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第四章
谢治延自然不能同他们说，自己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不然只怕二人会当他病糊涂了。
“咳，我前些日子悄悄打探程有章把柄时，无意间发现的。”谢治延这话说的有些心虚，面上也不显。
王剑农没觉察出什么异样，喃喃道：“这样啊。”
倒是少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疑惑，却暗自压下了。谢治延知道这番说辞能糊弄过王剑农，却说服不了少帝，但他也并不担心，凭他们之间的信任，不怕少帝乱想。
“好啦！既然梁太傅的事有办法了，你们俩就别沉着个脸啦！”王剑农腾地站了起来，豪迈地说道，“来！喝酒！难得没人管。”
最后一句竟带着一些委屈，看着一向爽朗的好友露出这样的表情，谢治延与少帝都有些哭笑不得。
王剑农是威宁将军的儿子，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王家三少爷自小也是满腔热血，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沙场点兵。可惜他的父亲威宁将军却不愿意王剑农成为一名武将，日日压着他写字念书，也就是近日教导他们三人的梁太傅被诬陷圈禁，他才有机会跑出来喘口气。
其实也不怪威宁将军如此，王剑农在家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可是一个跟着威宁将军上了战场，没能回来；一个在战场上伤了眼睛，目不能视。
一家子为朝廷牺牲了两个儿子，也算是全了忠义了，威宁将军如何还能舍得最后一个儿子再有点儿闪失呢？
谢治延望着低头喝闷酒的好友，低声道：“你会是个勇武的将军。”
王剑农只顾着偷偷把好友的酒揽到自己怀里，没有听清谢治延到底说了什么，谢治延也不在意，倒是少帝附和道：“有朝一日！”
也不怪王剑农沉迷喝酒，这会酒楼还有一个奇怪的规定，每日每人供应的酒是限量的，不论是酒的种类还是分量，都有定数。任你是富裕商贾还是达官显贵，规矩从没破过。
自古物以稀为贵，更何况会酒楼的酒确实是京城一绝，每日来饮酒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王剑农又是个好酒的，机会难得，自然是要从兄弟那儿偷饮几杯了。
王剑农没心没肺，少帝心里却还存着事儿，眼见王剑农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活模样，顿时心里有些不平衡了。
年少的皇上作出了谢治延没有想到的动作，跳脱地扑上前去，要抢王剑农嘴边的酒杯，两人闹着到了窗边。
谢治延目瞪口呆，愣是惊得停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拉开二人。三人争抢的争抢，拉架的拉架，最后混成一团，也不管那酒杯了，闹了好一阵。
王剑农气喘吁吁地背靠在窗边，双手叉腰，道：“不行了不行了，不就喝你们一杯酒么，吝啬！”
少帝回道：“你这是一杯么！回回偷酒，小心我告诉威远将军去！”
谢治延也闹出了一身汗，闻言嘴角微抽，多少年没见到皇上如此幼稚了，还想着告家长。不过这么一闹，他却是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回到了少年时光，这半个月来终于是有了几分真实感。
忽然，谢治延视线定在窗外楼下马车上。
王剑农头一歪，胳膊搭在谢治延肩膀上，整个人挂在谢治延身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怎么了，你看到什么啦？”引得少帝也探头望去。
楼下只停着一辆马车，看样子倒像是官宦人家的。
谢治延回神说道：“没什么。”……不过是瞧见之前在寺庙里打瞌睡的小团团，打发她身边那个丫鬟去酒楼罢了。没想到不但是瞌睡虫，还是个小酒鬼，谢治延不由失笑。
楼下的马车正是赵润妍一行人。
赵润妍微微探出小脑袋，吩咐采菱：“你去将会酒楼最新出的几款酒带回来，只要新酿好的，不要陈酒。”
说完又缩回马车里了，如今还没出腊月，外面自然还是冷的，就这一小会儿，她就觉得自己的脸都已经冰了，不自觉地往毛绒绒的被子上蹭蹭。
穆氏看着好笑：“谁叫你不在马车里吩咐好，还巴巴的探出去，冷着了吧。”
“没回过神来嘛！”赵润妍小声嘟囔道。
不过赵润妍并不是买着自己喝的，谢治延以为她是个酒鬼可冤枉了她。赵润妍平日里不爱动弹，却喜欢琢磨些新奇玩意儿。自打小时候去了外祖家，跟着外祖父学会了酿药酒，便一发不可收拾，尤其喜欢酿酒。这会酒楼又是京城最好的酒楼，赵润妍便常常打发小厮买了酒回去，细细研究。
本朝风气开放，女子都能上女学，但女学里教的也是琴棋书画，至多再加一项骑射，赵润妍却独爱酿酒，这在京城贵女里也算是独一份了。
本来穆氏与丈夫赵大人对女儿这爱好可是瞧不上眼的，赵大人甚至在心底暗暗埋怨老丈人纵着女儿胡来。
却不想赵润妍酿的酒十分好喝，赵老爷平日也爱小酌两杯，自己私心觉得自家女儿酿的，比之会酒楼还要好上几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穆氏则是看着女儿整日懒懒的，不爱动弹，酿酒总归是能叫女儿多走几步的。
于是，“在家里酿酿，不传出去就好啦”，本质宠女儿无甚底线的父母两，心里达成了一致，一起纵着女儿“胡来”。
少帝和王剑农没瞧见什么东西，便回到屋子里坐下了。玩闹一番，少帝心情稍稍纾解，毕竟年少藏不住事，对着好友闷闷道：
“程有章最近频频上奏，借口亲政我早日侧立皇后。早些时候我还能搪塞过去，可如今连太后都开始催了！”
少帝实在是对拎不清的母亲拖后腿的操作无奈了。其实也不怪太后娘娘，这实在是一个幸运的女人。太后出身江南小官之家，本就无甚见识，进宫当了如嫔便一辈子安安分分，倒也生下了最后一位皇子，也就是当今皇上。
朱易乾出生时，前头有九个哥哥都已经成年了，根本威胁不到他们，后宫的娘娘们也懒得对付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如嫔。
朱易乾还小时，先皇就已经上了年纪了，前头几个成年皇子之间争夺愈发厉害，然而先皇虽上了年纪，却也不喜自己的儿子如此明目张胆的争夺自己的权位，便久久不愿册立太子。
朱易乾登基前那几年，朝堂其实是很混乱的，成年皇子夺嫡，程有章为了自己权势，插手内政，最后皇子之间的动作愈发激烈，甚至到了派死士暗杀的地步。
这场内乱最后的结果也是荒谬，先帝病中被逼宫，惊怒交加，一口气上不来便去了。那逼宫的四位皇子也没有好下场，通通被大皇子拿下下了监狱。
之后剩下的皇子又是一番争斗，两败俱伤，倒叫程有章钻了空子，起初他作为老王爷在几位皇子之间调停，谁也没有觉察出他的野心，最后反倒叫他给用隐秘手段除去了。
朱易乾年纪小，这才得以在这场内乱中活下来。程有章怕自己名不正言不顺，难堵天下人之口，便扶他做了皇帝，自己当辅政大臣，把握朝纲。如此一来，当初名不见经传的如嫔，一跃成了太后娘娘。
如此上位的太后娘娘，自然没什么远大见识，也不知儿子在前朝辛苦，只心疼儿子尚未成亲的慈母心罢了。
前后压力下，少帝自然苦不堪言。
“那要不……您便娶个皇后娘娘呗。”王剑农同情道。
少帝一噎：“朕才不娶程贼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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