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些事，本该拜师后才说与你，既然你现在问起，那为师今天便和你讲讲吧。”
说着倒了一杯茶放在七魄面前，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并不急着说，而是端起杯子，闭着眼，细细品茶。
七魄不解，只得看着宿辰。
宿辰放下茶杯，依旧闭着眼，悠悠开口
“今日给你讲过当年人间大乱，请空狐大仙出山，建立仙界的事还记得么？”
七魄点点头。
“除了今天和你说的仙界，还有天界，冥府和我们现在生活的人间。”
宿辰睁开眼睛，看着七魄继续说道：“原本只有天界，冥府和人间三界，天界的天皇是三界的主宰，不过因为疏于管理才发生了当年的事情，所以自从成立仙界以来各界分权。不过掌管人间的神仙还要常去天界述职，掌管冥府的主神阎王和仙界的仙王则与天皇平起平坐。”
“那那些妖怪呢？属于哪里？”
宿辰轻笑“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属于他的地方。”
“那．．．．．．．”
“妖之所以叫妖，是因为误入歧途，自然不可能属于仙界，又霍乱人间，人间更不会收留，可到底是活着的生灵，又不可能属于冥府。所以妖便成了四界外的生灵。”
“不属于四界的生灵就是妖么？”
“不属于这四界的生灵有很多，可有的被请进佛寺供奉，有的却让人恫心疾首。”
“妖就该人人诛之么？神佛仙官就没有私欲么？”宿辰说的声音很小，不知七魄有没有听到。
只是，时间突然静止了一样。屋子里只有玉壶中药汤翻滚的声音。
七魄没有说话，不知坐在那里想些什么。
宿辰又倒了一杯茶，口念咒，伸手从杯中引出茶水，茶水悬在半空，七魄抬头，竟从水中看见天灵山。
“这是......天灵山？”
宿辰点头“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的都想来天灵山修行么？”
‘为什么？’
宿辰好像并没打算让七魄回答，接着说道：
“天灵山被誉为修行第一山，现在度化了的神仙很多都曾在天灵山修行。最主要的是，无量宫的掌门是掌管人间的神。所以人们都认为，来天灵山，就等于得道成仙。”
“掌门是掌管人间的神仙！”
“当然不是，是我们的师傅。”
七魄立刻惊叹“天师的师傅是神仙，那天师和掌门也都是神仙啦！”
宿辰苦笑“什么神仙，不过是百年孤独的老怪物罢了。”
‘百年？’
见七魄满脸疑惑，宿辰长袖一挥，茶水落回杯中，站起身，说道“该有三个百年了吧！”
脸上是无尽的孤独和无奈。
忽然转过身，轻笑，坐下来继续讲他没有讲完的故事。
“有修为的狐按等级分为瑞狐，灵狐，幻狐，神狐，仙狐，天狐和空狐。不过能成为仙狐已是万里挑一，至于天狐更是难得一遇，而能成为空狐的至今也只有仙王了。”
说罢看着七魄轻轻一笑“所以区区蛇妖，又怎么打得过天狐。”
“那有没有可能一生下来就是天狐？”
七魄恍惚记得，曾有人在梦中说过，我生为天狐。
宿辰皱眉思考片刻“听说生来就是瑞狐，仙王生来也不过是灵狐。不过曾经听师傅说过，，天狐么？年纪果然大了......记不清了。也许有吧。”
七魄皱着眉，嘟着嘴，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宿辰咧嘴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至于上古神兽......是龙，麒麟，凤凰，白虎。”
说完又好像思索了好久，才说“嗯.....会不会被蛇妖吃掉呢？如果可以吃，妖精们当然愿意吃了啊，大增修为的啊。不过，道行高的，就不可能吃掉了呢！”
七魄叹口气，这些算是什么答案呢？而且，今晚的天师，怪怪的！
“你既可以梦见这些，说明是有些缘分。”
“缘分？”
宿辰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思考着事情。
良久，他才轻声说“日后好好修行吧。”
‘别像师傅这样’一口茶水压制下去到嘴边的话。
修行么？
成仙么？
算了吧，来无量宫，只是为了学习宿辰的医术，来挽救更多人的生命，不让他人也失去娘亲。
至于学成以后，她要做的是游历四方，悬壶济世，而不是在这无量宫中修道，待有日来度化成仙。
亦或是像掌门那样永远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
像一声惊雷炸响在七魄脑中。
“天师”七魄突然大叫“掌门都可以长生不老，那...”
