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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第一百七十二章,易帅


  且说郑朱回到邯郸,向赵王赵丹汇报了出使的情况。

  赵丹听闻嬴稷要求赵国归还上党郡,气得脸色铁青、腮肉痉挛,拍案呼喝道:“嬴稷欺人太甚也!”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连忙躬身相劝:“大王息怒!”

  赵丹严声道:“嬴稷强横如斯,寡人也不是好相与的!上党之地,寡人半寸也不会割让!嬴稷不肯撤军,寡人就令赵国雄师把他的兵马悉数逐出上党!”

  蔺相如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抬头切谏道:“大王三思!秦军凶悍,我军只宜以守为战,万万不可出击!”

  赵丹面色阴郁,道:“蔺卿家莫不是又忘记国情了?寡人在全国征粮,官民鼎力相助,所集粮草顶多能让大军支持到酉月,而今年秋收的粮食最快得等到戌月方能集结完成,若酉月战事仍未了结,寡人上哪儿为大军征集一个月的粮草?难道要寡人再度号召全国官员百姓捐献私家余粮吗?他们家中还有多少余粮可捐?饮食自古以来便是民生之本,若百姓食不果腹,国中岂能安定?国中不安、外敌不退,赵国岂非要陷入内忧外患的绝境!”

  蔺相如急道:“大王,我们还可设法向别国借粮!”

  赵丹冷冷的道:“燕、齐、韩与赵国不睦,鲁、卫小国不敢揽事,魏、楚与秦贼勾结,赵国能向哪国借粮?”

  蔺相如道:“大王,微臣愿出使列国,说服诸王联赵反秦!”

  虞信喟然道:“游说列国联赵反秦,本就困难,而今更是难上加难。郑大夫此趟出使秦国,备受秦王礼遇,偏偏魏国、楚国的使臣碰巧也在咸阳,秦王还当着他们的面优待郑大夫,魏使、楚使必会四处传布此事,宣扬‘秦赵和睦通好’,赵国纵高呼‘反秦’,又有谁人相信?”

  平原君赵胜道:“列国不信赵国反秦也罢,计较其他恩怨得失也罢,总而言之,他们眼下是绝不肯与赵国联合的。我们固然可以派遣使臣去游说疏通,但这无疑是极其费时之务,也许我们尚未取得结果,国中、军中已然绝粮。”

  平阳君赵豹叹息道:“其实就算全国忍饥挨饿、勉强撑到戌月,情形也不会有多大改善。这两年大军在上党作战,本土务农人口匮缺,气候又差,极不利于稼穑。今年秋收的收成必定殊为有限,多半比去年更少,无法供给大军累月消耗。”

  赵丹俯瞰着蔺相如道:“蔺卿家可明白了吗?眼前赵国只有两条路,不是降,就是攻!廉颇所谓的以守为战,并非寡人执意不许,而是情势不容!”

  蔺相如垂首,眉头紧皱、默不作声。他足智多谋,自然不是不明情势的,但他反复掂掇,实在不赞成赵军冒险出击。

  而此时的赵国君臣,包括远在上党的廉颇,亦无一人愿意向秦国低头服软、奉还上党。

  赵国君臣一贯抱持着一股傲气,他们认为赵国是华夏的大国、强国,虽国力不及秦国,但秦国是天下第一,赵国则是天下第二,两国无悬殊差距,因此赵国绝不可任由秦国欺凌,必要之时,赵国纵仅凭一国独力,亦不惧与秦国恶战!尤其在阏与大捷后,赵国君臣的这股傲气变得极为强烈、极为坚定!

  只听赵丹敞声道:“寡人将再令廉颇出击,速战速决,驱逐秦贼!若廉颇复拒,寡人必依律惩办!众卿家可有异议?”

  大殿上的赵国群臣俱礼揖附议,唯蔺相如摇头吁嗟,赵丹也不在乎他一人之见。

  平阳君赵豹道:“大王,廉颇屡次抗旨不攻,兴许是顾及军力,微臣提议,此次向长平多增兵马,一则加强军力,二则激励廉颇与将士的斗志。”

  赵丹颔首道:“豹叔父言之有理。”旋即又拢眉:“可是自开战以来,寡人前后已往上党调拨了近三十万兵马,其中还包含从邯郸军营里抽调的锐卒。目今邯郸总得留有守军,北方、东方也需军队防备匈奴和燕国,寡人手中可调度的兵马并不充裕啊。”

  平原君赵胜和相国田单迅快计算了一番,赵胜道:“大王,据臣等估算,我们还能往长平增派十五万甲士。”

