生分啊，也是，自己毕竟只是顶了个内门的名罢了。

        “到了这里，你不再是宝荣阁的启灵姑娘，晚辈应尊您为启灵师姐。”左二郎这等话说的好生硬，有些照本宣科的意思，但是启灵非常！受用！

        十六年人生里，这还是头一回被唤作师姐，叫她的人还是明尘山弟子，还是个那么有出息的人。

        “哈哈哈，有劳了哈哈哈。”启灵一时有些害羞，不知如何答复，傻笑的样子引起了左二郎的注意，他的头几不可查地向后仰去，似有丝嫌弃。

        头一回被当作师姐，如何能这般反应？！庄重，严肃，利落！启灵，清醒点！

        许是更奇怪的一幕发生，明明刚才还在傻笑的人突然抿起嘴来，严肃得很，还有些凶狠，自己惹恼她了吗？左二郎眉角一跳。

        送到门口自有其他仙童、管事接应，启灵就此别过左二郎，希望他哥能恢复自由，他也能顺心如意，毕竟他是第一个叫她师姐的……嗯……应该比她还大一点的……好孩子。

        原是去往明尘山的内门弟子都需先洗尘三日，启灵头一回来明尘山时尚未满周岁，襁褓中的婴儿不知又是怎样的洗尘流程，反正这一回是沐浴--焚香--净灵。

        启灵仔细琢磨一番，其实主要是为祛除俗尘诅咒、魔障，若是幸运没有沾染这些，也可达灵台空明之效用。

        启灵被安顿在孰我院的西侧房，再普通不过的客人住所。听说那位灵力宿主被带往昆仑山玉虚宫，面见道冲子上仙，正好也不在此，“因此启灵嗯道人不用担心自己无法第一时间照料她。”嗯哼，不担心，不担心，有劳这位仙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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