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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潆泓(二)


  姚简听到这个称呼,心中骤然一痛,向后退了几步。她张开嘴似乎要说什么,却突然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嘴,紧接着一口血喷涌而出。乔漭面无表情地站在虞祎身后,虞祎听见动静似乎想要上前,却听见姚简哑着嗓子,道:“别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冷漠。

  虞祎听见声音后果然没有再动。但却暗自将手隐于袖中紧握成拳。

  空气中没有丝毫的血腥气,反倒是一股梅香渐渐浓郁了起来。姚简怔愣地看着手中的血迹,只觉得口中一股腥甜之气郁结不散。远处忽然飞来一只手掌大的红蝶,这红蝶美丽至极,如同盛开的芍药,自天空中翩跹而至,缓缓飞到姚简的掌心。姚简眼神空洞,却抬手捧着红蝶到唇边轻轻印上一吻,然后用虚无缥缈且毫无生气的声音非常温柔地问:“这么久没吃过东西是不是饿了?先填填肚子吧。”

  听见这话,虞祎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霎时退得干干净净。

  这红蝶像是能听得懂姚简的话似的,扇了扇翅膀,将触须贴在那片血迹上,不过片刻,这片血迹便消失得干干净净。蝴蝶似乎吃饱喝足十分高兴,扇着翅膀在姚简的眉心轻触一下,仿佛是在回吻姚简的额头。

  姚简的眼神恢复清明,却忘记了自己方才都干了些什么。她看见围着自己飞舞的红蝶,似乎是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蝴蝶,惊喜道:“这蝴蝶真是好看!”惊喜完又和虞祎道,“是你送给我的吗?”

  虞祎语塞,道:“不是。”

  姚简笑嘻嘻:“那就是这个地方好!我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蝴蝶!”这蝴蝶绕着姚简转了两圈,似是无聊,便向着月亮飞走了。姚简又盯着蝴蝶望了一会,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人,有些不好意思。

  她向乔漭行了一礼,道:“在下姚简,不知公子大名。”

  乔漭几乎是立刻翻了一个白眼,但心里也对姚简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此时又一次行礼道:“晚辈函敏阁主乔漭。”

  姚简一愣,站直身子问:“晚辈?”

  乔漭恭敬道:“是,晚辈拜师于容斐君门下,姚姑娘与师父同辈,乔漭自然是晚辈。”

  姚简听了呵呵笑道:“我不知道虞祎的这些事,谁知道我和他是不是已一辈的?你别和我讲这些,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姚简一边说一边走到虞祎身边,扶住虞祎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看不见的话我扶你过去坐一下吧?”

  乔漭一向知道自己师父不喜与旁人触碰,正要开口替师父回绝,就看见自己师父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姚简的搀扶走到一旁坐下。乔漭脸色黑了一黑,觉得还是不要多嘴告诉姚简自己师父已有神体且修为高深,就算看不见也不会把自己磕到碰到的……不过他还是不要多嘴说这些事情了。

  “他是晚辈。”虞祎坐好后突然说。

  姚简又是一愣,想到他说的是什么,失笑道:“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乔漭在一旁觉得自己的师父今天十分不对劲,很不对劲,特别不对劲!

  “虞祎,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姚简仔细看着虞祎那双被白布蒙住了的眼睛,脑中却是他原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就算那双眼睛中的情感向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是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里面似乎有万丈光芒,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尤其是他在笑的时候。虽然她只见过一次,但那样美好的神情,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在那样一个静谧的夜晚,荷花灯同远方的星辰越靠越近,他眼中的笑意很浅很淡,却足够令万物复苏,如一潭刚刚解封的春水,令人见之难忘。只是这双眼睛如今被覆上白布,再也看不见了……

  姚简越想越可惜,越想越难过,情不自禁地拉住虞祎的衣袖,问:“你的眼睛还能好吗?”

  虞祎听见问话之后难得怔住。虞祎向来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若是以往有眼睛在,姚简还能对他的心情估摸上个两三分,但是现下这个情况,姚简自认没这个本事,看着虞祎默不作声,姚简猜测自己是问到了对方的痛楚,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我不是……那个,你别难过……”姚简有些慌乱。

  虞祎听见姚简似乎想要道歉,开口道:“无事。”说完听见姚简在一旁默不作声,似乎还是一动也不敢动的样子,又道:“无妨。”

  一旁被冷落的乔漭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冷着脸装作清嗓子般地咳了几声。

  姚简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面上不觉一红,说出的话有点结巴:“咳咳……那,那个……乔公子啊……天色已晚,要不然你……”姚简本意是想客气地邀请乔漭留下来住一晚上,但是她突然意识到这里只有三个卧房,总不能让乔漭留下来睡外面吧?这很为难,这很尴尬。可是话都已经说了一半儿了,要不她自己在院子里凑合一下得了?

  乔漭当然知道姚简为什么顿住!这个地方本来就是他帮着一起建起来的!当然知道有几间屋子和几张床!其实他如果直接回函敏阁也用不了一刻钟,但是他现在一百个不放心自己师父和姚简呆在一起,更何况他还没见到姚筹,那就更不放心了!

