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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出了殿门的秦钊并未消气,就对一旁的仆从说:“走,随我去找六皇兄。”

  于是,他径直来到昨晚秦铭酒醉的楼台。正遇站在阳台的秦铭。

  “皇兄,你为何……为何要在父皇面前进言,你可知这样会害死秦锐的,你不是说荣枯事过终成梦,喜忧心忘便是禅吗?到如今你可是全忘了?”

  “秦锐已经成了父皇心头一刃,自然是要拔除,我不过是顺水推舟……”

  “可是!可是你不是说你不愿堕入这宫中纷纷扰扰吗?你不是说身在泥潭,却仍要洁身自好吗?你不是说只要心向自由的吗?。”

  “钊儿!够了。你可知我们在这宫中有多少身不由己?母亲未从禁足中脱身,况且你生母……”

  “我生母?我生母怎样?”秦钊刚刚脸上的愤慨失了两分,眉头皱了起来。

  “你生母晴妃生前处处保护你,你才不知这宫庭险恶。出淤泥而不染是皇兄我此生追求,可在黎明前,若是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又有何用?”

  “没想到皇兄此话与容妃竟并无二致。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便想为自己的污点遮掩,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钊儿,你莫要无理取闹!有些事皇兄不便……”

  “好,皇兄,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你的路,我是不会改变的。若是哪日你回心转意,你还是我的皇兄。”说罢,秦钊回身下楼,只留下秦铭黯然神伤。

  “六皇子,六皇子!”秦钊刚刚离去,一个秦铭身边的小厮忽然跑上楼来“谦嫔娘娘的禁足解了!”

  秦铭的眼眸忽然湿润,他百感交集,望向远方。嘴角微微颤抖,道了一声:“母亲。”

  出了楼阁,秦钊对一旁的随从道:“走,随我去趟秦锐王府。”

  天边乌云骤拢,将阳光挡住,正应了秦锐府上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阴郁的光线里,秦锐独坐案几后,与一谋士相谈。

  “郭维,本王该怎么做,秦熠那个老贼篡我父皇之位,眼见就要将我这眼中钉除去,我却无力反击。”

  “锐王爷,你何不去程相府上求问于他?”

  “可是上次拜访程相,他称病,不曾见我。”

  “再去,昔年刘玄德三顾茅庐的劲头可要拿出来才行。”郭维话语刚止,忽有一小厮从院中奔来。

  “锐王爷,七皇子秦钊求见。”

  “秦钊?”秦锐与郭维四目相对。

  郭维点头,道:“秦钊心思老实纯良,赶着过来,怕是陛下那边对你有了什么打算,把他请来,探探口风也好。”

  秦锐正了正身型,道:“把他请进来吧。”

  秦钊入了殿门赶忙作揖道:“皇兄!”

  “钊儿!”秦锐赶忙起身相迎,“快,快坐。这整个昆宫,也就只有你肯认得下我这个皇兄。”

  “郭维见过七皇子。”郭维行礼。

  “郭大哥快坐。今日我来是有要事相告。”

  等三人入坐,秦锐问道:“钊儿赶来,是何要事?”

  “皇兄可知,父皇今日与我们相商,是为何事?”秦钊回道。

  “可是为我?”秦锐道。

  “正是,皇兄,父皇对你虎视眈眈,虽此事并无定论,但是皇兄还是要小心了!”

  听闻此处,秦锐竟啜泣起来“钊儿,你……你可知……我如今处境,真是……哎……”

  “皇兄莫慌,我定向父皇进言,让父皇宽待于你!”

  “钊儿……皇兄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锐皇兄宽心,为弟定极力相助!”

  “多谢钊儿。”

  秦钊和秦锐嘘寒问暖了一番,便告退了。

  郭维道:“秦钊心思纯良,所言定有可信之处,王爷,你可要小心为上。”

  秦锐微微皱起眉头,道:“钊儿视我如兄,若我有东山再起之日,此等真情,我定不负。”

  “王爷,今日他视你如兄大抵是因为心性良善,而你的处境岌岌可危。若是来日你与那秦熠平起平坐,甚至将其扳倒。你说他是站在他父亲秦熠那边,还是你这边?”

  “不管怎样,世人都说布衣之交勿相忘,秦钊之情不可忘。”

  郭维笑而不语,秦锐见状又说:“随我去程相府吧。”

  “好。”

  秦锐乘着马车,来到程相府门,却被眼前之状惊了。

  十几个不知谁家的家丁朝着德高望重的前朝老臣的家门一桶桶地泼着粪水。臭气弥漫着街道,街上来往众人都加快脚步,视而不见。个个心里却嘀咕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不幸,又叹着时过境迁,相府风光不再。

  “走,回府!”秦锐远远观着,却知自己的现状,也知这几个趋炎附势的家丁,不知是哪个朝中讨好秦熠之人的,便只得打道回府。

  “王爷睿智,此刻不能牵连进去。这几个家丁是太子府中的。”

  “太子?”

