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彼字流

　　王行看着烟雾笼罩中的梅山，心里有了一丝波动，然后迅速降落在山门处，步行进入。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梅山不能驾驭灵器飞行，但连起尘修士来此都得步行，而且王行对梅山也确实有种特殊的情怀，所以始终不肯在梅山上飞，行哪怕是轻身术都不曾使用，只是慢慢地步行，感悟这梅山特有的气息，特有的韵味。

　　这个习惯哪怕许久之后他修为高深了甚至成为梅山之主之后都不曾改变。

　　但当王行看着漫山因无人打理而有些凌乱的梅花残肢落叶之时，还是不由得心里一阵愧疚。

　　玄墨子当初将整座梅山都交由自己管理，可自己却自始至终都没认真打理过，当初玄墨子将所有外门弟子都赶走之后梅山便只剩下他们两个懒汉了，这般凌乱也在情理之中。

　　王行开始考虑是不是也要再招几个外门弟子，反正玄墨子已经将梅山托付给自己打理了，而灵石的话他将自己从内务所私吞的灵石里分一些出来便是了。

　　但还是不要招太多的好，玄墨子生**静，所以才会有当日赶走所有外门弟子之举，他只要招几个信得过有勤劳的就行。

　　他立马就想到了李青，但还是叹息了一声，想想算了。

　　从言谈举止中王行就能深刻地感受到李青是一个颇为浮躁之人，梅山的清雅悠闲实在是不适合他。

　　王行先将这事抛在了脑后，他此行前来便是找玄墨子探讨关于流水阵问题，顺便再从藏经阁取几本书。

　　玄墨子似乎特别爱玩捉迷藏，王行搜索了整整一天才在一个瀑布之后的秘洞里找到了玄墨子。

　　玄墨子似乎永远都是这副样子，佝偻着身子盘膝坐着，眼角微眯不知在看什么。

　　瀑布之后的这个洞穴采光不太好，显得有些昏暗，只有一些水波反射个光晕晃来晃去。

　　石壁上没有刻什么字，光秃秃的一片，王行却感到其中蕴含着极不简单的玄机。

　　王行愣愣地看着那光秃秃的石壁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端倪，显然以他这个境界是无法接触到那些的，玄墨子的深不可测也让他更加心惊。

　　“前辈，晚辈此来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番。”王行恭敬地说道，眼睛微低，却始终望着玄墨子。

　　玄墨子轻嗯一声。

　　王行停了片刻，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个青色玉筒，正准备说话。

　　玄墨子在看到那个玉筒后眼睛却是微不可查地一睁，轻声道：“《流水阵》残篇？居然落到了你的手上。”

　　王行一惊，没想到玄墨子竟是一眼便认出了这《流水阵》残篇，想来此残篇定于玄墨子有着不浅的渊源。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此残篇之详述了流水阵构造，关于其运作原理及符文刻画却语焉不详，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实在是难了。你若起尘，再带此物来吧。”玄墨子淡淡地说道，目光又收了回来，竟是一言便道出了王行的难处，想来他对这残篇的理解已经到了一定的层次了。

　　真的要起尘再来？王行心有不甘，自己此生能否起尘还未可知，可这阵法他却等不起急着要用，不然他实在无法安心修炼。

　　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尊，以他在书道上的造诣却对这残篇所述毫无头绪，这让他心有不甘。

　　是以他不愿就此离开。

　　玄墨子见王行仍未离开，毫无反应，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之后却是叹息一声，道：“也罢，你说说你对此残篇的感悟吧。”

　　“谢前辈！”王行惊喜道，“此篇《流水阵》，运用流水之意，自上而下，冲刷而过，源源不绝，因而可脱离灵石之束缚，自行吸取天地灵气运转。”

　　“嗯，不错。”玄墨子双眼微眯道，“继续。”

　　王行顿了一下，继续道：“可这看似源源不绝之意却实属谬乎，流水之无穷来其源头，并非其本身。而哪怕其源头，也绝无永恒之理，桑海沧田，岁月总能改变这一切。问题就是如何寻这源头，又如何保持源头活力，脱离灵石，晚辈实在是无以为力。”

　　玄墨子眼中露出些许赞叹之色，显然对王行能够准确地找到问题关键所在极为满意。

　　“看来你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不错这流水阵的难处就在此处，如何使其源源不绝地从天地间攫取灵力自行运转，哪怕是拥有完整的《流水阵》也极难攻克。”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符箓之道，丹鼎之道，阵法之道，禁制之道都与书道密不可分，然而最重要的便是书道本意，溯其本源，返璞归真，便可一法通万法。你可找到那关键之字！”

　　王行认真听着，双眼渐渐通明，道：“晚辈修行的功法为《滴水经》，与这《流水阵》残篇一字相同，便取其滴水之意，促其流水之势，无论滴还是流，都是水在运转，想来那关键一字便在这水上！”

　　玄墨子笑笑，道：“有理，可此方向却是大错特错！”

　　“什么！”王行一惊。

　　“水者，万物之母，无形无色，可流可滴可淌可卷，既然分其为《滴水经》《流水阵》，又怎可说其水字乃关键所在，若是如此那此两篇岂不完全相同，又何必有这一分！”玄墨子不紧不慢地说着，王行却是越听越心惊。

　　确实，《滴水经》与《流水阵》残篇同为水系，有这一些相同之处，可毕竟表现形式不同，其本质上就完全不同！就像一条大路的两个方向，永远不会相交。

　　可笑自己竟然连续一个月都在那坐着试图将一条大路两端连起来的可笑事情，索性没有走火入魔。王行心里一阵后怕。

　　“我懂了，这《滴水经》重在滴字，而这《流水阵》残篇，重在流之一字。只要参悟流之本意，这《流水阵》自然便感悟透了。多谢前辈！”王行显得极为激动，虽然没有一下子将问题解决，但他至少找对了方向！

　　他迫不及待地便告辞了玄墨子，离开去感悟了。

　　王行离开之后，玄墨子一双浑浊的老眼终于睁大，目光停滞在石壁之上，苍老的声音似乎具有魔力一般在洞穴里传开：“只是肉身拙智境便企图参悟单字之意吗，呵呵，有志气，却有些痴心妄想了，不过谁又说得准呢。你也听到了吗，感觉如何？”

　　没有人回答他，玄墨子自嘲一笑，道：“只是半年便进入肉身拙智境第三层，还是依靠书道通灵，有意思。哎，不过与你太像了，太像了，但愿他不要走上你这条路。”依旧没有人回答，只有哗哗的流水声淌开，似是整座梅山都在倾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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