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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不安


  夏雨不期而至。

  萧冰瑶伏在窗前,听着瓢泼的雨声,任凉丝丝的水气扑面。

  已经五天了。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平静如湖,也习惯了不能视物的生活。

  最初的伤痛过去,思念便不可抑制地疯长。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她都尝过。唯有求不得和怨憎会,前世的她被保护太好,不知滋味。

  她在人间行走九世,每一世都尝尽孤独,只为了等待重逢。

  如今,乍然相会,她还把他作前世的质辛看待,理所当然地以为他还应如前,却忘了他是转世而来。

  曾经她亦设想过,若找到他时,他已然垂暮,她便奉养他终老;若他已有妻室儿女,她便以别种方式报恩;如今的他尚青春年少,又对她有意,已经很好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质辛,你可知我的思念?

  珊瑚端着熬好的草药进屋,扶她到桌子边坐下,要喂她喝药。

  萧冰瑶道:“我自己来。”

  她一手扶着碗,另一手持勺,一下一下小心的送到唇边,苦涩的药汁入口,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

  午后,暴雨停歇,阳光冲破云层普照大地。萧冰瑶睡了一觉后,想想道:“珊瑚,我想去荷花池。”

  一场暴雨过后,海棠树上已显凋零,落红成泥。荷花池边假山堆叠,池里已长出嫩绿的荷叶,雨珠浮散。成群的锦鲤游来游去。

  萧冰瑶近来迷恋上听鲤鱼打挺的水声。自从看不见之后,就格外珍惜起听觉来。

  珊瑚在岩石上铺了两层绣垫,扶她坐下。锦鲤纷纷在水面呼吸新鲜空气,有些活跃的互相追逐嬉戏。

  萧冰瑶摸着白绢,有些懊悔。想来那天的事情,是自己任性了。也不知他的腿伤严不严重,现在别说去照顾他,连探视都不成了。

  唉。她叹了口气,怎么会那么不冷静呢?

  珊瑚看得分明。姑娘虽不提,心里却还是想着许副官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许副官自那日悄悄来看了姑娘后,便无音信。珊瑚不清楚缘由,也不知他是不是嫌弃姑娘了。若真是那样,天下男子之心何其凉薄!

  她为萧冰瑶感到不值。一个女孩子最无助的时候,所爱之人不在身边,该有多么寂寞和伤心。

  而二公子,她瞧得清楚,他也是喜欢七姑娘的,只是不肯承认罢了。谁都看得出来,七姑娘的心上人是许副官,他怎么会横刀夺爱?

  可是,他依旧对七姑娘好。天天打发沈书来探视。睡得不好,就送来安息香;吃得不好,就让厨房变着花样做:心情不好,就提醒自己去哄她开心。他不方便做的事情,都让沈书代劳了。

  整个蕴芳楼都看在眼里,七姑娘与众不同。连黄妈那样势利的老货,也不敢再造次了。

  最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允许七姑娘赎身。要知道,这些姑娘们进来时可签的都是死契啊。

  听到有脚步声渐近,珊瑚回头一看,沈书对她打个手势。

  “是谁来了?”

  “姑娘,是二公子来看您了。我先离开一会儿。”

  沈书和珊瑚就自觉地到远处守着。

  “看上去你比那天好多了。”沈君衡走到她身旁,“不过,也比先前内敛了。”

  “人过一世,经了事,总要成长。”萧冰瑶说道,“即便是神仙,也该要历劫,动动筋骨的。”

  “所以你把头发剪了?”沈君衡看着她及腰的长发。

  “这样不好吗?”萧冰瑶反问,又补充了一句,“表小姐不是也剪短了吗?我觉得挺好看。”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中式女子更适合这样的装扮。”沈君衡固执道。

  萧冰瑶轻笑。

  “你笑什么?”沈君衡注视着她唇边勾起的一弯月弧。

  “时代变了。”萧冰瑶道,“以后再不会有什么长发三千为君留,你喜欢的那种女子只能去画上看了。”

  她说得笃定。他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深邃。

  “你从哪里来?”

