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玉蝉
那是一枚玉蝉。
通体精致剔透,用料不凡,正是翡翠中的上品,冰种帝王绿。
纵然转世多次,她也绝不可能认错,千年之前她和质辛的定情信物终于出现了。
许绍亭接过,道了谢,戴回脖子上,塞进衣领。
七姑娘背过身,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然而眼泪却涌上眼眶。她太高兴了。
许绍亭看见她拿着手绢擦眼睛,便问她怎么了。
七姑娘努力按下激动的心情,强作平静:“没事,沙子吹进眼睛了,就好。”
两人顺着十里虹桥往前走,许绍亭见她眉黛舒展,走路轻灵,几次偷眼看他欲语还休,停下步子,道:“冰瑶,是否有话要说?”
七姑娘不再犹豫,便问:“我方才看到你的玉坠,它……很好,就想问问,是怎么得来的?”
“这是祖父送给我的周岁礼。”许绍亭从脖子上取下,递到她面前。
七姑娘却没有抬手,也不看玉蝉,只是问他:“你一直都戴着吗?”
许绍亭觉得她的反应怪怪的,点头道:“从未离身。”
哪知七姑娘眼圈就红了,泪光闪闪。许绍亭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没事。”七姑娘抬手拭掉摇摇坠落的泪,“你戴上吧。”
许绍亭虽不知缘故,但看她如此伤情,也知是因这玉蝉勾起了她的情绪,遂放入衣袋。
听母亲说过,这玉蝉是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时,祖父偶然救了一个从宫中逃出的太监,那人赠送的谢礼。
既是数十年前从宫中流出,应与才十几岁的冰瑶无甚交集才是。然而她的反应,却似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他不愿再想这些影影绰绰的事情,那不重要,只要他和冰瑶现世安稳即好。
七姑娘心情复杂,想认又不敢认。质辛不同于她,他在轮回中应早已忘却前尘,即便说出也会以为她在讲故事。何况,此事是何等虚无缥缈,他会不会以为她在骗他。
今天的事足够让他疑心的了。
许绍亭看着她颦颦蹙蹙的模样,虽然看着一旁的湖面,眉目之间尽是秋雾一般的愁。
他挡在她身前,垂视着她的眼睛。
“怎么……不走了?”她抬起头,又移开目光。
许绍亭执起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告诉我。”他握紧她的手,眼睛似要望进她的心里,以不容拒绝的语气驱散她心中的犹豫,“告诉我。”
“我……”七姑娘不再逃避,对上他的眼睛,明眸生辉,心潮如云涌动,“我喜欢你。”
她说喜欢他。
许绍亭愣了下,将她抱起,开心地转圈。湖风缠绕着年轻的恋人,衣裙旋舞,像一朵悠然盛放的绿牡丹。
沈君浩看着弟弟,喝了一口杯中的金骏眉,道:“一样的茶叶,怎么总觉得你这里的茶比我那儿的好喝?”
沈君衡不搭理他,将写好的信以浆糊封口。
沈君浩放下茶杯,接过信折好放进衣袋,拍了拍,道:“二弟,有你料理我就放心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回身问道:“小七最近怎么样?”
沈君衡眼冷,道:“大哥,小七我自有用处,你就别打主意了。”
沈君浩对着他嘿嘿一笑:“是么?那我可就替这姑娘先哭一哭了。”
话音未落,便见杯子飞了过来,迅疾躲开,拔腿往外走,口中念叨:“说话就说话,扔杯子干什么?”
沈君衡摇头,这个大哥,平时装得一身威武,其实痞气的一面让你哭笑不得,没个正形。
只是,那个七姑娘,他到底该怎么用呢?
