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云起
雨一直在下，神社屋檐下滴滴嗒嗒声响个不停，连绵了一夜。
但是屋内的人却没有被这纷扰的嘈杂所打搅，室内一片安宁。
一夜好梦。
破晓时分，一扇紧闭的房门打开，身着红白服的巫女在回廊上走动，带出几分声响，片刻之后巫女便停在了一间和室，神社内渐渐寂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神社内唯一的神官顶着满天灿烂的阳光来到了和室，此时和室早已房门打开，茶香四溢。
神官愣了一下，遂又回想起什么，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拿起桌上倒好的清茶喝了一口，道。
“你总是起太早了，桔梗。”
桔梗跪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看到神官边喝茶边坐下后，才不急不缓的回答道。
“是你起太晚了，师兄。”
神官听闻此言，抿唇一笑，并不反驳。
说起来他们当年曾因为这样的事吵过一段，虽然也没有吵出什么结果。
桔梗现在提起这个也不是想和他再吵一段，只是有些怀念而已。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能再见到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也是一种幸运。
桔梗看向回廊外雨过天晴，分外清朗的天空，突然回想起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的师兄。
“后山的桔梗花开了吗？”桔梗问道。
神官摩挲着茶杯的边沿，回到：“每年都会如期而开，从未间断。”
“是吗。”桔梗轻轻道。
“闲话就说到这里吧，桔梗。”神官垂下手中已空的茶杯，‘嘭’的一声放在身侧桌子上。
桔梗低头正看见身侧杯中的茶水颤了颤，不自觉手臂放的更端正了些。
“既然休息够了，就给我解释一下，”神官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羽扇摇了摇，似是微笑却语气冷凝的一个字个字蹦道，“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你应该知道的。”桔梗低头避开神官的目光，淡淡的说道，“赤斛和轩墨不会帮我隐瞒这个消息。”
“就是知道了我才要问你，”神官道，“‘巫女桔梗被重伤之后死于妖怪的围攻之下’，这个消息传来之后你知道我觉得有多荒谬吗？”
桔梗没有回答。
“我听说你爱上了一个半妖？”
桔梗闻言身形一动，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淡淡的说道。
“都过去了。”
“重伤你的是那个半妖？”神官略过桔梗的神情，继续问道。
“……是。”桔梗实话实说。
神官听到桔梗肯定的回答手中一顿，眼眸间闪过一丝凌厉之色。
桔梗没有注意到神官的眼神，她只是听见师兄语气突然一转的问起了另一件事。
“五十年前与你比肩的那个巫女椿，我记得她是伊势神宫分社的弟子。”
“……好像是。”桔梗有些诧异师兄没有对半妖的事刨根究底，居然这么轻飘飘的翻了过去，但是既然师兄略过不再问，桔梗也不会自己提起。
毕竟她的确没说谎，对她来说，犬夜叉的事情的确是过去了。
“我记不太清，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桔梗说道。
神官把玩着手中的羽扇，没有再问下去，他说道：“赤斛来信说，最近出现了一个叫做戈薇的巫女，她所使用的咒术有几分京都神宫的影子。”
“京都神宫近百年间只有你我二人出去过，而我并没有收过弟子。”
“……我曾经教导过戈薇几年，”从师兄口中戈薇名字的桔梗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反正就算隐瞒也瞒不了多久，以师兄的能力他迟早会见到戈薇的，到时候他也什么都会清楚的。
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倒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
“戈薇她是我的转世。”桔梗看着回廊外风吹过的落叶，神情不变的扔下一个重弹。
“来自五百年后。”
“……五百年？！”神官‘啪’的一声合上羽扇。
“我在这五百年间附在灵魂上不断转世，因为时间太久差点就要消散。”桔梗语气平淡的叙述道，仿佛那个曾在世间挣扎了五百年的残念不是她一般，没有任何的不甘。
“幸运的是在我快要消散之际灵魂最后转世成了戈薇，戈薇天生灵力强大，是天赐的巫女，”桔梗语气柔和道，“托戈薇的福，我才得以休养生息，没有消失。”
“穿越时间并不是容易的事。”震惊过后神官一语中的的说道。
“机缘巧合，听戈薇说似乎是通过一口古井到达这里的。”
“你不应该回来，桔梗，”神官扶额说道，“既然你已经度过了五百年，那么这个时代的一切就已经和你无关了。”
“我没想到穿越时间这种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会发生在你身上，如果我早知道……”神官豁然起身，有些烦躁的踱步道。