  萧冰瑶蓦然听到他这样问,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你从哪里来?”沈君衡重复,“我是问你,不是宋湘。”

  这话已经很明白了。

  萧冰瑶一怔,血往上涌,完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些绝望。

  “破镜重圆。”瞧着她瞬间绷紧,他的心里有了答案,“你在积云寺许下的愿望。”

  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她现在的情况任何掩饰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再说什么失忆,他定然也不会信了。她紧张得连自己都感觉在微微发抖。

  “你不方便说,就不说罢。”他不忍心再追问,轻轻揭过,“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她安了心,忽然发现自己竟没来由地相信他。是了,他都这般待她了,她怎会不信他?一直来的体贴和照顾,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了。

  “你好好养病,等眼睛好了,我就放你走。”他轻轻说道。

  她的心里涌起感激,不知该怎么说感谢的话。

  “不必谢。”

  耳边脚步声远去,她不禁转头向他去的方向,眼前浮现出他的背影。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那种奇异的感觉。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大概就是这样了。

  连日没有李德佳的消息,绿翡开始觉得不正常。她转弯抹角地打听琉璃,却得到消息,琉璃姑娘回家探病了。

  这本是人之常情,可一下子两个联系人都断了,她自己也因怀孕不许出门,便觉得自己真成了笼鸟。

  过了几天,又传来消息。二管家李德佳在收账回返的途中遭流匪劫财,溺死于野湖中。沈老爷派人把他的尸体送回家,给了一笔优厚的抚恤。李家人没了人固然伤心,但得了实惠便也不说什么了。

  至于小秋,交给人贩子卖到大山深处,做了光棍汉的媳妇。

  沈书处理完这几个拔出的暗桩,又将府中暗暗筛选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才算松了一口气。

  听说琉璃被特许放回家奉养爹娘终老,以后不回来了。绿翡慌了神,借口要出去做衣服,沈君浩陪她到昔日联络的绸缎铺子,却见那里正在整修。听说是前些日子着了火,老板一家没跑出来。如今被人经官买走,打算闲置些日子再重新开店。

  原本的布局突然打乱,绿翡不知道该怎么好,只能继续住在沈府里,等待有人来和她联系。

  门口的小丫鬟挑了帘子,沈夫人见二儿子进来,便对郑容月嘱咐了些保养的话,让她先回去歇着。

  沈夫人对荷香使了个眼色,荷香便去奉茶。她今日穿了簇新的绯裙,蛾脸舒秀,焕然生色。

  沈君衡坐下,先问了安,道:“母亲近来气色甚好,看来大嫂进益不少。”

  沈夫人笑道:“这孩子,又编排。你大哥不让我省心,你也让我操心。什么时候再娶上一房媳妇,我就能享享清福了。”

  “母亲马上就要做祖母了,大哥给您添了两个还不够吗?我的事最省心,什么时候相中了人,母亲只管往家里抬就是了。”沈君衡淡淡说道。

  “你呀!从小我疼你倒比你大哥还多些,你却最不听话,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可娶媳妇这事,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讲究门户登对八字相合,可没听说哪家大家子少爷自己做主的。”沈夫人道。

  “母亲,”沈君衡沉了声音,“可是又听说什么了?”

  沈夫人便也不拐弯抹角了,正色道:“衡儿,你也这般大了,母亲知道你有自己的追求,从未逼过你,只想着你的眼光必是好的。可最近我怎么听说,你和蕴芳楼的那个小丫头走得很近?”

  “蕴芳楼本来就是父亲交给我管的,母亲忘记了?既交予我管,有些交节也是难免。君衡已长大,做事自有分寸,母亲还有什么担心呢?”

  沈夫人看他有些不悦,缓了语气道:“你有分寸,我是知道的。可你毕竟大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我这心里也是不安。那边的人我也不放心,倒是家里的这些女孩子们,知根知底又是家生子,放在屋里才妥当。衡儿,你看……”

  沈君衡不等她指荷香,便起身道:“母亲,我预备去东渡游学两年,且先不要为我打算罢。”

  沈夫人忽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备感意外,手中的红珊瑚串珠也掉落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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