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歹毒


  白婉一睁眼,淡紫色的纱帐随风轻轻飘荡,刚睡醒脑袋有些混沌,不知身处何处,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段时光。

  然而不久便缓过神来了,撑起身子,青丝垂在两侧,发丝柔滑且长,毫无分叉,阳光透过窗户照耀进来,温暖且不刺眼。

  呐,怎么尽梦见些前尘往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春暖一推门进来便看到自家主子正一脸懵的坐在床上,白瓷般的面庞在阳光下似镀了层薄薄的金色,流光溢彩般的生动,仿佛中世纪油画中的少女,不,也许比画中的少女更美。

  听到推门声传来,白婉略有些呆滞的向声音处看去,只见春暖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嘛,阿暖进来怎么不敲门的。”白婉揉了揉眼睛,对自己这副呆样被侍女看到有些小羞耻。

  “奴婢以为您还没醒,怕吵醒您了。”春暖一边温柔的说着一边拧干毛巾递给白婉。

  白婉接过毛巾擦过脸,漱了漱口,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女子因为用热水洗过脸,脸微微有些红润,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仿佛误入尘世的精灵。

  “今天主子的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是嘛?”白婉微顿,穿着单衣欲起身,春暖连忙递上了一双拖鞋,十分的细微。

  “今儿给我打扮艳丽一点。”白婉走到梳妆镜前,微弯着腰看着镜中的自己。

  “是。”春暖微微有些讶异,春暖手艺和眼光很好,来的这几天白婉都是任她打扮,这倒是第一次提出要求。

  春暖从行李里找出一件黑红相间的旗袍,走过去替白婉换上,因为颜色很深,稍不注意就会显得老气,而白婉穿着却正好。

  春暖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对鸽血红宝替白婉带上,用凤凰玲珑簪子盘起了头发,簪子下坠玲珑三叶羽,一动流苏就摇摇曳曳,微弯的立体卷度让发丝的边缘呈现出雕刻艺术品般的柔美典雅,显得更加的妩媚妖娆。

  唇上一抹丹红,描的眉较细,填了一分孱弱感,介于病娇和御姐之间的那种气质令人沉迷,眼尾上挑,像一个勾子,仿佛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出来。

  十足的民国贵女形象,白婉踏上一个黑色高跟的鞋子,推开了房门,来福正守在屋外。

  见白婉出来,先是偷偷的瞟了一眼白暖身后的春暖,然后朝白婉服了一礼,点头哈腰的,十分的殷勤。

  白婉挑了挑眉,来福的小心思不加掩饰,白婉只是看的出来福看上春暖了。

  这种带路的是本是最低层的丫鬟应该做的事,来福怕是抢了丫鬟的差事,专门来献殷勤的。

  白婉也不点破,倒是春暖有些羞赧,她是做奴才的,当然清楚。

  春暖微有些恼意的呵斥道:

  “你这小厮,还不给小姐带路,拄在这干什么。”

  来福脸微红,倒也不怪罪,反而觉得春暖这样十分的合胃口。

  “春暖姑凉教训的对,奴才从未见过小姐这么貌美的人,竟然愣在这了,奴才真是该死。”

  说着还把自己的脸打了两下,白婉忍俊不禁,谁不爱听好话,白婉也不例外,觉得这来福倒是有趣的紧。

  春暖却是对来福的印象更差了,狠狠的瞪了来福一下,真是和他那登徒子主子一样,惯的油嘴滑舌。

  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来福见春暖瞪他,只觉得这姑凉可爱的紧,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打了鸡血似的给白婉说一些趣事。

  一声娇笑声从屋外传来,白敬亭坐在主座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莲华眉心微皱,正想呵斥是哪个不懂规矩的奴才。

  一双玉手开门来,贵女眉眼含笑,美艳至极,仿佛将周围一切都衬托的失去了颜色。

  而那张言笑晏晏的脸,却是莲华所十分熟悉的,也十分厌恶的,不是白婉是谁,那眉间的侵略感丝毫没有改变。

  多年不见,莲华还是之前的模样,没有什么改变,反而白婉出落的越是美貌。

  莲华今天穿的柔弱素淡,在白婉的对比下显得寡淡无味,莲华暗恨,原来今天所谓的贵客就是白婉,她算哪门子的贵客。

  她敢肯定白婉今天这么打扮绝对是故意的,怨毒的看了眼白婉,她和白婉早就撕破脸皮了,自是不用多加伪装。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开饭吧。”白婉坐在了白敬亭的右侧,对莲华挑衅一笑,而白敬亭冷淡的坐在主位上,似乎没有感觉到气氛的沉重。