  田单道:“大王,目下长平秦军约有三十万,我军也有三十万,加上增派的十五万,我军总数便有四十五万,已可在兵力上占优。”

  赵丹沉忖片刻,点一点头,道:“那就增兵十五万。胜叔父,田卿家,你们二位尽快集结这十五万甲士,寡人先派信使去长平通告廉颇,让他及早做好部署。”

  田单、赵胜应诺。

  廷议完毕,郑朱留下来,向赵丹深深一揖,道:“微臣有一桩机密事,大王容禀。”

  赵丹招招手,示意郑朱上前,道:“郑卿家说来听听。”

  郑朱压低嗓音,说道:“大王,微臣在咸阳时探听到秦国臣僚的一些言论,说是大王您用人不善,放着帅才马服君不用,偏让浪得虚名的廉颇挂帅,‘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以致今日困局。”

  赵丹耳闻此言,心弦剧烈一颤,两眼迸射出奇异的亮光。

  郑朱又道:“但微臣也想,这或许是秦人狂言妄议大王,所以微臣方才并不敢当众说出。”

  赵丹苦笑着吐了口闷气,沉声道:“秦人之言未尝没有道理,括兄一直是寡人心目中赵国最杰出的帅才。”

  郑朱道:“微臣也一向钦佩马服君之才。不只是微臣,朝中诸位大人、军中将士,无人不称赞马服君智勇双全,就连齐、鲁等国的一些兵法家,也都说马服君是稀世良才。”

  赵丹双手渐渐握成拳头,突然“砰”的捶在案上,喝道:“倘若廉颇今次又抗旨,寡人一定让括兄前去换了他!”

  信使骑快马奔赴长平。

  这段时日里,赵国民间流传开一句话:“廉颇恇怯无能,当由马服君赵括挂帅驱除秦贼,扬我赵国之威!”

  马服君赵括乃王室宗亲、将门英杰,年少扬名、才德兼备、屡建战功,素日深受赵国百姓拥戴。而廉颇久战无果,又使赵国国内食粮短缺,百姓难免怨尤之。是故,百姓听到这句流言,无不认同支持,纷纷加以呼吁响应。

  流言很快传入王宫中。这天恰巧赵王赵丹邀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马服君赵括一起饮宴。赵丹勾着赵括的肩膀,又笑又叹的道:“寡人悔哉!悔哉!寡人早该委任括兄你挂帅!那廉颇先是战败,后又龟缩,丧师辱国、虚耗粮草,致使赵国疲敝,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括谦和的笑道:“大王,秦军骁悍,我军曾在玉溪河谷与老马岭连番受挫,既有前车之鉴,廉将军事后谨慎用兵,也是合情合理的。”

  赵丹道:“再如何谨慎用兵,也不能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龟缩不出啊!呿,寡人现在益发觉着,廉颇那厮就是被秦贼吓破了胆,没勇气出击拼斗了!”他伸直脖子灌下一爵酒,冷笑道:“若廉颇是畏惧杀星白起,倒还罢了,可秦贼的主帅仅是王龁而已啊!廉颇身为赵国上将,居然害怕区区王龁,真是丢尽了赵国的颜面!”

  赵括连忙劝道:“大王这话说得重了,廉将军不是胆小之人。”

  赵丹嗤笑道:“嘿嘿,括兄之言也没错,廉颇只是对着敌军胆小罢了,他对着寡人可是胆大妄为得很啊!他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圣旨!”

  赵括仍然劝解:“大王息怒,廉将军屡次抗旨,乃是为战事筹谋,非存心挑衅大王龙威。微臣昔年曾跟随廉将军出征,耳闻目睹,廉将军确实不是胆小畏战的。”

  这时平原君赵胜插话道:“阿括啊,廉颇虽然算不得胆小畏战之辈,却也不是什么英勇豪杰。他只有遇着顺风顺水的战事时才会雷厉风行,一旦面临艰难险阻,他就不敢勇往直前了。”言语间似隐隐透着鄙夷之意。

  一旁的赵豹道:“当年胡伤率秦贼来犯,先王问计于廉颇,廉颇的回答便是‘难救’。”

  赵胜冷哂:“可不是么?”

  赵丹双眼凝注赵括,道:“当年多亏括兄的父亲赵奢将军迎难而上、力挽狂澜,我们赵军才能在阏与力挫秦贼!可见还是我们赵家自己人负重致远、骁勇善战啊!”

