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抢人

　　果然不出赵籍所料，赵焱还当真对顾夕颜生了兴趣，隔天便趁着去给皇帝、太后请安，顺道去冷香院找她。但是却被告知顾夕颜早已被调去了太后寝宫。

　　赵焱带着疑惑折返，还没进门就听到殿内欢笑连连，不用猜定是赵籍也来请安了。

　　太后虽为人和善，但到底是身在皇家，免不了会厚此薄彼。就赵籍那欢脱的性子就是以严肃著称的皇帝也更加偏爱于他，遑论是上了年纪只想着含饴弄孙的皇太后。

　　赵焱稍稍犹豫到底还是进去了，请过安后，太后对他道：“老十，你快来好好说道说道你十一弟，这孩子不知是中了什么魔怔，非得要与我这个老太婆抢人，你说哪朝哪代有这个道理？”

　　赵焱一听心下就明白了，但还是展颜道：“皇祖奶又不是不知道十一，年纪虽小主意可大着呢，何况是争做‘第一’这样的事。”

　　赵籍知道他说的“第一”是在取笑他“样样事情都要抢在前面，尤其是前朝无人做过的事，那他就更要尝试了”。他嘶了口气道：“十哥，今日在皇祖奶面前咱们来评评理，你说你要嘲笑我‘年纪小’、‘不懂事’，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不要倚老卖老了。”

　　赵焱正欲要说，向太后怕这俩孩子在她面前要闹起来弄得她头疼，只得调停道：“罢了罢了，你俩可别吵起来，我还想多活几年。十一，虽不知那个小太监有什么好，不过你要真想讨了去，哀家应了就是了。只是苦了那孩子，我见过几次，瘦伶伶的皮包骨似的，被你苦役苦役可就……”

　　“皇祖奶！怎么连你也取笑我！我，我哪里是要去奴役他，我是看中了他的天赋，那孩子是个可期之才，我是让他去我的画院学习的，说不定以后能成咱们大燕朝的能人巧‘匠’呢。”

　　赵籍可没有撒谎，他虽顽劣轻佻，但对于艺术的热情却是认真的，那日见过顾夕颜的涂鸦画以后，一眼就认定此人必是“同道中人”，要能和他一道在自家画院中学习切磋，他日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赵焱祖孙二人互使了个眼色正要一同挖苦他，这时皇帝那边派人来请两位皇子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与他们商量。向太后见是皇帝来叫便也不再留他们，只是派人去传顾夕颜来，可谁知顾夕颜一时半会竟不在紫霞殿内。不过赵籍反正人已要到也不着急，和太后请过安后乐呵呵地和赵焱一齐往皇帝办公的勤政殿来。

　　而此时的顾夕颜却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别叫了！再叫我把你扔出宫墙外面去，你怕不怕？”她怀里揣着一只猫，用词准确一点是单手提着一只，另一手又抱着一只，怀里的那只安静如鸡，愣愣的在神游太空，而提着的那只却一个劲儿地“嗷呜嗷呜”叫，声音凄切哀怨，似深宫怨妇般想要诉说着什么。

　　顾夕颜可不是虐待小动物的人，在现实世界她也养过一只橘猫，只是后来因多次搬家，生存艰难便送给好友了。她当铲屎官的那些年照道理和猫主子斗智斗勇，已经身经百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这么一只难伺候的猫主子。

　　她在墙角处看到两只猫在打架，本着和谐社会“禁斗殴”的规则，她只身来劝架，结果不但架没劝成反被提着的这只给咬了。

　　她还没见过这么凶残的猫，明明是只小身板的奶猫力气却这样大，和另一只略显魁梧的橘猫扭打在一处它不但不逊色反而占领了胜利的制高点，一个虎爪下去就把橘猫的脸给抓花了，还得意洋洋地扭扭屁股，满脸的不屑。

　　顾夕颜无奈地哄道：“小喵咪，乖，过来，我这有小鱼干，你看。”她佯装伸手去怀里掏着什么，然后掏出一块用丝帕包着的东西往前举了举。谁知，这小奶猫“喵”了一声，摆出一副高冷的坐姿，翘着尾巴，满脸写着“傻逼”。

　　顾夕颜：“……”

　　她无语只得动粗，猫着腰半蹲着一步步挪过去，谁知那小猫一发现敌情立刻炸起猫毛，眯起三角眼，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在摆造型的同时也不忘教训一下身旁那只呆橘猫。顾夕颜想要速战速决，小猫却趁她不注意灵活一闪，伸出小短腿先伺候了橘猫，然后另一爪赐给了顾夕颜的……屁股……

　　她揉了揉被它抓疼的屁股，往抱橘猫的那只手上哈了口气，那里正“鲜血淋漓”，刚费劲抓奶猫时又被它给咬了。

　　怀里的那只可能也受不了下面那只的噪音了，在怀里不安地动了动，眯着眼“嗷呜”了一声。顾夕颜摸了摸它的头宽慰道：“不怕不怕，待我回去就将这蠢猫给煮了，你说好不好？”橘猫又“嗷呜”了一声，似是表示赞同。

