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风月琵琶录 > 10.隐庐

10.隐庐


  这一日,净因观内一众闲聊,顾行谦听得有些困乏,便起身看山色去。他走至紫藤花架下,花藤深处一动,凤起掸去肩头落花,远远按剑呼道:“行谦,快过来。”他待顾行谦一近身便抽剑疾挥而去,并无章法,率性劈刺,占一个出其不意。顾行谦也手挥素问剑而来。两人打了三局,一胜一负一平手。顾行谦旋过身子,暂稳住脚下,扭头说道:“凤起兄弟,你今日怎么有这闲情与我比剑了?”

  凤起笑答:“你大病初愈,少不得活动筋骨。我见你动作如行云流水、毫不滞涩,看来,慈渡师父的医术实在高明啊!对了,你回头须得试试我师妹那上好的药酒。”

  忽又落了雨,细雨如针,沾衣而湿。

  阮小筠行至檐下,收伞而立,道:“二位,方才见你们过招,真是痛快。我要向你们打听一件要紧事——你们从长安来,又见过我师父梁丘,可曾听说过一味奇药叫鹿衔兰?这鹿衔兰,我寻了三年而不得。”

  “慈渡师父不必客气。说来惭愧,我与梁丘师父仅有一面之缘,不曾深交,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鹿衔兰’。这鹿衔兰究竟是什么药?”

  “我也是听了山人传说,那鹿衔兰有起死回生之效,是天下奇药。如能得到鹿衔兰,必定福泽百姓、造福一方。”

  凤起也道:“慈渡师父真是菩萨心肠。我听闻你每月下山义诊,救死扶伤,不收诊金,真是高人!”

  阮小筠掩唇而笑,偷眼瞧向顾行谦,道:“凤起兄弟谬赞了。大医精诚,悬壶济世,这本是我们行医之人的分内事呢。”

  ——————

  一只小鹦鹉口衔一枚小小的白玉棋子,在棋盘上踱两步,跳两步,低头放定。

  “小青,你又输了。”

  “狄掌柜!狄掌柜还在和鹦鹉下棋么?”

  狄茹仙,隐庐女掌柜,本是大食国人,两年前随驼队到长安做古玩生意。她约只二十来岁,一头乌发,一对金黄眼儿,上着满绣牡丹走狮的浅灰绸纱上襦,胸围宝相花烟紫彩缎诃子,腰系灵鹤瑞鹿靛青裙,披一件素色大袖衫。一弯彩云鸾凤披帛半搭肩头,半挂小臂。广袖流云,裙如烟霞。

  一树榴花灼灼似烧,掩着一角黑漆金字匾额,所题正是“隐庐”二字,行笔如风,潇洒不羁。门前,云律驾一玉背马翩翩而来。女掌柜欠身颔首。她脾气与云二相投,二人是旧相识。云律方欲下马,抬臂一指拱立在后的霍雩,威声叫他跪下。雩儿面不改色,凝然不动。旁有五六家仆,全不敢出气。忽然滚出一个喜气团团的驼背,高声叫道:“二公子仔细脚下,踩我老驼下马便是,与小弟不相干的!”叫罢就嘻嘻跪下,欢喜地拱了背请云律。霍雩方道:“老驼回去。”随后淡然跪地,任云律踏背而下。

  老驼本姓霍。当年,长安落雪三寸,北风呼啸,呵气成冰。老驼从雪里刨出一个破衣烂衫的乞儿。老驼心善,收留乞儿,问他来历,一问三不知,便替他改了名姓,叫霍雩。老驼一人为云府奴仆,说唱扮丑逗闷子,岂愿霍雩也随他受辱?他一心供霍雩读书入仕,无奈家中日渐艰难,即将无米下炊。雩儿先为云徵伴读,文墨功夫不让云家子弟,后得云公喜爱,现今吃穿用度已近半个主子。

  云律这般发难,无非是看不惯云公偏爱这一个少年人罢了。今日杀得他的锐气,云律心中大快,转而问向茹仙姑娘:“狄掌柜近来可好?你可曾又收着什么稀奇玩意儿?拿出来让我瞧瞧吧。”他在棋盘一旁坐下,伸手把小鹦鹉轻轻一赶:“去去,小青,回你的架子去,我和你主子要谈正事呢。”

  “贵客贵客!贵客贵客!”小鹦鹉叫道,飞回了挂在石榴枝子上的木架。

  “云二公子,我这儿的古玩再好也比不上贵府中的宝贝。你今日怎么得了空,来我这了?茹仙不是说这客套空话,近几日实在没有什么上等货色再献上了……”

  一个家仆上前劝云律道:“二公子,前段日子老爷才怪罪过你,那板子的滋味可不好受,您千万别再……”

  “哦,你倒管起我来了?什么东西!”

  “不敢不敢!二公子饶我!”

  当众失了脸面,云律话里带怒,心中扫兴无比。只一顿打是治不了他的毛病的。他是个富贵闲人,整日地以诗酒为伴,惯是寻花问柳、放浪形骸。茹仙想起了什么,在一只黄漆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画儿。纸张老旧黄脆,黑墨画着一副素银圆条推圈手镯,上头各挂着八个铃铛,各个样子不同,有石榴、寿桃、佛手、菱角、傩面、绣球、祥云和灵芝,奇巧别致。云律瞧见,心思一动,思量着鸿儿也有一只相似的脚铃,便叫道:“你从何处得来这东西?这镯子好看!把这画儿给我吧,我要找银匠照着样子打一对送人。”

  “这……这本是农家人的便宜物件儿,是村里画匠随手画的。有一日,一个农妇拿这纸包着根银簪子来换了几个钱。我见画的样子好看才收着,一直没舍得丢了。”

  云律想一想,又道:“既是便宜东西,那又何必独留?这银钱给你,你叫那画匠再画一张不就成了么?”

  他便真找人打了银镯子,要送给鸿儿玩。

  游红馆内,鸿儿接过他送的那对手镯,道:“律哥哥,我有一只差不多的,正戴在脚上呢,只是没有挂着这么多花样的铃铛坠儿。”她摘下那只脚铃,细细比对着新银镯子,指道:“你看,果然,我的少了一只寿桃铃铛。我自出生起就戴着这脚铃了,恐怕是我亲生父母给的。这镯子你从哪里买得?”忽又长叹一声,道,“定是他们不要我,才把我卖入鬼市。如今认不认亲,都无所谓了。他们只当我死了,我也只当他们死了。”

  此时,一个家仆进门对云律附耳报说:“二公子!老爷……老爷他……梁大夫过来把了脉,看了舌头,说什么‘人心已死,是为一不医也’,拿起药箱就走……老爷已去了!”


  (https://www.daowx.cc/bqge192469/9739818.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