  赵括默默的欠身行礼,心中回忆起先父,甚感怀念,双目微有湿润。

  赵丹喟叹道:“赵奢将军是赵国的大英雄,寡人素昔敬佩,因而他提出的请求,寡人总是依允。然而也许有些事,寡人本不该依允他。括兄这般的英才,寡人岂能投闲置散呢?”

  赵括俊秀的脸上浮泛一抹清浅笑容,庄严道:“先父的主张必有道理,微臣虔心敬重。但若国家有所需、大王有所需,微臣身为赵国之臣,亦义不容辞。”

  赵丹眉开眼笑的道:“善!”亲自斟了一爵酒,递给赵括。

  赵括施礼谢恩,双手接过铜爵,一饮而尽。

  过了数日,信使归来,向赵王呈上廉颇的文书。

  赵丹阅览毕,气得紫胀了面皮,让寺人将帛书交给蔺相如,道:“蔺卿家好生看看!”

  蔺相如战战兢兢的展开帛书,只见廉颇写道:“增兵十五万,犹少,不可攻战,恕微臣不能从命。”心口登即冰凉。

  赵丹冷然道:“廉颇又抗旨了!寡人准备增援他十五万兵马,他还嫌少了!”

  话音一落,盈殿哗然,平原君赵胜、平阳君赵豹、相国田单等人皆指摘廉颇独断专行、罔顾国情。

  蔺相如出列下跪,伏拜道:“大王!微臣虽非名将,却也知《孙子兵法》有云:‘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廉将军必是仔细比较了敌我兵力,故有此断!微臣恳求大王体恤廉将军之苦心!”

  赵丹冷笑道:“寡人倒也想着赵国能有千万甲士,那样一来都无需指派将帅督战了,寡人只消把千万甲士派去长平与秦贼肉搏,赤手空拳也必可将三十万秦贼殴成肉糜哉!”

  蔺相如喉头梗塞,无力的闭上双眼。

  赵胜从旁说道:“蔺大人,《孙子兵法》固有道理,但古往今来的许多战役却并非俱与《孙子兵法》所述相符。远的不谈,你只需想都平君经历的战役,还有已故的乐毅将军、赵奢将军打过的胜仗,有几次是在兵力上倍于对手的?那秦国的武安君白起更是常常以少胜多、以寡歼众!眼下我们赵国可在长平部署四十五万兵马,秦军约三十万,我们已然在兵力上占了上风,廉颇何以仍不敢出击攻战?难道非要我们给他凑齐六十万大军,方能请动他出垒击敌吗!”

  赵豹随后道:“百年以来,除却灭国改朝的大战之外,华夏无任何一国曾为一场战役调度如此众多兵马,而况以赵国现今之力,能向长平增派十五万甲士已属不易,实在无法再多加增援。”

  田单、虞信等臣僚尽皆附和。

  蔺相如自知无反驳之理,只能沉默。

  赵丹见众臣都对廉颇不满,遂朗声宣道:“廉颇畏战抗旨,不宜续为我军主帅。寡人有令,我军易帅,即日议定新帅人选!”

  众臣礼揖道:“大王英明!”

  蔺相如大声疾呼:“临阵易帅乃兵家大忌!大王勿忘燕惠王之失与骑劫之败!”

  当年燕惠王姬颉中了田单的离间计,以骑劫取代燕军主帅乐毅,最终骑劫率领的燕军在即墨城外一败涂地,燕国的灭齐大业前功尽弃。

  今时今日,齐国的复国英雄田单已成了赵国的相国,他此刻听着蔺相如提及往事,内心感慨良多。

  赵丹双眼逼视蔺相如,昂然道:“蔺卿家休再多言!廉颇不是望诸君,寡人任命的新帅也绝不会是骑劫之流!”

  蔺相如无计可施,垂下头颈,长长的叹了口气。

  次日,赵丹召赵胜、赵豹、田单、虞信、蔺相如五位重臣至书房议事。赵胜、赵豹、虞信、蔺相如四人按时来到,相府却只来了一名侍从,跪地道:“都平君昨晚突发急病,高烧整夜,今晨犹无好转,故而无法进宫陛见,恳请大王恕罪!”

  赵丹微皱眉头,问道:“可寻医师诊治了吗?”他的语气很温和,似乎心绪也很平静。

  那侍从答道:“回大王,医师诊治过了。”

  赵丹又问:“医师如何说的?”

  侍从回答:“医师们说,都平君的病势不算太重,但由于都平君非青壮之身,这病医治起来也不容易,少不得要卧床静养月余。”

  赵丹点首道:“那便让田卿家好生养病吧,病愈之前不必上朝了,寡人如有急事,自会遣人去相府。相府若医药不济,也着人来告知寡人,寡人一定尽力相助田卿家。”

  侍从磕头谢恩,退出书房。

  赵丹向赵胜等人道:“对于我军新帅的人选,诸位思虑一晚,可有提议?”

