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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医生的女儿


  蓝缨说过,如果一个人的信念根深蒂固,他就只能看到符合他信念的东西。

  比如一个女人怀疑自己丈夫出轨,那么不管丈夫说什么,妻子都只认为他是在狡辩。老师们不会相信作业落在家里的坏学生,原告不会相信被告请来的律师的辩论,警官不相信一个惯犯只是恰好路过某户门窗大开的人家,譬如许多许多发生在身边的事,都是这样。

  似是某种不成文的规矩,人们在无形之间就履行了这样的规矩,并且浑然不觉。

  犹如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米小童抬起头。

  医疗组的天空灰白灰白,像一块磨砂玻璃模糊不清,又似乎是被添了很多水从而不饱和的靛蓝色,如果在画纸上应该是个很尴尬的颜色。

  可是她喜欢这样的色彩。

  由于不饱和的色调而产生的灰灰沉沉的色系,像极了那个人总是穿在身上的西装。

  笼罩在白色大褂里的灰色。

  ……被白云遮挡住的暴风雨。

  米小童深吸一口气,医疗组的院子里充斥着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有点刺鼻,却有种亲切感。

  那个人身上也是这种气味。每天每天都带着一股医院的味道,吃饭时也是,看晨报时也是,就连睡觉都隐隐能够嗅到,酒精,消毒水,福尔马林液。就像他身上必须拥有这些味道似的。

  偶尔会厌倦,然后跟他抱怨,他都笑着说,没办法呀,小童,医生的工作就是这样,习惯就好啦。你看,我只是身上沾了些味道,就能把一个快要死去的人拉回日常生活中来,这样想是不是就没那么讨厌了?

  她打心眼里尊敬那个人。

  所以即使她现在变成这种样子,对那个人的心情依然未变。

  从未变过。

  或者说,人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才会不断变化,一旦到了这个境地,就会觉得生活不变才好,固定的思维、固定的模式反而会让他们安心。

  离开了地面之后,便需要寻找另外的依靠。就算只是某棵树纤细的枝桠也好,只要身体紧挨着什么东西,就不会再感到惶悚。

  所以才那么想要蓝络。

  所以才离不开海棠街。

  能让人安心的,不变的东西。

  米小童想得很简单,就这么生活下去就好,奇怪也好,已经死去也好,反正她们还存在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怀疑,这就是最美丽的结果。

  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在尼池塔下前去救援的医疗人员里发现疑似那个人的身影时,她还是冲了上去。

  像个在孤岛上终于等到救生船的人。

  然而终究只是黄粱一梦。

  医院忙忙碌碌的来往人群里,没有他。

  米小童咬咬唇。

  蓝络何琪她们找不到自己应该很焦急吧,她不应该不打声招呼就擅自跑掉。

  回去找她们吗?

  她缓慢转动着许久不用的大脑,思考着,回去吗,她们还在那吗,尼池塔底下还有很多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找到她们吧。

  但大脑还没得出结论,身体就自己从树上飘荡下来,往医疗组的大门走去。

  才迈出两步,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扯住,头顶的声音如此熟悉:“小童?”

  “……”

  真的是救生船。

  下午一点零三分,尼池医院某病房里。

  诱拐少女的嫌疑犯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在病床旁边来回踱步。

  “喂,不是说鉴定结果没问题老子就可以走了吗?你还拦着门干嘛?!”

  “我可以放门出去,但是不能放你出去。”路人A淡定道。

  “……嘁,老子不跟你吵架,老子想出门,老子只是想出门啊啊啊啊啊啊——!”

  啪叽。

  一只枕头迅猛飞来。

  何琪的声音顿消。

  病床上被吵醒的人黑着脸,周围散着阵阵黑气,由于刚从噩梦中清醒的缘故,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着。

  “何琪。”

  “……”何琪连忙抓着枕头遮住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这家伙好像真的很生气,居然连烧饼都不叫,居然还连名带姓的叫。真伤心。

  “过来。”

  “不要,既然你醒了,你就好好跟这位警察叔叔解释解释,我要出门找小童了混蛋。”

  何琪快步退到门口,小心地从枕头后面露出眼睛盯着她。

  路人A瞅她一眼,抽了抽嘴角。

  “你那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何琪怒道。

  “没什么。”

  “你那分明就是很鄙视的眼神好吗,当我是瞎的吗?”

  “我现在非常相信你不是嫌疑犯,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和善又窝囊得恰到好处的诱拐犯。”

  “喂,你这家伙绝对跟蓝络是认识的吧,绝对是在同一个马厩里长大的吧?”损人都不带脏字但是直戳人心啊喂!