她和别的不同,她聪明,有头脑,勇敢,又懂得转寰,难以驾驭。你把她放的位置高了,她一定会脱离控制。但若放的低了,又屈了她一身才能,对商人而言,折价便是蚀本。
沈君衡捏捏额,目光又落到卖身契上。宋湘,也许是时候让她有个家了。他勾唇,一抹不经意的邪意令人生寒。
七姑娘下车,看着许绍亭,心中不舍,却也无奈,道了别。
许绍亭目送她进去,才转身回走。
原本得以栖身的地方,现在却成了她的枷锁。她一步一步走得沉,走得稳,熟悉的景物在眼底一一流过,竟已无感。
从今天起,我不是什么七姑娘了,我是萧冰瑶,曾经的大辽郡主,北汉少平帝皇后,历九世修行的萧冰瑶。我只为自己,为质辛。
琉璃在廊下看见她经过,想要打声招呼,却没说出声,感觉七姑娘似乎不一样了。她的眉,她的眼,她整个人的风采,散发着含蓄又骄矜的光芒,如同三春的阳光。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变化?琉璃像是吃了哑丸,发不得声了。
“哟,七妹回来了。”赵雅姳坐在她的前方,一朵艳红玫瑰在指间轻转。
萧冰瑶视线落在她脸上,停下步子,道:“三姐在等我?”
“哪儿是我在等你?是大公子在等你。”赵雅姳站起身,“有一会儿了。”
萧冰瑶从她身侧走过,赵雅姳把花凑到鼻下轻嗅,朱唇不易觉察地微动,擦肩而去。
她特意等着自己,就是为告诉这句话了。萧冰瑶神色自若,径自回屋。
“见过大公子。”
沈君浩目光落在她身上,每次相见,都感觉有所不同,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小七?看着伤好全了,神气不错嘛。听说最近你和一个军官走得很近,嗯?”
“是。”
“也好,不过不要当真了。你还小,以后机会多着呢。二弟也看重你,以后的前途必是比你二姐她们还强些的。”
大公子许是无甚要紧事,随意说了些就走了。萧冰瑶并未放在心上。
珊瑚帮她换下衣服,道:“姑娘去了一天,累了吧?奴婢去给您熬碗汤水?”
“不用了。我不饿。”换上常衣,她坐在榻上,“珊瑚,我去了这么久,可有人问起?”
“哦,二公子着奴婢去问了您去哪儿,奴婢说您和许副官上街去了。大公子方才来的,您也见着了。其他的人倒没有。”
“有些困了,我睡一小会儿。”她歪下身子,闭上眼睛。
珊瑚给她盖上薄衾,轻步出去。
萧冰瑶睁开眼,日影西移,一室安静。若非珍惜眼前的安稳,她也不会步履维艰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既已觅得质辛,那这份安稳这个地方对她就无甚重要了。
她迫切需要一个机会,让她能够脱身离开蕴芳楼。
赵雅姳坐在灯下,抿着唇,神情凝肃。
萧冰瑶推开虚掩的房门,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轻掩上门,走到近前坐下,道:“三姐相约深夜,必是深思过的,不如开门见山吧。”
“跟七妹说话真不费气力,那我就直言了。七妹,”赵雅姳往前倾了倾身子,“我想逃出去。”
“逃?”萧冰瑶看着她,“三姐觉得有机会吗?”
“眼前自然有一个。”赵雅姳见她神色不动,觉得有了几分希望,“过几天,顾清环就要嫁给孙司长做三姨太了,沈老爷让我和钟秀宁去送亲,到了孙府,自然不像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就有机会逃走。”
“那你逃就是了,我又不能去,和我商量做什么?”萧冰瑶淡淡应道。
“七妹,若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怕只怕沈府不会这么松懈,一定会暗里叫人看着我们。”赵雅姳冷笑,“即使我们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上,他们也不会大意的。我想过了,卖身契是一定要不回来了的,我想逃出去,自然是去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也不图什么荣华富贵,只要有一存身之处便了。”
卖身契?萧冰瑶心中一冷,她不是真的被卖此处的七姑娘,竟忽略这个东西了。她自以为用失忆遮掩过去,却忘了卖身契上原主的信息尚在。
“你想让我做什么?”萧冰瑶心念一动。
“七妹,这个事只有你能帮我了。”赵雅姳眼露希冀,“你和那个许副官很熟是不是?孙司长娶姨太,方方面面的人都会给面子,杨师长也会,许副官就能陪同。到时只要他安排帮我避开眼线,把我送出城,我就成功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这件事成与不成,于我并无好处。”萧冰瑶站起身。
赵雅姳抓住她的手:“我有一桩关于你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萧冰瑶拂掉她的手,冷笑道:“我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值得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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