  赵胜含笑道:“微臣要推举的人选,正是大王心中的那一位。”

  赵丹笑微微的颔首,目光又投向赵豹。

  赵豹拱手道:“微臣也一样。”

  虞信也道:“微臣无异议。”

  蔺相如惶急起来,道:“不妥!”

  赵丹唇角抽搐:“有什么不妥的?”

  蔺相如朝赵丹一揖到地,恳切的道:“大王,当年赵奢将军特意叮嘱微臣,要微臣谏阻大王,不可委任阿括为帅!”

  赵丹脸上略显出烦腻的情状,道:“难道赵奢将军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理?寡人都必须照办?”

  蔺相如道:“赵奢将军是阿括的父亲,做父亲的必然最了解儿子。赵奢将军当日说阿括‘历练不足,根基不实’,一定是错不了的。”

  赵胜笑道:“蔺大人啊,阿括是跟随他父亲及诸位前辈名将打过不少仗的,岂能说是历练不足呢?”

  蔺相如道:“可先前阿括出征均是任裨将,从未当过主帅。”

  赵胜道:“这有何妨?凡事皆有第一次。”

  赵丹似笑非笑的道:“彼时若依了寡人之意,括兄早有机会挂帅历练,还不是赵奢将军一直拦阻着?”

  蔺相如叹道:“微臣绝非小觑阿括之才,更不是反对他去历练,但此次的战事非同小可,乃是赵国百年来最凶险的一战,大王在选任主帅时定要慎重斟酌啊!”

  赵丹忍不住冷笑道:“如果蔺卿家坚持认定括兄不堪为此战主帅,那就烦请蔺卿家再推举一人,让寡人与诸位卿家评点评点!”

  “这……这……”蔺相如嗫嗫嚅嚅,掌心额角汗水直冒。

  赵丹的这个要求着实难倒了他!

  赵国虽是武将辈出的国度,但四十五万大军的统帅又岂是寻常武将能够担任的?

  这个统帅必须拥有杰出的才智威望,也必须怀持一颗赤诚忠心。若无杰出的才智威望,则难以号令泱泱四十五万将士,难以使如此庞大的军队众志成城;而若无一颗赤诚忠心,这样的大军统帅便随时有可能为一己私利背叛国君,乃至于不惜与国君开战、危害国家安定!

  蔺相如本来还可试着推举田单,偏生田单又在这个节骨眼上抱恙了。此际纵观赵国朝野、军中,当真唯有赵括能出任新帅!

  蔺相如犹豫了良久,礼揖道:“大王,微臣愚见,还是应该继续以廉将军为帅。”

  赵丹瞠目一愣,旋即“呵呵”干笑两声,问道:“那么蔺卿家是打算亲自去说服廉颇出击吗?你说服得了廉颇吗?”

  蔺相如垂下双手,眼中老泪打转,惆怅的道:“微臣说服不了他……”

  赵丹摇着头,笑而不语。

  虞信上前两步,一手轻拍蔺相如后背,低声宽慰道:“蔺大人,形势如此,势在必行,我等已别无他法、无从选择。”

  蔺相如深吸一气,抬头向赵丹道:“大王,即便您已决定令阿括挂帅攻战,我们赵国与列国的邦交公谊也仍需修缮,倘列国能支助赵国,那是最好之事。”

  赵丹终于对蔺相如露出嘉许的目光,微笑应承道:“寡人会安排人员出使列国。”

  六师署,赵括处理完公务,拿起随身携带的一卷上党地形图,在漆案上展开,注目沉思。

  副官斟来一杯清香扑鼻的麦茶,道:“马服君又在想上党战事啦?”

  赵括接过茶,淡淡的笑了一笑。

  副官感叹:“这场战事,早该让马服君您挂帅督师!”

  赵括笑着冲他摇手,道:“莫要胡言。”

  副官道:“下官才没有胡言哩!如今上至大王和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大家都说应该由您挂帅去与秦贼交锋!您是我们赵国最英勇、最有兵略的将帅!那廉颇根本不是秦贼的对手!”