  莲华放在餐桌下的手把大红的开金裙子揪成了一团,她是穿不得旗袍的,穿着就像个干扁的豆芽菜。

  进餐时,白婉举止优雅,十分高贵,看起来倒像个真正的小姐,和白敬亭像是一国人,把莲华显得不伦不类。

  莲华似乎能听到丫鬟们小声讥笑的声音,还有拿她和白婉对比的讨论声。

  耳边传来勺子和瓷碗清脆的碰撞声,白敬亭皱眉看过去,莲华站了起来。

  “今天饭菜不和胃口,我就不吃了。”莲华眉眼冰冷,朝白敬亭服了一礼转身离去。

  莲华这样是极其失礼的,白婉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鸡就是鸡,永远也别想当凤凰。

  “怕不是菜不合胃口,而是人不合胃口吧。”

  白婉别有所意的道,莲华顿了一下,再推门离去,看似十分镇定,毫不在意,而那刻的停顿却出卖了她的心情。

  嘛,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丝毫长进啊,这次她回来可是要一件一件的取走她所在意的东西呢,这,只是个开头。

  周围的奴才紧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的样子,实则早已竖起了耳朵。

  白婉拿起餐巾纸矜贵的擦了一下嘴,含笑朝白敬亭看去。

  白敬亭大概也是没有心思继续用膳,也停了筷。

  “多谢您的款待。”

  “表妹无需多礼,这样倒是显得生疏了。”白敬亭温润如玉的看了眼白婉,话里有些嗔怪之意。

  “表哥说的是。”白婉有些怔忡,而后温婉一笑。

  这边气氛和谐异常,另一边却恰巧相反。

  浣心轩,丫头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而莲华脸色十分的扭曲,莲华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清纯可人,而侍奉她的丫头却知道并不是如此。

  莲华私下性格阴晴不定,每次有丫鬟表示羡慕在莲花身边伺候的时候,秋菊只觉得有苦不能言。

  秋菊是莲华的贴身大丫头,看似风光,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但总比最下等的丫头好过许多,秋菊自我安慰了一下。

  “白婉那个贱人居然回来了,为什么不死在外面。”莲华越想越气,一拂手将身边的淡青色的瓷瓶扫落在地,顷刻间徒留满地碎片。

  秋菊心下了然,难怪莲花方才在用早膳的时候那么失态,原来是与那表小姐有些仇怨。

  “姑凉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秋菊见气氛沉寂,都不敢出声,斟酌片刻道。

  “呵,你这贱婢懂什么”莲花冷笑一声,丝毫不顾忌秋菊的脸面,起身一巴掌扇到了秋菊的脸上

  用力之大,使秋菊的脸直接红肿脸起来,长长的指甲划过秋菊的脸,留下一道血丝。

  秋菊低着头只觉习以为常,莲花很难伺候,不管怎么做,大多都会受罪和不满意。

  “以后主子说话,少插嘴。”莲花约莫是出了些气,脸色缓和脸些,见秋菊低着头半张脸肿的老高,眯了眯眼。

  伸出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秋菊那受伤的红肿的脸,面色愧疚,楚楚可怜,与之前那个恶毒的样子相去甚远。

  “秋菊,你不会怪我的吧,我最近脾气是越来越抑制不住了,我也不想这样的。”

  秋菊扯了扯受伤的嘴角,也不知道做这幅模样给谁看,相处这么久,她刚开始还当是偶然行为,后来早已麻木了。

  说出去怕是没人会信,心地善良楚楚可怜的莲小姐,怎么会是一个狠毒的女人呢?

  可秋菊曾经亲眼看到过,莲华白天从外面领回来的野猫,在外人面前百般温柔,回来时那猫就被掐死做了花肥,只因为弄脏了她的衣服。

  “主子心地善良,是奴婢不会说话,惹的主子不高兴了,该罚。”

  秋菊说着违心的话,只觉一股涩意涌上心头。

  听到秋菊识趣的话,莲华表示满意,赏了秋菊一盒敷脸的膏子,正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别一个个像根木头一样的拄在这。”莲华揉了揉眉心,周围的奴婢听到这话,逃也是的离开。

  莲华一抬眸,见秋菊还站在那,赦免似的道:

  “你也出去吧,把你的脸敷敷,别让浣心轩以外的人看到了。”

  “是。”

  秋菊手里拿着膏子恭敬的向莲华服了一礼,沉默着离开,刚出门就看到一群丫鬟围在一起。

  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刚刚的事情,有人见秋菊出来缩了缩脖子,背对着秋菊发丫鬟仍在眉飞色舞的说着,其他丫鬟直使眼色。

  “你瞧那莲小姐脸都气的发青了呢,也不知道那表小姐是何方神圣能将那老妖婆气成这样。”

  “怎么了?秋葵你一直眨眼睛,是不是眼皮子抽了。”

  秋葵看到越来越近的秋菊,恨不得直接晕过去,捣乱的那厮不知危险将近,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秋霞,我看你是最近太闲了,还敢议论主子的是非。”秋菊面色冰冷的呵斥道。

  秋霞听到秋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尴尬的转过去看着秋菊,垂着头像个做错事怕被罚的小孩,眼里微微有些不服,目光在脚尖不远处游荡,小声嘟囔道:

  “本来就是的嘛,她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向着她。”

  秋菊不免有些头疼,刚来的小姑凉冲劲十足,不知道天高地厚,当奴婢的可不是主子,惹出事了可是以性命为代价的。

  “做奴婢的你就要当你是个聋子,瞎子,傻子,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秋菊见秋霞眼里满是桀骜,明白她根本没听进去,厉声朝秋葵道:

  “秋霞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你是忘了之前的冬暖怎么死的了吗?”

  秋葵听到冬暖这两个字,一脸骇然的模样,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了起来,扯住了秋霞的袖子,向她摇了摇头,脸色惨白道:

  “别倔了,姑姑也是为你好,确实不该议论主子的是非。”

  秋霞还想说什么,秋菊便走了开,瞧着秋葵惨白的脸色,有些狐疑的道:

  “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知不知道冬暖怎么死的。”秋葵额上似乎都出了虚汗,微有些颤抖着道。

  “是在我来之前死的那个丫头么?”秋霞怔忡了一下,她知道先前有个丫头死了,缺了位置她才被分到浣心轩来,每次提到先前的丫头大家都闪烁其词的。

  “对,她当时和外人说主子表里不一,给主子知道了,当着大家的面被活活打死了,对外宣传是病死的。”

  秋霞神情错愕,显然被惊到了,没想到莲华行事如此乖张。

  “所以别怪姑姑说话重,她也是为了你好。”

  ……

  茗婷轩。

  白婉手里捧着一杯茶,水雾弥漫,眼前一排衣服排列开来外加各种的珠宝首饰。

  旁边金行的老板面带笑意,旁边的成衣店的女老板贼有些惋惜的看着白婉,白婉身段极好,可惜白家的小姐是不会给她去当模特的。

  白敬亭可是说了,白婉选什么都记在白家账上,面对这么大的财神爷哪能不笑。

  白婉兴致缺缺的将时兴的饰品挑了几套,没有特别亮眼的饰品,看来看去都是那样,挑来应付点场面罢了。

  选了一件绢纱金丝绣花长裙,紫绡翠纹裙和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挑了几件不同款式的旗袍。

  “挑完了,就这几样吧。”

  金行老板笑的合不拢嘴的走了出去,成衣店老板则上前为白婉量尺寸。

  “姑凉……”

  春暖推门而入,正欲说话,见旁人在场便不多言语,欲言又止,成衣店老板笑了一下。

  “好了,量的差不多了,奴家就先出去了。”

  混迹在权贵之间的哪个不是人精,走出去的时候还体贴的把门带了上。

  “说吧,什么事。”

  春暖谨慎的把门拉开,探头探脑发向屋外看了一番,见没人才关上道:

  “姑凉果真料事如神,浣心轩果然出事了,我刚刚去打探的时候碰到了那莲小姐的贴身婢女秋菊,半张脸肿的天高。”

  世上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白府仔细打听一下,还是能知道莲华什么性情的,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

  白婉冷笑一声道:

  “莲华那人十分歹毒,她在我这受了气,定是要找个人出气,而那婢女毕是撞到枪头上了。”

  “姑凉您的意思是……”

  “你我初来白府,我和莲华过节不小,能把莲华拉拢过来,就拉拢过来。”白婉沉吟了一下道。

  “可府里眼线众多,要怎么接近她呢?”春暖皱眉了皱眉头,有些困扰道。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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