“如果我早知道，我不会见你的，桔梗！”
“师兄，你不必这样，”桔梗抬头看向知悉此事而气息不稳的神官，道，“这是我的决定，是我决定来见你的。”
“桔梗！”神官眉头紧锁，“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现在离开，我还可以当我没有见过你。”神官令色道，“回到属于你的时代去，桔梗。”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回到这个时代，可是现在我回来了。”桔梗对神官的劝阻听而不闻，只是自顾自的说道。
“我不仅回来了，我还在这个时代得到能重新行走于世间的身体，”桔梗道，“我在这个时代又出生了一次，师兄你说，我真的和这个时代无关吗？”
“这二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你这是诡辩。”神官皱眉。
“但是我觉得，这是命运。”桔梗起身，走到门外的回廊上看向远处，不急不缓的说道，“五百年前因为我犹豫不决而没有做完的事情，我一直在后悔。”
“我很后悔。”
“我曾经认为我余下的时间大概就要在这悔恨中度过了，但是命运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虽然现在距那个时候已过了五十年，所幸一切都还来得及。”桔梗的眼神空洞而幽远，仿佛透过无望的天空在看着什么，她开口道，声音依旧淡淡的却又透出一种孤掷一注的坚决。
“师兄你觉得，我会放过这来之不易的命运吗。”
神官一时沉默了。
“有多少人知道你来自五百年后？”半晌，神官开口问道。
“只有师兄你，和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戈薇。”桔梗回道，“戈薇是不会说出去的。”
神官重新沉默了下来，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桔梗没有打扰神官的思索，也没办法从神官的表现中推测他是否对她的事有所动摇。
但是桔梗不管师兄最后会如何决定，她的答案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就绝不会变！
“南海北殿，东原西国，这几个势力在这五十年间其实已经削弱了不少，”思索了一会儿的神官没有就桔梗本身的问题发表任何看法，只是转头对桔梗说起了这几年的局势变化。
“只不过因为这些势力的削弱，宵小之辈开始层出不穷，你也知道，我们京都神宫因为结界之故只能镇守不出，对外也只能依靠般若寺和伊势神宫，”神官皱眉道，“但是十几年前般若寺因为不明原因隐退，如今神道只是依靠伊势神宫才能撑起一道防线。”
“所以现在这片岛屿上的妖怪也只能靠那些零散的修士去除，所幸现在能在这片岛屿上活动的妖怪大都不是什么有能之辈，所以才有目前暂时的安宁。”
“有能的妖怪的确没多少，”桔梗回想起回京都一路上的见闻，也皱了皱眉头，“但是那些宵小的妖怪数量也太多了。”
“结界已经削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五百年前就应该消散的结界，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神官叹了一口气，“所以……”
“五十年前那个新结界的构架我只完成了一半，”桔梗神色坚定的说道，“接下来我会去完成剩下的。”
新结界？莫非是……！神官一惊，看向桔梗。
“……”神官看着神情坚定的桔梗，知道就算自己想要阻止也不可能盯得住桔梗了，索性闭上了嘴也不再说什么劝阻的话。
其实如果五十年前他能阻止桔梗的话，那之后的事情大概都不会发生，问题是！
他当初真的是没想到桔梗居然玩这么大的，那个结界……
那个时候如果多注意一些就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是桔梗再出什么事情他|日到了地下，他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师傅，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神官神情悲切的一头磕在桌子上，不愿起来了。
说开一切之后的桔梗又恢复了平静，她喝了口茶漠然的忽视了又开始发神经的师兄，淡淡的不说话。
屋内一时有些寂静。
打破这一室寂静的是一只突然飞进屋内的纸鹤，发着淡淡灵光的纸鹤悬停在神官上分。
神官直起身子伸出手，纸鹤乖乖的飞到他的掌心处，包裹着纸鹤的灵光散开，打开纸鹤看到内容的神官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察觉不对的桔梗开口问道。
“张轩墨传来的消息，”神官神情凝重，“昨天夜间出现不明原因的巨大地动。”
神官看向桔梗。
“伊势神宫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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