  赵括耳听赞美之词,脸上并无得色,反而唏嘘道:“大家只是不认可廉将军的战术罢了。”

  副官道:“老年人往往惜命,廉颇也不例外,所以他不敢带领将士出垒痛击秦贼。哼,我们赵国将士个个铁胆热血,却跟着一个衰老头子做了一年多的缩头乌龟,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说得非常愤慨,以至于脸颊和脖子全胀红了。

  赵括语气平和的道:“你没打过仗,这些事你不懂。面对秦军那样凶悍的敌人,我军打进攻战是要冒很大风险的,相比之下,廉将军采取的严防战术更为稳妥。”

  副官问道:“倘或是马服君您做主帅,您也会死守不攻吗?”

  赵括道:“我不会。”

  副官两眼炯炯放光,朗声道:“果然马服君够勇敢,有闯劲!”

  赵括微笑,笑中隐约透着一丝无奈,道:“勇敢和闯劲倒是其次。”

  副官咧嘴笑道:“对对,最要紧的是主帅的本领!马服君的本领可比廉颇高多了!”

  赵括摇一摇头,道:“战事与国情息息相关,战事影响着国情,而国情也左右着战事。若今日赵国国情与秦国易地以处,那么廉将军固守对峙也就未尝不可了。”

  副官听完这话,不由得叹道:“是啊,至少秦国现在尚未缺粮……”低头沉忖须臾,又望着赵括道:“马服君虽然这么说,但下官依然觉着您比廉颇将军高明,因为您心里考虑着国情,而廉颇将军只关注于战场。”

  赵括含笑道:“廉将军身在上党,看不到大王与诸位大人为国情烦恼的模样,也难怪他。”

  是时,六师署门外传来宦者令的语声:“马服君,大王召您去书房。”

  赵括应道:“谨诺。”

  宦者令领着赵括走进书房,赵括抱拳行礼:“微臣参见大王。”

  赵丹眉开眼笑的起身走向赵括,一面说着:“括兄免礼了!寡人有桩极重大的事情要与你说!”

  赵括谦恭的道:“微臣敬听大王示下。”

  赵丹望着赵括,激动而恳挚的道:“括兄,寡人已决定拜你为上将军,让你统帅我军决战秦贼!”

  赵括一怔,双目凝视赵丹须臾,然后又看向赵胜、赵豹、虞信、蔺相如。赵丹眼神灼灼,充满期盼,自不必说;赵胜、赵豹均是面带慈蔼笑意,俨然是长辈赞赏晚辈的情态;虞信和蔺相如的表情较为严肃,蔺相如甚至有些愁容,但两人的目光中亦透出一种拳拳希冀的神色。

  赵括抿了抿薄唇,俊脸上的所有温和之状刹那消散无影。他长长的眉毛刚硬的竖起,明亮的眼睛中汇聚着如剑锋刀刃一般锐利的神光,朗声答应道:“微臣领命。”语毕,英气勃勃的抱拳一揖。

  赵丹握住赵括双手,开怀笑道:“善!寡人就知道括兄是忠勇之士,肯定愿意为寡人而战,不似那些胆小龟缩的懦夫!”

  赵括不说话,脸上的皮肉紧绷着。

  赵胜过来拍抚他肩膀,悠然道:“阿括,你初次挂帅就要统领一支四十五万人的大军,面临的敌人又是凶暴的秦军,你心里难免紧张。不过你也莫要太紧张了,你才智卓越,有目共睹,初次挂帅有何惧哉?大王、我们、还有赵国的百姓,大家都坚信你能大战告捷、大胜而还!”

  赵丹笑道:“胜叔父说得对极了!寡人一贯相信括兄之才!括兄不必太紧张!”

  赵括肃然道:“此战关乎赵国国运,微臣不敢有丝毫松懈。”

  赵胜道:“诶,阿括,我可记得你从前说过,当世将帅之中,你只忌惮白起,除他之外,其余将帅皆不能与你争锋。现在那秦贼的主帅是王龁,不是白起,所以你不必忧心忡忡。”

  赵丹抓着赵括道:“是啊括兄,倘若你的对手是白起和你师父,那你是应该有所畏忌的,但既然对手是王龁,你就不用担心了,只管放开拳脚和他打,你决计能打赢他!”

  赵括唇角稍扬,勉强露出一丝笑容,眉头却皱得愈深,道:“即使对手是武安君和恩师,但凡有战机,微臣也当一往直前。国事当头,微臣不能畏忌任何敌人,亦不能顾及任何私情。”

  赵丹大为感动,登即张臂拥抱住赵括,道:“寡人有括兄这等贤臣挚友,何愁大业难成!”

  赵括默然,微微抬头仰望,眼珠一动不动、眼眶极是用力,仿佛是在试图看见什么、看清什么。

  朦朦胧胧,他视野中恍惚浮现出赵奢严峻的脸孔,又有白起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英姿,还有婷婷淳美温暖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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