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解围

　　“参见三皇子殿下。”

　　“都起来吧，不用拘礼了。”

　　赵旭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身为皇子却丝毫不摆皇子的架子，甚至更愿结交一些民间有才之士，和朝廷权贵来往倒是很稀疏。

　　顾夕颜发现他手里抱着一只小奶猫，似乎被小的们整齐划一的礼节给吓着了，“喵”一声，毛茸茸的头便往赵旭的胳肢窝里捅了捅，乜斜着的丹凤眼在顾夕颜脸上掠了掠，顾夕颜竟然发现这只小猫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

　　赵旭轻抚猫毛，温言道：“龙太医，快给耿公公看看胳膊可有伤着。”

　　太医应了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耿墨去廊下坐着，耿墨面上讪讪地道：“算啦，就是有些酸疼不碍事的，有劳三殿下费心了，奴婢不敢担待。”

　　赵旭抬眸道：“真的没事？方才我听你说疼得厉害，还要惩罚这小太监，要是不碍事的话就放这几个小太监去做事吧。我刚从皇祖奶那边来，确实催得很急。”

　　三皇子都放话了，耿墨再怎么嘴硬事儿也不敢不从，只得尴尬地道：“小子，没听见三殿下的话，还不快重新去取汤点给太后送去，下回做事上点心，不可再莽莽撞撞。”

　　顾夕颜二人一听赶紧向三皇子谢过恩，匆匆忙忙往御厨房去了，半道上顾夕颜下意识地转头，那只被撸毛撸得频频伸懒腰的小奶猫“喵呜”一声，放出两道逼仄的寒芒，实在是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阿言，你方才可真是太大胆了，你可知那耿公公是个怎样的人就胡乱来护我。耿公公素来心眼儿小，咱们这回虽有三殿下来解围，但这样一来我们定是要被他记恨上了……”

　　“云平，你先去给太后送果点吧，我还有点事，等会我来找你。”顾夕颜打断了云平的唠叨，交代了几句便转头往门楼那追寻着赵旭的身影而去。云平又急又忧，劝也劝不住，拦了不好拦，只得遥遥地叹道：“那你自己注意点，早去早回！”心里却嘀咕着：“阿言这是怎么了，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顾夕颜闻言头也不回地抬手挥了挥，目光直直地盯着快要消失的赵旭，所幸被她紧赶急赶地追上了。

　　顾不得喘气，快走两步上前拦在了赵旭跟前，身旁的侍从见了怒斥道：“大胆奴才！敢拦三殿下！”

　　赵旭见是她，抬了抬手示意侍从闭嘴，因怀中的小猫见有人来又要闹腾了，只得一面低头宽慰了几句，一面辞气温和地道：“你不是方才那个小太监么？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要与我说？”

　　顾夕颜这才粗粗地喘了几口气，央禀道：“三殿下，刚才多谢殿下解围了，只是小的还有一事相求，还请三殿下帮忙。”

　　侍从插嘴喝道：“大胆！我们殿下好心救了你们，你还得寸进尺了！”

　　赵旭嗔道：“锄药，你退下。”又对顾夕颜笑道：“哦？有事求我？倒是稀奇，说来听听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顾夕颜见他果然好说话，便直言道:“禀殿下，太后寿辰那日，奴才一时胡闹在雪地里作画被十皇子和十一皇子看见，当时心里害怕将随身带着的画笔给弄丢了。这几日寝食难安，想来应是被两位皇子捡了去，但奴才身份卑微本不该劳驾皇子，更不该有要回来的心思，只是这笔乃我娘留下的唯一遗物，才斗胆跟三殿下请告。”

　　赵旭点头道：“既是你娘赠与你的东西，你怎不好生保管？如今这画笔要是在十弟那倒好说，要是去了十一弟那我可不能保证给你要回来了。”见顾夕颜秀眉紧攒，一脸不安，便又笑道：“你这小太监　，难道不知十一弟乃出了名的画痴？凡是和画有关的东西他都会觊觎……好了好了，我唬你呢，不用如此紧张，我会替你留心的，你且去做活吧。”

　　顾夕颜此刻眼里渗着几分紧张，却不是赵旭的缘故，而是他怀里的那只猫。无论她怎么看都觉得这猫诡异得很，皇宫大院中的御猫不计其数，可偏偏这只小奶猫与众不同得让人心里瘆得慌。但在赵旭面前到底不敢再流露出这些情绪来，见他如此说自然不敢再有所求。

　　顾夕颜行礼谢恩，去凝露殿等云平了。

　　“你且等等。”赵旭忽然又叫住她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那日太后生辰上偷笑的那个？”

