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也该显显身手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门的女子身穿蓝色衣服，窈窕高挑的身材为这衣服增添了八分美，小麦色的脸上眼睛灿若明星，却带着深沉的忧郁，微微翘起的嘴唇又显得她有些桀骜之姿。

　　她合上雨伞，靠在门上，莲步轻移，走到了桌子跟前。赵武清晰的看到女子向他走来时飞快的一瞥，神情中一抹短暂的厌恶转瞬即逝。

　　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采？赵武敏感的想到，想了想自己的衣着打扮，他又释然了，这样子确实非常落魄，谁看到都会生出厌恶。

　　想到这些，他心底叹气，对老人说道：“多谢前辈照顾，雨快要停了，晚辈就告辞了。”说话的空档，他偷瞥了一眼女子，却发现她眼中沉郁的色彩带着担忧。

　　老人道：“急什么，雨还没有停呢，你就在这里坐着。”他看着女子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女子的声音带着磁性，温婉却不容置否：“我当然是来看看你，秋雨寒冷彻骨，连绵不断的下着，我不想你冻着，也不希望你饿着。”

　　“放心，我不会冻着，也不会饿着，”老人悲苦的神色里出现了些安慰，“现在该是好好生活的时候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女子眼中的阴郁比起天空中的乌云还要浓厚，赵武望着她，觉着她比绵绵秋雨还要冰冷，“所以我希望您不要再拉这支曲子了，人总要向前看的，何况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愿意拉琴呢，修炼才是最重要的。”

　　“话不是这样说的，”赵武虽然是客人，但他却对女子的话不以为然，要知道地球上同样有大规模战争的爆发，战后抚慰人心的东西里，永远少不了音乐，“音乐是可以抚慰人心的，民生凋敝，我们总要有些寄托的东西。”

　　“你是？”女子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的出现。

　　“我不过是一个旅人罢了，恰好到了前辈的门前，恰好与前辈喝了喝酒，恰好听到了一支雄壮的二胡曲而已。”作为一个音乐人，他对音乐的定位天生就很高，因此反驳起来也毫不在乎女子的神色。

　　“那现在你听完了曲子，也该恰好离开了。”女子淡淡的说着。

　　逐客令下的毫不客气，赵武张张嘴，又闭上了，他也终究是个旅人。

　　“听她的语气，仙界中人似乎并不认为音乐是多好的东西，还是认为应当以修炼为主，”他心底发狠，“我不信，既然我到了仙界，那就应该让音乐大放光彩，反正我也没有别的本事了，不靠武力吃饭，那我就凭借音乐出人头地！还要让音乐在仙界绽放出炽烈的光彩，让仙人知道音乐可以表达强烈的感情，也可以宽慰人心！”

　　当他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他骤然发觉脑海里密布的迷雾这一刻消散了，他在茫然中找到了真正的方向。

　　“你已确定了方向为音乐，请在十日之内以音乐为媒介寻找到三个认同者，逾期则身死魂灭。”

　　机械的声音却立马在他脑海里响起。

　　擦！赵武听到这声音立马懵了，找到方向还不行，还要找到认同者？而且惩罚同样是身死魂灭！为什么！他恨恨不平的想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透过压抑的高墙望向灰暗的天空，他忍不住想要骂人。

　　但他终究没有骂。

　　“确定方向，获得入门修行资格。”机械的声音迟钝了一会又响了起来。

　　“修行资格？”赵武困惑的想着，“这是什么东西？”

　　他已准备好离开。

　　“你不要走，”这时他听到老人的声音传来，“烤干了衣服，喝了美酒，听了曲子，难道就要离开？”

　　“这……”赵武转过身来，难堪极了，他第一想到的是钱，然而他并没有钱。

　　“来，坐下，我们还有许多话要谈的。”老人笑着说。

　　看到老人的表情，赵武镇定下来，知道并不是钱的事情。他看向女子，见她眼中虽然忧郁，却有强烈的暗示意味，要赵武离开。

　　赵武的牛脾气上来了，你要我走，我偏偏不走。径自走了过来，在长条凳子上坐下，老人端起酒坛子，还剩一些酒，又倒了两碗，方才空了。

　　“好，”女子略显生气的说着，“尽管拉你的曲子，让四邻都轻瞧你好了。”说完，转身就走，迅疾如风，展现出了与此前温婉完全不同的作风。

　　老人起身都没有，轻轻叹了口气，喝下酒水，问道：“你从我的曲子里听到了什么？”