  “……”路人A耸肩不说话。

  蓝络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往他们这边瞟了瞟。

  何琪注意到她身下开始出现床垫凹陷的痕迹。

  看来是恢复意识了。

  胆战心惊的烧饼君稍稍把枕头从自己头部挪开一些。

  “呼……”蓝络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脑袋还是蒙蒙的,但是已经好了很多,能看清房间里还有一男一男。

  ……诶。

  一男一男。

  “烧饼,你旁边抓着门把儿的那个人是你的幻肢吗?你的幻肢终于修炼成人型了?”蓝络一脸惊讶。

  何琪嘚瑟道:“这位幻肢是我在路上偶遇到的热心的便衣警察,我亲切地称之为‘便便’。”

  “喂,谁是便便啊?!”

  “哦,原来是这样,辛苦你啦,便便同志。”

  “你们俩听人说话啊!!!”

  “哟哟,看来已经醒了嘛。”正说话的功夫,门口进来一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看着有四五十岁,鼻梁上架了一副银边圆镜,面上带着爽朗的笑容,看着蓝络道,“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一个小时呢,毕竟嗜睡症可是很麻烦的症状啊。还有啊,你的身体似乎很有趣,能让我深入研究研究吗?”

  “……研究?”蓝络面无表情地望着他。

  “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从来不做强迫别人的事。啊我说小鹏,你也是太敬业了,见到可疑的人就立马凑过去,这样很累啊。偶尔也闲散点嘛,反正又没人监督你。”白大褂男人拍着路人A的肩膀笑道。

  “这是我的本分,”路人A被他的重掌拍的踉跄了一下,刚站稳,见他的大手又要落下来,连忙往边上躲几步,冲蓝络介绍:“这位是米医师,也是尼池医疗组的组长,刚才就是他帮你检查身体。”

  “哦,辛苦了。”蓝络垂了垂头表示感谢。

  米组长摆摆手道:“不算事不算事。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先走了,你再休息休息吧。”

  “嗯。”

  “小鹏啊,这也没什么嫌疑人了,你该走了吧,呆在人家的病房里多不好。”

  “噢。我待会就走。”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那回见。”

  嘎吱。门被顺带上。

  室内忽然陷入寂静。

  蓝络默默盯着亮堂的地板,盯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何琪问了句,“蓝络,你觉得那个人脸熟吗?”

  “不知道,没吃过。”

  “能不能好好说话。”

  “能。”

  “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吃过他的脸。”

  “不是让你用标准语法重复一遍啊!!”何琪咬牙切齿,面色黑如蚊子。

  确定何琪不是诱拐犯之后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的路人A厚颜无耻地继续留了下来,往房间中央的圆桌旁一坐,说:“你们见过那个米医师也不奇怪,他是目前医术水平最高的研究院中的首席专家之一,也经常接受媒体采访在电视上露面,应该说很活跃。”

  “哦,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蓝络瞅他一眼幽幽道,“为什么你还不走?”

  “我得了一种【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的病。”路人A翘起二郎腿依旧一脸无耻。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的假船长先生。”

  “否定,意识只能够实践改造客观世界,物质并不能凭空而生,因此我的鼻子不会凭着大脑思维而变长,这是违反客观规律的。”

  “请你不要用伟大的马克思来掩饰你无耻的本性好吗,警察小哥。”

  “喂,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何琪拽拽蓝络的袖子郁闷道。

  蓝络嫌弃地抽出自己的袖子:“烧饼你已经跟人类世界隔绝了吧,无知不是你的错,但任凭自己无知下去就是罪过。人丑就要多读书……啊啊!好疼!”

  下手真重啊混蛋烧饼,头顶上都长出一个包了!

  蓝络泪眼婆娑地捂着自己的脑袋。

  何琪收回还冒着烟的拳头,哼了一声,扭头问瞪眼望着她们俩的路人A:“你说的米医师如果那么厉害,为什么会在这庙会里当医生?”

  “这种问题不用想就知道了吧,尼池庙会那么著名,每年来参观游历的人数不胜数,一年一次的好机会,谁不赶紧来捞一笔?就算是首席专家也免不了俗啊。米医师每年都要来,来了都有四五年,我跟他也渐渐熟了。”

  路人A说着,端起桌子上放的水往嘴里倒灌一口。

  何琪醍醐灌顶般点点头,忽然想到米小童还没找着,忙奔向门口道:“蓝络,快去找小童……”

  哐——啪啪。

  身后猛地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她受惊似的转回身。

  路人A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板,一只手紧捂着腹部。他的脸朝着下方,完全被阴影笼罩,看不到光亮。只有肩膀剧烈地一起一伏着,表明他现在处于痛苦之中。

  “你……?”她只说了一个字,恍然看到地上打碎的玻璃杯,双眸里顿时冒出寒气。

  蓝络看看她,又看看地上匍匐的人,眉毛一跳。

  “烧饼,看来我们中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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