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背主


  在春暖出去后,白婉坐在梳妆镜旁雕花的紫檀椅上,沉凝片刻,将手伸向了首饰匣子,将珠宝全部倒腾了出来。

  移开里面的板子,暗格里装着一把袖珍的M1903,白婉放在手里把玩,入手是冰凉的触感,使人脑袋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春暖此次办的好,她倒是可以考虑培养春暖,她之前打发走的那个就是个探子。

  当年若不是有莫芳运作,最后把她分到了白家别庄,她怕是被送去给哪个土财主当姨太太了。

  毕竟,她和莲华两个中她是输的那一个。

  刚到别庄的时候不知受了多少欺辱,那时她才知道一时心软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

  毕竟嘛,都是捧高踩低的,面对前途无限的莲华和成为一颗弃子的她,都知道选谁。

  可是还是会觉得难过呢,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婉神色平淡,眸光清冷疏离,萦绕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秋菊抱着手里的铜盆子,里面是刚打好的水,水里倒映出她红肿的脸庞,女孩子都是爱面子的,她也不例外,只不过面子早已被主子踩到了脚底下去。

  也不是没有埋怨过,但是埋怨毕竟解决不了事情,日子还是要过得,秋菊眼里浮现一丝悲哀。

  这就是当奴才的悲哀了,分的主子好倒还好,分的不好的怕就只能成她这样了。

  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秋菊抬眸看去,穿着淡蓝色立领盘扣衫,上面绣着海棠,下着一条淡灰色的裤子,原来是白天那表小姐身边的贴身丫头。

  秋菊看了一眼便不欲在看,准备从春暖旁边经过,春暖却挡住了她,面容带笑,却是来者不善的架势。

  “你这是作何。”

  秋菊秀美的娥眉微微的蹙着,带着被挡住去路的一丝不怿。

  “您是秋菊姐姐吧,刚刚您的簪子掉了,我给您送来。”

  语毕,春暖从身上拿出一对鎏金的缠绕果子弯发簪。

  秋菊犀利的看着春暖道:

  “您搞错了吧,这并不是我的簪子,你去找其他人吧。”

  而春暖丝毫不觉得尴尬,仍是笑意盈盈,仿佛被落了面子的不是她一般。

  春暖早有预料的将手垂在裤子两侧。

  “我听别人说,您有一个妹妹。”

  这个人自是来福了,她之前跑去问来福秋菊的时,来福便巴拉巴拉的全说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秋菊瞳孔猛然一缩,全身僵硬如石,就像一块铅铸的岩石,动弹不得。

  “也没什么,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妹妹考虑吧,你主子是个什么性情想必你是清楚的。”

  春暖见秋菊明显听进去了,她自是了解当下人的心理的,又道:

  “你妹妹可就你一个亲人了,你死了还不要紧罢,你死后,你妹妹呢,那么小怕是自有死路一条。”

  秋菊攥紧了手,她知道春暖说话虽然不好听,但也句句在理。

  她本来之前也考虑过这些事,这些年也攒了一笔钱,为自己的妹妹准备好了退路,这次被盯上了,怕是不能独善其身了。

  “那,你主子想要我怎么做?”秋菊眼里浮现一丝悲凉之色,主子博弈,死的大多是她们这些当下人的。

  “你也别一副像赴死的模样,我家主子心底善良,你若识时务,主子到时候自是会放你一条生路。”

  春暖眼波微转,见秋菊一副犹疑之色,明白一时半会是讨论不出结果的,又道:

  “当然,不是要你现在就做出选择,你可以回去考量一二,过几日再给我答复。”

  方才她用银元打点一个一个丫鬟,让她将周围的丫鬟拉住,此时那个丫鬟走了过来,给春暖使眼色,春暖了然。

  不愿多做停留,若是停留时间过久,给有心人看到了,怕是会误了主子的大事。

  “还不收下这簪子吗?”

  春暖再次伸出了手,细碎阳光透过树荫照射过来,白皙的手心里,金簪闪闪发光。

  秋菊垂了垂眸子,仍不伸手,而春暖一脸丝毫不慌的看着秋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最终,在其他侍女走过来前,秋菊伸手拿起了春暖手里的簪子,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了选择就不能再走回头路了。

  秋菊接受了簪子,也相当于另一层面上接住了白婉抛出的橄榄枝,秋菊神色晦涩。

  春暖方才看似退让一步,实则步步紧逼。

  “是我太不小心了,刚刚以为是别人掉的,谢谢春暖妹妹了。”

  春暖此时才满意的离去,几个浣心轩的丫头在经过春暖的时候,目光闪了闪,还回头看了下春暖的背影。

  “这不是那表小姐的丫鬟吗?怎么跟秋姑姑在一起。”