　　“前辈的曲子基调是悲凉的，这是整体的背景，渐渐的出现了昂扬之情，这代表着事情的开端是令人振奋的，中间为肃杀之情，伴随着短而急促的音符，仿佛短兵相接，令人心里感到紧张，其中的昂扬是胜利的表现，但我想整个曲子是悲凉的基调，那结尾自然也……”他没有再说下去，这其中的意思，老人当然也明白。

　　“是啊。”老人神色一贯的悲苦，语气也凄凉，“知音难觅，这支曲子别人都当我是故意欺辱，可他们却听不出更深的内涵。”

　　老人站起来又抱了一坛酒，坐下后，开始诉说。

　　原来这支曲子是为他亡故的儿子沈天云所做，就是那女子的父亲。

　　所有的战争都是残酷的代名词，仙界战争也不例外，纵然是仙人，也会身死魂消。

　　他的儿子就在一场战争中死亡。仙界的战争除却大军团作战外，也有独行侠，他的儿子就是名声显赫的剑客，一手八荒剑横推四方，乃是独行侠。

　　杀人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沈天云每次杀完人，就感觉天底下仿佛只有自己一人踽踽独行，他感到难受。

　　他没有参加军团作战的原因就是不希望有太多无辜的人死在剑下，是的，战争固然有正反双方，但在整体的作战中，又有谁会关心身处其中的人是正义或者邪恶呢？只有厮杀。

　　但是独行侠的选择就会更多，手底下无辜的亡魂也会少很多。

　　他最早杀的是鬼漠三鬼。鬼漠位于仙界九歌皇朝的西北，那里没有黄色的沙漠，只有黑色，一年四季都刮着风，黑色的风。但这里却并不是荒芜之地，在靠东方向，有九歌皇朝西北最大的市场。

　　仙人们也需要丹药、秘籍、武器、地图、杂物，很少有人能得到刚好符合自己修行的东西，因此互相交换就应运而生，也逐渐在西北之地出现大市场。在这里不仅有修炼用的东西，甚至有柴米油盐，也有保镖之流。

　　但百年前鬼漠出现了三个人，自称三鬼，专门截杀西北往来的修炼者与商队。他们实力高强，奸猾狡诈，一击不中，立即远遁，但又像狗皮膏药似的坠在后面，伺机等待。

　　死的人太多，这里就荒废了下来。

　　那时候沈天云才刚刚出师，还未出名，他来到了鬼漠，望着漫天飞舞的黑风，看着黑色的沙粒，他回头看到的西北集市，尽是荒芜，他就决定一定要杀死三鬼。

　　他闯入沙漠里，这场厮杀持续了十五天，最终以沈天云伤痕累累的胜利而结束。

　　直到赤血群山一役，沈天云身死，但他胜利了。

　　老人不想儿子就此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便作了这样一支曲子，以此纪念。

　　“前辈，”老人只是淡淡的描摹了一番，却让赵武对其尊重无比，“但是仙界好像并没有音乐的容身之地？”

　　“唉，”老人叹气，“确实如此，仙界，你也知道的，好多人都是飞升而来的，沉湎修行，自然也就没有功夫去体味别的东西了，只有少数以音乐入道的，但那也是大雅之音，轻易不见于世。你要知道修炼不成是会死的，相对之下，音乐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但我却觉得音乐具有非凡的魅力，”赵武慨叹的说着，“音乐毕竟也是由人创作出来的，蕴含着我们共同的情感，修行也是如此，修的是七情六欲，对不对？”

　　“是这样，”老人倒上酒，“所以我说知音难觅，现在只要我们两人这样认为，这么多年，我也未曾见到过别人认可。”

　　“你会什么曲子吗？”老人问道，“不会也没有关系，有欣赏的能力已经很不俗了。”

　　“二胡我倒是会拉，但那是前人作的曲。”赵武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音乐与修行一样，都要直视本心，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那就不是，若是占了别人的东西，短期没有什么影响，长久下来则会走火入魔，何况天底下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前人的曲子也可以，”老人笑着说，“我们都是从学习开始，直到自己写，不是吗？”

　　老人鼓励的望着他，赵武突然有些脸红，羞涩起来。

　　怕什么！赵武暗自嘀咕，你好歹也登过舞台，面对几百人都不胆怯，难道还担心在前辈面前丢丑吗？而且你脖子上还悬着铡刀呢！

　　想到这些，赵武就请老人递给他二胡，他端正做好，摆好姿势，脑海里回想起这支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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