　　顾夕颜暗道：“原来那不经意的笑，竟会在别人心中留下那么深的印象。”她转过身又行了个礼道：“是了，奴才叫顾西言，原是冷香院的，近日才被调往太后宫里。”

　　赵旭仍是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什么话要说便抬抬手让她走了，那猫又“嗷呜”了一声便别过脸去窝进了赵旭怀中。

　　等她走得没影了，赵旭才对那个侍从道：“顾西颜，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不过听上去怎么那么像个女孩的名字。”

　　那侍从显是对顾夕颜有所不满，幽幽地道：“殿下，您为何要帮他？这小子刚刚明明是在撒谎，我们刚从太后那回来，太后什么时候派他来催了。还有，看他那架子，不像是个从冷宫中刚出来的，居然敢顶撞耿墨。”

　　赵旭笑而不语，他在廊下站了有一会，顾夕颜的所言所举自然早已被他看在眼里。一开始只是不喜耿墨此人想要出言阻拦，谁知顾夕颜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敢在耿墨面前据理力争他还是第一人。许是觉得此事新鲜有趣，他便随手帮了一把，甚至撒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谎。

　　“你又多嘴了，他撒谎难道本皇子就没有撒谎？”

　　侍从小声嗫嚅道：“那能一样嘛。”

　　赵旭笑道：“行了，你别瞎琢磨了，我就是顺手帮他一把，再说这小太监确实挺有意思。”

　　侍从：“……”

　　赵旭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堂堂大燕国的三皇子还真的将顾夕颜那点破事放在心上了，下午得空便去了十一皇子府上。

　　“画笔？”十一皇子赵籍跳起来，兴奋地道：“三哥可是发现了什么宝贝要赠给我？”

　　赵旭叹道：“我是问你你可有在皇祖奶寿辰那日捡到过一支笔……”

　　正说着，院外清肃连连，一人朗笑着道：“哟，怎么这么热闹，三哥也在啊，你们在讨论什么呢，什么画笔，可是这小子又跟你讨东西了。三哥，你别理他，这顽童成天里想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肯好好读书，等我明日去父皇面前告他一状去。”

　　赵籍急了，跟个被烫了尾巴的兔子似的蹿出来，嚷叫道：“十哥！你怎么又编排我！我哪得罪你了，老要这么挤兑我。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嫉妒我更受父皇宠爱吧……”

　　“咳咳！”赵旭佯咳了两声，朝赵籍翻了个白眼，嗔道：“口不择言了啊……十弟，你可别放在心上。”

　　赵焱也是爽朗之人自是没把这顽童的话放在心上，笑道：“三哥放心，童言无忌，我怎会跟一顽童一般见识。”

　　赵籍气极，刚要闹起来，赵焱突然正色道：“三哥，九哥近来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我听闻父皇想将他送去安国寺疗养，可有此事？”

　　赵旭点点头道：“嗯，是皇祖奶的主意。听说寺里的法济大师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想着九弟的病也拖了这么多年了，既然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也只能送去碰碰运气了。”

　　赵籍听了气也消了，反过来问道：“宫里的太医都这么没用的吗？九哥的病真有那么严重？不就是眼睛有问题，怎么还牵扯到疑难杂症了？”

　　赵旭叹道：“九弟是积病已久，毕竟刚出生时就那么虚弱……”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没有再说下去，拨转话题道：“对了，看我这记性，怎么把‘画笔’那事给忘了。老十，十一，有个小太监叫顾西颜你们可认识？说是皇祖奶寿辰那日在廷前雪地里画画被你俩看见了，那笔可是被你们谁捡了去？”

　　赵籍记性素来不好，但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怔了怔，总觉得像在哪里听过。赵焱白了他一眼，啐道：“你呀你，不是向来被称作神通，画痴的么，那日还想着要和人家切磋切磋呢，怎么这么快就把人给忘了。”

　　赵焱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喜道：“想起了想起了，就是那个很有画画天赋的小太监嘛，我正想要去冷香院将他要过来呢。三哥，你见过他了？可是那小太监让你来找我们的？”

　　赵旭点头道：“算是。那画笔是他母亲的遗物，要是被你捡去了就还给人家吧，你也不差这一支。”

　　赵籍正要喊冤，却听赵焱道：“三哥，被我捡走了，这几日忙倒忘了此事了。这样吧，过两天我得空了就去宫里一趟，要能遇见再给他吧。”

　　赵籍赵焱二人心里都起了一层疑窦，怎么连素来文静的三哥都对那人产生兴趣了，看来此人定有什么过人之处。尤其是赵籍，心里打起了算盘：“不行，我得将那小子要到身边来，可不能被两位哥哥抢了去，尤其得防着十哥，刚没了贴身侍从肯定在物色人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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