  “没错,太子府中的,那个领头的家丁我曾经见过。看来我们等不了了,我只好和兄长郭武相商,若是此刻再不动身,我们锐王府可不单单是被泼几桶粪水的下场。”

  秦锐回道:“让郭武将军在龚阳的军队预备着,即使只有几成胜算,也比还未动身就被做掉好。”

  “是。”

  另一边,昆宫之中,沐祥宫侧殿里秦熠正坐在红木椅上与织梧相谈。

  两人起先只是寒暄。

  当秦熠茶杯空空,织梧起身,滚烫的茶水从壶口流出,水汽弥漫。

  秦熠若有所思,长叹了口气。叹气声和茶水声混在一起。

  织梧便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秦熠被一语问住,脑中闪现了澄空大师所言织梧为青鸟转世一事,便对织梧道:“梧儿,澄空大师说你是我大昆之祥瑞,既然如此,朕有一事想与你相商。”

  “陛下请讲。”

  “秦锐最近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朕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将其斩草除根,一条是除了其后那虽默不作声,却是秦锐一党的精神支柱的程潜之。你看如何。”

  “陛下,臣妾自知只是妃嫔,恐怕难以……”

  “你只管说,朕知道你聪慧,定能为朕解忧。”

  织梧微微侧着脸,待茶杯水满,茶壶落桌之刻,道:“陛下,这两个选择都不够好。臣妾觉得……解铃还需系铃人。”

  “你的意思是?”

  “若是有一计,陛下既可以置身事外,又能够心愿得偿,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是说,”秦熠思索片刻,忽然道,“借程潜之的手?”

  秦熠的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拿起杯子正要饮,又插上一句:“虽说是前朝老相,但如今的他此般不堪,恐怕也难逃’利’这一字吧”

  半月后,已是初春,可北昆的小雪还是时有飘落。一次又一次地覆盖着那即将出土的新芽。

  锐王府中,秦锐和郭维对案而坐。秦锐将一杯茶送到嘴边,未喝一口,却又匆匆放下,道:“我觉得是时候了。”

  随着茶杯在案几上的响声,郭维在秦锐的眼中见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决。

  “王爷,你可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郭维与秦锐四目相对,面色不改,冷静异常。

  “是,我知道。”

  “你可知道,这其中也许有秦熠的圈套,在等锐王你自投罗网。”

  “我知道。”

  “你可知道,这次行动,我们未必成功。一旦失败,便是回天无力。”

  “是,我知道。”

  “可是王爷你还是要去?”

  “嗯,我意已决。如今朝中叶落知秋,情况对咱们愈发不利。程相被逼入绝境,咱们必须绝地反击。宁愿釜底抽薪,也不要坐以待毙。”

  “那今夜我们便去拜访程相。”

  “今晚?”秦锐问。

  “没错,我早已和相府的人商量好了,今晚我便亲自到府上拜访。”

  “之前他还不愿见我们,现在怕也是被秦熠逼急了,反而偏向我们了,这么说还要谢谢那太子秦钰。”

  夜黑得深沉,那不能见光之事,只能潜于夜晚之中。程潜之府的后门,“吱”的一声被推开,秦锐和郭维匆匆进入,从院中小径直接绕到侧院小室,一盏小小灯火点亮着房间里简单的陈列。

  “锐王,受老臣一拜。”程潜之见了秦锐,慌忙上前,欲要行礼,秦锐赶忙拉住。

  “程相不须多礼,你是辅佐父皇的老臣,无须如此。”

  “多谢王爷……啊,不,微臣应该称您,陛下。”

  “你,你唤我什么?”秦锐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措手不及。

  程潜之见状又忽然跪下,道:“有些东西是时候物归原主了。老臣愿意为您鞠躬尽瘁。不瞒您说,老臣这几日真是煎熬。那秦钰派人在我府上胡作非为,不过几日就要来闹一次,老臣这才知道,谁是明主。”

  “程相,你起来,”秦锐搀起程潜之,见他眼中有泪光闪动,心中动容,便道:“如今我和郭维有一计,秦熠过些日子便要去龚阳温泉宫了,我和郭维已生谋划”

  程相沉默半刻,盈盈泪光,望向秦锐:“只是镇守龚阳的郭武将军早与郭维先生不合,恐怕龚阳城之计难以实施。”

  秦锐刚要回话,一语未起,郭维插嘴进来:“程相,郭武将军虽不可用。程相大可不必多心,龚阳已经万事俱备,只是不知程相可愿作东风。”

  郭维不理会被打断的秦锐诧异的目光。

  秦锐想着明明郭维、郭武二人只是表面不合,而私下郭武却是他们计划中的助力。他想着郭先生为何瞒着程潜之。

  “老臣时日无多,若是能效犬马之劳,也会心甘情愿,肝脑涂地。”

  “那程相,我们今日先回去了。”

  “好,你们小心。”

  回去的路上,郭维对秦锐说:“王爷,防人之心不可无,刚才不该对程相和盘托出的。”

  “用人不疑。郭维,你多心了。”

  郭维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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