　　下面的那只正在用力挣扎，奈何它的后脖子被顾夕颜拎着，除了吼叫外四条短腿根本派不到用场，更不说去抓去咬了。

　　顾夕颜忍着手酸一手抱着，一手拎着去各宫里询问，先帮橘猫找到了主人然后可以来好好“收拾”这只不听话的小猫了。她那日在三皇子赵旭的怀里见过它，自然是得想办法出宫去，正好可以借着送猫的幌子打探画笔一事。

　　谁知，还没走到宫门口就撞见了赵旭的车马。

　　“顾……西颜？”赵旭在车上喊住她。

　　因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来得及考虑到“此刻，你可是活生生地拎着这位三殿下的爱宠啊”，她上前作揖行礼时才反应过来，可此时赵旭已经瞥见了她手上的“东西”。赵旭惊疑道：“小可爱？”

　　顾夕颜以为他在喊她，吓得脖子往下突地僵直。

　　赵旭看了也没看她一眼，只顾走上前从她手里托起了他的“小可爱”，摸了摸它的头，顺毛道：“小可爱，我找你半天了，你跑哪儿去了。”

　　顾夕颜：“？？？”小可爱？这名字太鬼畜了吧，三殿下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日里内敛温煦，怎么取名字却瘆得慌。

　　“三，三殿下。”顾夕颜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以后赶紧讨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这小猫太难缠了……哦也不是，我这种拎法其实猫是很享受的。”她突然改口道：“殿下您瞧，它多温顺，方才我还给它按摩了，加上拎着它后脖颈走了一路静脉疏通，现在好像更活泼了。”

　　赵旭居然相信了她的鬼扯，听她这么一说再细细瞧了瞧那只小猫，还果真比之前活泼了许多，四条小短腿往左伸伸，往右挠挠，非常欢脱可爱。他笑道：“还真是如此，顾西颜，你倒还真有办法。走，跟我一道去见我父皇，正好他有事找，你也一起去请个安，我让父皇赏你。”

　　顾夕颜正犹豫着要不要婉拒，毕竟是去见皇帝她还得去问问系统君才行，再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赶巧瞥见了往这儿来的赵焱二人。

　　赵籍此时一门心思地在缠着他十哥：“十哥，刚才那个齐公公跟你说什么了？我怎么好像听见了‘顾西言’二字，难不成你也跟他要人了？”

　　赵焱讥道：“顾西言是三个字，谢谢。”接着又不无惋惜地道：“是啊，我是有这个打算的，所以就按着规矩跟齐公公要了。谁知你倒好，直接略过了他去跟祖母讨了，我还能说什么。”

　　他面色微露遗憾之色，但赵籍其实是懂他的，就他那个洒脱的性子，这等小事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故而他也总是口不择言地跟他互怼互黑。

　　不过玩性大却心地善良的赵籍还是不忍他难过，于是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安慰道：“好啦，不就是一个小太监，我知你正缺一个用得顺手的侍从，我会好好给你留意的。实在不行，我把我原来那个给了你。”

　　赵焱正要拒绝，却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他：“十弟，十一！”

　　二人齐声道：“三哥？你也是被父皇叫来的？”

　　也不知这位大燕的皇帝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他们，顾夕颜也很是好奇，本还犹豫不决，在见到这两位皇子后她立刻改了主意。因为，她隐隐地嗅到了系统君的味道，她怀疑那支画笔肯定在他们俩人中间。只是因皇帝催得急，她也没机会细问，只能先跟着他们去面圣了。

　　勤政殿内，大燕国国君赵承昊正伏在龙案上，似是在做什么研究工作，心无旁骛到连侍从通传的声音也未听到。这几人进来时就看见一国之君很没有形象地趴在案上头恨不能埋进里面去。

　　“儿臣/奴才参见父皇/陛下。”

　　赵承昊这回是听见了，但却只是朝着他们遥遥地招招手让他们过去，脸依旧不舍得从龙案上移开。性急的赵籍忍不住边走边问道：“父皇是在看什么宝贝？”

　　“千年贝壳！”他走近一细看就跳蹋起来，赵承昊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后终于抬起头，直起了身，面露微笑地点点头道：“你怎知这是千年贝壳？”

　　赵焱道：“他定是胡扯的，上面难道刻字了？”赵旭则在旁掩嘴浅笑。

　　赵籍不理会他们二人，昂起头一脸傲娇地道：“哼，你们当然不懂了，如此珍贵之物只有慧眼才能识别得出。贝壳和玉石可不一样，玉石年岁愈久，颜色便愈深，可贝壳却是相反。”