  一个丫鬟有些惊疑不定,显然对方才秋菊和春暖对话表示疑虑,但也没有多想,另一个丫头脸上浮上一抹窃喜之色。

  秋菊瞟了两丫头一眼,见是院里的丫头,便抱着盆子转身离去,却没看到一个丫头在她看过去时,低头带着心虚之色。

  “红豆,你抖什么,是冷吗”另一个丫头有些不解的道,歪着头看着兴奋的直打哆嗦的红豆。

  红豆听了这蠢丫头的话,翻了一个标准的白眼,表示不屑和她说话,仰着头一扭扭的离去,留下那丫头一脸错愕的站在原地。

  秋菊刚回到房里,用毛巾沾了些水,水在她和春暖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凉了。

  忍着痛轻轻的把脸擦拭了一遍,擦完后拿起梳妆台上莲华赏赐的膏子,挤了一小段出来,对着镜子细细的涂抹在脸上。

  膏子是薄荷味的,摸上去有些清凉之感,令疼痛舒缓了许多,秋菊此时心情也难得的好上了那么一两分。

  在秋菊正想着方才的事时,秋霞急急的推门进来了,连门都没来的急敲,屋里回荡着她的喘气声,弯着腰看似想要说什么

  秋菊有些不满的看着秋霞,放下了手中的膏子,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道:

  “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冒冒失失的,是我还好,要是唐突了主子怎么办。”

  秋霞接过秋菊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气息才缓过来,先是讪笑了一下。

  “姑姑,你也知道我就是这个样子,还好姑姑仁慈,不会罚我。”说完皱着眉,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支支吾吾的道:

  “之前我见红豆鬼鬼祟祟的进了主子的房里,没过多久,主子就脸色发青的叫我来喊你,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红豆?秋菊细想,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和春暖说话完,有两个丫头从旁边经过,里面有一个好像就是那红豆。

  秋菊心下有了个底,倒也不慌,显得十分的沉稳,见秋霞满是,反倒还跑过去安慰秋霞。

  “你不用担心,你且坐在这等我回来,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霞欲言又止,忧色丝毫未减的看着秋菊受伤的那半张脸。

  “可是你脸上旧伤未愈……”

  秋菊不待秋霞继续说,便打断道:

  “你还不相信我么,我说有底那必是有底的。”

  见秋菊一脸坦然之色,秋霞这将信将疑的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浣心轩的气氛十分压抑,红豆站在莲华的旁边,抬头挺胸的,颇有些小人得志之意。

  而莲华则有些脸色不太好的坐在榻上,闭目养神中。

  听到一声推门的吱呀声,这才睁开眼来,只见秋菊举止端庄的走了进来,丝毫没有慌乱之意。

  “秋菊,你可知我为什么叫你过来?”

  许是思虑了一段时间,莲华不像刚听到消息时的恼怒,反而冷静了下来。

  秋菊待关上了门,才转过身去,面色平静的看着莲华道:

  “奴婢不知,望主子告知。”

  莲华倒也不管秋菊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毕竟贴身丫头一些该有的权利和人脉是被默许的。

  莲华一直未曾开口,紧紧的盯着秋菊,神色莫名,那眼神似乎要将她看透似的。

  而秋菊恭顺的垂着眸,似乎未曾感觉到那如芒在刺的目光。

  良久,莲华笑了一下,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出声道:

  “我听有人说你今儿和白婉院里的大丫头在一起待了很久,怎么,说悄悄话呢,要不要说来给我听听?”

  红豆微微有些错愕,这和她设想的大发雷霆不一样,微风细雨的,不禁心下有些慌张。

  秋菊听罢,略有些疑惑的道:

  “不知道哪个丫头竟在背后如此编排,今儿明明是那丫头拾到了我的簪子,说了两句场面话罢了。”

  说完从身上掏出了那对鎏金的缠绕果子弯发簪,话明明是对莲华说的,眼睛却直直的看向红豆。

  眸中寒光毕现,红豆骇的缩了缩脖子,秋菊积威已久,威望早已深入人心。

  莲华瞟到红豆的样子,暗道一声,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算把事物交到红豆的手上,红豆也撑不起来。

  一边扶正了有些歪的龙凤镯子,一边似笑非笑的道:

  “可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戴这簪子?”

  “这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簪子,”秋菊顿了顿,神色有些悲切,眼中也有了些润湿“主子莫是不信秋菊,今儿另一个丫头也是看到了的,可喊来对质。”

  莲花见她神色不似作假且信誓旦旦,已经有了三分信了,又见红豆神色紧张,眼珠子提溜提溜的转个不停,心下了然。

  “我自是信你的,你向来忠心耿耿,又侍奉我多年,”说完,话锋一转,神色锐利的看向红豆道:

  “只不过是有些不安分的在后来乱嚼舌根子,挑拨你我的主仆情义罢了。”

  红豆当即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只觉得这下完了,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咚咚的磕着头,声音凄厉的喊道:

  “主子冤枉啊,红豆对主子一片衷心,今日是我看错了,是我错怪姑姑了。”

  莲华冷漠的看了眼地上的红豆,眼里毫无波澜,揉了揉眉心向秋菊道:

  “我乏了,秋菊你把她带下去吧,既然这么爱嚼舌头根子便拔了舌,打发出府。”

  红豆听罢,面色土灰的坐在了地上,方才磕头额上也破了皮,看起来十分惨淡的样子。

  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留,哀求的看向秋菊,希望她跟主子求求情。

  秋菊冷淡的不再看她,从屋外喊了两个丫头将她捂着嘴拖了出去,然后给莲华关上了屋门。

  直到关上门,秋菊才发现,手心一片黏腻,止不住的打颤,方才只不过是强忍住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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