  乔漭黑着脸沉声道:“不必管我,我可以在荷花池睡一晚上。”

  姚简不解:“荷花池里如何能住人?”

  乔漭冷冷一哼,瞬间光芒大盛,刺眼无比。姚简分明看见万丈光芒的中央,乔漭化身为一条淡青色的蟠龙。

  姚简在书中读到过,蟠龙是龙的一种,虽在幼年时与龙无异,只是蟠龙成年后虽有龙身却不会生长龙角,是最下等的龙。蟠龙向来在天宫之中不受重视,在人间也只得作为缠柱的装饰,更是有坊间俗语讥讽蟠龙为地下之虫。

  此时见到乔漭真身,姚简的惊愕不在于乔漭的真身是一条蟠龙,而是在于虞祎竟然会收一条蟠龙为徒。她其实不太了解虞祎,只是觉得虞祎自命清高,以为虞祎收的徒弟自然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绝对是浑身上下都挑不出半分不好的人。而乔漭从出身就不符合这一条,因为他生下来就是一条被世人所轻视,被万人所诟病的蟠龙啊。姚简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虞祎,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姚简看着乔漭的真身刚想提醒两句他现在实在太大,莲花池根本装不下他。就听见背后姚筹盛满怒气的阴冷声音传来:“我就离开这么一会儿,怎么什么人物都来了?”

  “那个……兄长……”姚简刚要说句什么,就被乔漭打断。

  “这不怪颖宬尊防护疏漏,这慕晞谷口的禁制差不多有一半儿是我设的,剩下多一半儿是我师父设置的,我跟着我师父,当然是大摇大摆地就进来了。”乔漭的语气又开始刻薄起来,“颖宬尊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

  “乔漭你小子别激我,今儿上午我只打了一下正好还没打爽,你要是想打架我一点都不介意。”姚筹冷笑道。

  乔漭用十分欠扁的语气道:“巧了!我今儿个也只打了一下,总觉得该找个人活动活动筋骨。”

  虞祎非常平静地站起身,姚简刚要感谢他起身劝架,就看见他转头对自己淡淡道:“去后面。”

  姚简:“……”

  乔漭、姚筹二人催剑出鞘,紫色的光和青灰色的光芒交织在一起,打得天地昏暗,地动山摇。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结了多大的仇,二人竟都用上了自己十成的灵力,而且皆是是刀刀致命、拳拳到肉的打法。

  姚简看得着急,正想着怎么让这两个人停下来,却听见虞祎在自己身旁道:“生疏了。”

  姚简疑惑:“什么生疏了?”

  虞祎道:“剑法。”

  姚简:“……”这种事情果然还是得靠她自己!

  直到乔漭被姚筹一掌拍到地上,两人的比武正式结束的时候,姚简也还是没有想到方法。

  乔漭被拍到地上也不见有多大反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着姚筹拱了拱手:“承教了。”

  姚筹缓缓从空中落下,面上的阴冷散去不少,眼中有一种姚简从未见到过的快意。他整理了下衣服,十分难得地夸奖道:“和上次比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上次?上次差不多得是一千五百多年前了吧?乔漭明白过来这是他在借机讽刺自己方才说的话,刚刚缓上来一点的脸色瞬间又黑了下去。

  “《沉月》,二十遍。”虞祎道。

  姚简一听觉得自己的下巴险些脱臼!《沉月》是什么?是当初虞祎给自己的三套剑法里面最厚的一册!比前面前两本加起来还要厚!自己完整地练一遍至少需要一刻钟!二十遍?那晚上就不要睡了好不好?她记起来当时的自己还曾怨怼虞祎对自己的要求过于严苛,现在想想,虞祎对她简直是太仁慈了!

  乔漭脸色由黑转红,竟然出现了一丝羞赧之意,他惭愧道:“是弟子疏于练习,今日练完再休息。”

  虞祎:“嗯。”

  姚简不由在一旁感叹:“我的妈呀!你当年对我当真是太过仁慈了。”

  虞祎听了之后并不否认,微点一下头,自然地应道:“嗯。”

  姚简又一次觉得自己被噎到了。她吞了口唾沫,尴尬道:“已经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休息吧……”

  “好。”虞祎点点头,转身就向房里走,动作自然流畅,根本看不出是个双目不能视物的人。

  姚简再次惊讶。

  姚筹走过来看着姚简说:“小简你不用管他,咱们本就感官比普通人敏锐地多,何况虞祎自身修为又高,对四周的人与物都有很准确的感觉,所以就算看不见也不会有事。”

  姚简听了姚筹的话,突然有一种自己今天丢人丢大发了的感觉。她抬手揉揉太阳穴,道:“今天事情实在有点多,我还是先去睡觉吧。”

  姚筹点头,也回到自己房间休息。

  乔漭站在院子里阴着一张脸,先看看已经关好的房门,又看看莲花池,再看看天上的月亮,在心里骂了两句人,开始练自己那二十遍的沉月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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