“那我为什么突然变这样了是么？”宿辰轻笑“这样也不错，老了就是老了。”
“可是...”七魄突然闭上了嘴，许久，才开口“那，会死么？”
“会啊，不要说我，成了仙就以为完事大吉？也是会死的。只不过不会像人类一样老死罢了。”
宿辰说完，又嘲讽地说道“不过他们都不愿意做任何有危险的事来逃避死亡罢了。”
‘什么意思？不是说，神仙都不会死的么？’
七魄歪着头，看着宿辰拿来玉壶，倒出药汤，轻轻吹了两口，递给七魄。
“为什么又喝药？”
“腿上本就有伤，夜深露重的不怕明日腿疼？”
七魄接过药碗，浅尝一口，不烫，也并不苦嘛。
喝了药，见天还未亮，便打算趁着这时问宿辰婆婆的事情。
“天师。”
“什么事？”
“来无量宫后日子就过的糊涂得很，婆婆的头七......”
宿辰轻笑“忙的忘了，想来婆婆也不会怪你。”
七魄把玩着手中的药碗，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
宿辰到底是看着七魄长大的，即便这些日子都没有问，他也知道七魄总有一天要问这些事的。
“想问婆婆怎么死的？”
七魄一惊，点头。
思量再三，终于开口“婆婆她被蛇咬了。”
这是骗她么？不算是吧，蛇妖也是蛇嘛。
竟经管七魄低着头，宿辰依然可以看见她双颊滑落的泪水，宿辰知道，直到现在，七魄依然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香婆。
“如果，如果我没有上天灵山.....”
“魄儿，这并不怪你。”
七魄摇着头“都怪我，若不是我，婆婆就不会死了。”
这些日子的平静，都在这一刻瓦解。
“我该好好听婆婆的话的。”
“该留在家里。”
无论宿辰怎么劝说，七魄自顾自的哭喊，反复说着这几句话。
“如果我没有上天灵山......”
“如果你没有上天灵山那你也会死！”
宿辰突然大吼，让七魄有些不知所措。
七魄看着宿辰，不再哭闹，嘶哑着嗓子问了句“为什么？”
宿辰轻轻摇头“你还小，这些你不必知道。”
“我已经十三了！您不是说您十岁时已经精通医理，可以开方抓药了么？”
宿辰拿过七魄手中的药碗，转身走进幔帐中，说道“回去吧。明日还得去书院。”
七魄不依不饶，跟着宿辰走进幔帐中，抓住宿辰的袖子喊道“又赶我走？又不让我知道？为什么什么都要瞒着我？”
宿辰突然变了脸色，怒斥“真是不懂规矩。真该像大先生一样给你点教训你。”
七魄并未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见宿辰生气，反倒恼了起来
“哪里不懂规矩，我只是想知道我该知道的事何错之有？”
宿辰用力推开七魄，长袖一挥，房门大开，七魄也随着风吹到门外。
踉跄站起身，刚要进门，宿辰出现在面前，面色如铁
“即使没有拜师大典，我也是你的师傅，师傅的命令哪有不尊的道理？违抗师命这是你今天的第一个错误。无论是我还是掌门或是无量宫任何一个长辈师兄的幔帐都不可随意进入，这是你今天的第二个错误。念在你初犯，便不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下次再犯定不饶你，走吧。”
说完便转身进屋。
‘若不赶走你，真怕说出什么来。你还小，有些事不知道的好。有些事，一辈子不知道的好。’
‘砰！’
关门的声响阻挡了想再次进去的七魄。
进不去，无法，摸摸鼻子，顺着长廊漫步，不停回想宿辰讲的话。
‘不属于这四界的生灵有很多，可有的被请进佛寺供奉，有的却让人恫心疾首。’
天地万物看似公平，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即使看起来处境是相同的，可是最终，结果却是完全相反的。
“难道妖就真的那么罪无可恕么？”
喃喃自语，漫无目的地走着。
不觉间，天已经泛起鱼肚白。
七魄停下来，见远处，初阳微红刚刚露头，而霞光早已映着云海绵延数里，无量宫中修行的弟子们也都已起床，在大殿和各院之间来往。
该回去了。
今日还要去书院学习礼仪。
无量宫宫规森严，礼数繁多，学起来真是麻烦。
“师妹好性情。”
来人竟是昨日给掌门传话小弟子。
七魄颔首示意，笑答“抬爱了，恰巧路过罢了，这声师妹，怎能担待得起。”
“你师傅是我师叔，自然称你为师妹。”说完又补充道“我叫诫凡。”
“我叫七魄。”
诫凡笑笑“知道。时间不早，你快走吧。不是还要上书院么？”
七魄点点头，转身刚要离开，却听见诫凡在身后说道
“书院．．．．．．”
七魄转身“书院怎么了？”
诫凡尴尬笑笑，握着手中的长剑回答道“没事，在书院当心点。”
“谢谢。”
‘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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