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卫夫人的归宿

　　房门砰地被踢开，瑞华的双肩一抖，惊恐地转过身去：只见门前的两个侍女倒在地上，新君姬黔牟持着血淋淋的长剑冲了进来。

　　“你想做什么？！”姜瑞华心知大难已至，她急忙退到房柱一旁，眼角四下扫视着可以自卫的器具。

　　“快跟寡人离宫！不然寡人就拿你做人质，看姬朔那小子是要王位还是要忠孝之名！”

　　“朔儿攻进朝歌了？！”

　　卫黔牟见她面露喜色，不由得神情愈发狰狞，“都是你！你这妖妇害得我兄长父子反目，骨肉相残！今日我就灭了你这个妖妇，给兄长和急子陪葬！”

　　瑞华见已无可退之处，便横下心来，闭目等死。迟迟不见动静，不由得又睁开了眼。

　　只见姬黔牟眼中又是恼恨又是不舍：他这样切近地望着姜瑞华光洁如玉的面容，想起以前在宫宴之时窥得她风华绝代的笑靥，竟然一时舍不得刺出手中的长剑。

　　“住手！”门口传来一声大喝，姜瑞华得知有了生存的希望，趁姬黔牟转首之际，拿起身旁的一块玉器向他头上砸去！

　　可惜她力气太小，这一击并未给姬黔牟重创，反倒激起他的杀意。姬黔牟狂吼一声举剑刺向姜瑞华！

　　瑞华惨笑闭目，心道：‘寿儿，母亲来寻你了！’忽觉一只大手将她拉到一旁，原来是卫宣公的庶子姬硕将她救下。

　　姬硕却闪避不及，被姬黔牟的长剑刺中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硕公子？！”卫黔牟狞笑道，“原来你和后母还有一腿啊，寡人今日就成全你们，让你们两个下地府做对野鸳鸯……”

　　他话没说完，被飞掣而至的长箭射中后背，姬黔牟转过身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持弓的正是姬朔。他带人攻进卫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来寻找母亲，深怕姬黔牟垂死之际再泄恨于母亲。果不其然，刚进夫人的寝宫便见到门后有侍女的尸首，他便抢过侍卫的弓箭冲进房来，正好解了姜瑞华的危难。

　　姬朔拔出剑来要在重伤的姬黔牟身上补上一剑。

　　“朔儿，不可！他是周天子的女婿，你不可杀了他，引得天子降罪！”

　　姬朔恨恨地收了剑，让侍卫们将姬黔牟抬出去，先关到密室里救治一番再做发落。

　　“母亲，孩儿来晚了，让母亲受惊！”

　　姜瑞华的泪水滚滚而下，“快看看你硕兄，他替母亲受了一剑，快救他性命！”

　　姬朔眼见庶兄硕公子一身的血迹，呼吸已弱，也连声叫侍卫去找炀医来。

　　几日后，姬黔牟的余党被卫王姬朔一一肃清。他在宫中摆了大宴，请舅父和其余四国的君王一同庆贺逆贼剿灭、王位复得之喜。

　　一身素装的姜瑞华步下大殿，捧着金樽给王兄姜诸儿敬了一杯。她面上淡淡地道：“若不是王兄相助，我和朔儿母子已死在逆贼手中，此酒谢王兄救命大恩！”

　　齐王举樽饮下，“你我是兄妹，不要再说见外的话了。”

　　“王兄于妹子虽有救命之恩，可是小妹灵儿一生的幸福葬于王兄之手，瑞华亦是此生难忘！”

　　诸儿见瑞华眼中仍有恨意，不由得苦笑道：“我与灵儿的事情有说不出的苦衷。灵儿说过之前给你写过许多书信，都不见你回信，不然有些误会也早就解开了。”

　　“书信？”瑞华消瘦的玉容一片黯然，“宣公生前多疑，不许我与任何人书信往来，我哪见过灵儿的信啊，这么多年，我就像这宫中的囚犯！”

　　诸儿也是心酸，“妹子以后便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太夫人，以后不会再有人拘着你。”

　　“尊贵？”姜瑞华摇摇头，“姬泄、姬职那几位大夫都说我是祸乱宫庭的妖妇，要我背负起卫国兵乱的罪责！可是，我姜瑞华今生的苦痛又有谁来承担？！”

　　瑞华深吸了口气，竭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我已给朔儿明言了，先君去世之后，硕公子一直对我照顾良多；前日又替我挨了一剑，受到重创。他早没了妻子，我愿下嫁与他，侍侯他一生一世，不必再居在这冷森森的卫王宫里……我从君夫人之位沦为大夫之妻，那些朝臣们恐是乐见的。”

　　“这……，”齐王愕然，这亲事差了一个辈份啊！不过，子娶庶母为‘蒸’制，这在当世也是可行的。

　　姜诸儿点点头，“妹子主意既定，我这做兄长的也替你高兴，但愿此后妹子苦尽甘来，过上安心的日子。”

　　瑞华眼中真正有了谢意，她望向齐王身畔的鲁侯。

　　“他就我们的外甥姬同。”齐王给她引见。

　　“姨母安好。”姬同施了一礼。

　　姜瑞华眼前一亮，随即疑惑地看向齐王，姜诸儿微微地点了点头。

　　瑞华大喜过望，伸手把自己颈上佩戴的护身之物取下来，“同儿，这血玉符是你外祖母的遗物，是出自昆仑的千年灵玉；姨母从未舍得离身，今日送与你做见面礼，同儿切勿推辞！”

　　“姨母，这是您的护身符，又是外祖母留给您的，我怎好……”

　　“好孩子，看到你长得和……你母亲一样，我真是欢喜！快拿着吧，等你娶夫人的时候，我就去看看你母亲，问问这些年发生的事。”

　　鲁侯只得收下那块玉符。姜瑞华低下头来拭着泪，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姬同和姜诸儿，轻笑着离开大殿。

　　卫宫大宴之后，各位君王挥手道别。姬同和舅父同路，齐鲁大军相伴向东方行去。

　　姜诸儿难得与儿子有如此亲密相处的机会，他一路上言笑晏晏，从军事武功说到诗文器乐；从纵横之术说到阴阳名家；他本是博学之才，又有平常大丈夫不能比拟的豪情壮志，不到两日，便让姬同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碍着君主身份，他竟想和齐王同住一帐，秉烛夜谈。

　　到了齐国边境，两队人员便要分向而行，齐王向东去往临缁，鲁侯向南行向曲阜；姜诸儿交待着姬同：闲暇时多去禚地探望母亲，又像叮嘱孩童一般罗嗦了许多事情，才调转马头向东而去。

　　姬同的神情落寞起来，他闷闷不乐地带着兵马回到鲁国王城，一路上他脑中时时浮现齐王指点江山之时的豪情。舅父已成功的干掉了第四个诸侯，他敢与天子争锋，击退王师的威名，已传遍了大周天下。

　　母亲爱上这样一个当世无二的英雄，也是在情理之中。姬同叹了口气，唉，如果他不是自己的亲舅父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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