　　赵旭不解地问道：“父皇，我不懂这些，但不知这样的千年贝壳有何用处？若是以价值来论处，这贝壳只有母壳并不见珠子，可见并不是很稀奇。”

　　这时玉阶下的顾夕颜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插嘴道：“三殿下，这种贝壳确实很稀有，其珠子价值连城，而母壳却能萃取颜料。”

　　赵承昊抬眸望去，看了看三个儿子，赵旭立即解释道：“哦，父皇，我正要向您讨个赏呢。这是皇祖奶宫里的，今日儿臣找猫好一顿找，多亏了这个小太监帮忙。”他说着又撸了撸毛，那蠢猫毫无眼力价地“喵”了一声。

　　所幸赵承昊虽为人严肃，但现在一门心思全扑在了这枚千年贝壳上也没去管猫叫，反而因顾夕颜一个小小太监居然还懂得这些倒是多看了她两眼。

　　“这等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无需通过我。”赵承昊淡淡地道。

　　“那么，儿臣可否将这小太监要了去，实在是我这只猫有时太不听话，我看那个小太监养猫很有一套法子，所以……”

　　“不行！”赵籍抢道：“三哥！你怎么端的好好的也要跟我抢人！那，那顾西言是我看上了的，我已经跟皇祖奶说过了，她也应了，等会我回府他就得跟我一起回去了。”

　　赵旭双眉抽了抽，脸上露着几分尴尬，可现在更尴尬的却是玉阶下那位呆若木鸡的顾夕颜啊。她懵懵地想：“这事情进展得是不是太顺利了些？出名也太容易了吧，我都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承昊的心思终于从贝壳上转移到了他儿子们的身上，他左右各看了两眼，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脸茫然的顾夕颜身上。赵承昊问道：“哦？这倒是稀罕事了，你们几个可是难得的兴趣相投啊。都说说看，下面这个人有什么样的本事，弄得你们兄弟几个都抢着要他。”

　　赵旭讷讷地道：“父皇，儿臣方才已说过了，是觉着此人可替儿臣养猫……不过，这个理由确实很荒唐，儿臣也就是突发奇想一时想不着什么赏赐的就心血来潮了。既然十一已跟皇祖奶要过了，就给了他吧。”

　　赵籍显然对此答案不甚满意，嘟着嘴道：“什么叫给了我吧。这个顾西言自然是有我看中了他的能耐才想要带他进府的，十哥，你替我说吧，这个顾西言有什么本事。”

　　赵焱似乎还在发呆，听他突然叫到自己便如实禀道：“父皇，顾西言他……好像擅长丹青……”

　　赵籍补充道：“岂止是好像。父皇，我跟你说，这小子居然只用一支笔能在雪地里画出一幅‘雀梅闹雪’图来，而且技法老道，工笔精致，甚至在我之上呢。”

　　这下，赵承昊真的仔细留意起顾夕颜来了。因为想要从赵籍嘴里听到这句话实属不易。他四个皇子中最疼爱的便是赵籍，除了欢脱的性子，其实最重要的是这俩父子兴趣爱好实在是太一致了，他觉得赵籍是遗传了他的优良品德，素来在臣子们面前夸赞他的艺术天分。对于他的爱好也相当支持，甚至不惜用重金给他在府中量身打造了一栋画阁当作是赵籍的私人画院。

　　“哦？既如此，来人，拿笔墨来！”

　　顾夕颜被这仗势吓得腿根有些发软，揣度着心思：“莫不是要让我当众给他们作画？即兴发挥可还行？”

　　恰就在这时，她“期盼”已久的系统君终于出现了，但是这次却是以一种很奇怪的方式现声。只听系统君在她耳朵里道：“还不快去献宝，这是个大好机会啊，我已从中心系统那得到消息了，女主可能就在这些皇亲贵胄中，你得先把她揪出来才行。”

　　她退到一旁，压低着声道：“等等，你在哪呢，这人这么多，你不要乱出声，很奇怪的。”

　　系统冷声道：“此话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可是三次元世界的人工智能，他们要能听到得冲破次元壁才行。”

　　顾夕颜似懂非懂，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还未及说话那边几人就招手让她过去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向前，系统却又在她耳朵里道：“我在十皇子兜里，你快去跟他把我要回来，我快憋死了，等会你拿着我画，一切听我的就行。”

　　顾夕颜只能相信它，于是在大演皇帝和几位皇子的虎视眈眈下，她厚着脸皮抖着胆子对十皇子赵焱道：“十殿下，能不能把我的画笔还给奴才？奴才，太，太紧张，怕，怕弄坏了陛下的玉笔……”

　　赵焱虽不知她为何会知道他身上带着她的画笔，但还是取了出来递给她。顾夕颜得了画笔（系统），腰杆也挺直了，胸（并没有）也抬起来了，呼呼了两口气提笔作画，一鼓作气竟被她画出一幅惊天大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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