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伴读
顾夕颜在脑海库里搜索了很久也没能将小说中的任何一个人设和八皇子赵珂对等起来，有温润如玉的公子如赵旭，有调皮捣蛋的稚子如赵籍，有阳光洒脱的少年如赵焱。但八皇子赵珂，气质很复杂，一时之间顾夕颜也没办法给他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赵珂话不多，向赵旭颔首示礼后，转头言简意赅地对顾夕颜道：“身为伴读，可知十一弟现在在哪？”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对顾夕颜是什么态度。
赵旭替她回答道：“八弟，我们正要去找十一弟呢，东方先生可是已经来了？”
赵珂点头默认，让出一条道来请他三哥先行。顾夕颜一边走一边在后面观察着，可不知这人的背后是不是长了眼睛，一旦自己的目光聚焦在他后背上，赵珂的步伐便滞了滞，虽并未回头看她但已足够慑人。
大燕国皇宫中专门设有御书院，但因赵承昊膝下只有四子（现在是五子），九皇子又重病在身，能去书院里读书的也只有赵旭三个兄弟。然而各皇子虽都未封王却已有了自己的府邸，每日出入皇宫且不说折腾，还很浪费时间，每每是刚到学宫中没多久就已到了用膳时分。
不过赵承昊可不仅仅是想让皇子们读书写字这么简单，将学院设在十一皇子府上，还允许其他世家子弟延师学习，为的就是让过去高高在上的皇子们和朝中子弟多多接触。一来可以测试皇子们的心性，考验他们是否有拉帮结派的念头；二来也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们更亲民一些，等他驾鹤西去，这些世家贵族尚能保他们安然无虞。
只是，这次派来的是朝中素有名望的老前辈东方玉珏，大多数世家子弟都知道这位老先生有三个要命的特点：固执、迂腐、脾气差，是跟在赵承昊身边为数不多的老学究，专修文史，精通天文地理，从他手底下带出来的学生仪表气节自不必说。
当然，赵籍是很不屑一顾的，他一路听着几位哥哥们谈论这位老先生，眯着眼对顾夕颜道：“小阿言，你听听，人还没见过呢就要将那位先生吹得天上去了。哼，我倒要瞧瞧是怎么样的妖魔鬼怪。”
顾夕颜偷偷翻了个白眼，暗道：“这位东方先生可算得上是赵承昊的智囊、军师，当年讨伐蛮子贼寇时可都是他在幕后出谋划策的，你这竖子也忒不自量力了。”
赵旭道：“十一，今天九弟也可能会来，到时你说话可得留心着点。”
见赵籍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赵焱解释道：“你忘啦，九哥的母妃是东方先生认的义女。你那张嘴到时不要在九哥面前提前他母妃或义女二字就行了。”
赵籍恹恹地点点头，不吭声了。
可赵焱的这句话却让顾夕颜想起了一些事情。
她对东方玉珏的印象颇深，记得他确实收过一个名唤阿欣的丫鬟做义女。也就是说九皇子的母亲就是那个小丫头阿欣？想到那个丫鬟阿欣悲惨的结局，顾夕颜在未见到九皇子之前就对他起了几分怜悯。
从长廊一路绕过一片漏窗墙，便看到静室内正襟危坐着一名高瘦的老夫子，周身气场凝结成霜，顾夕颜一进入便感觉氛围凉飕飕的，身子抖了好几抖。老夫子见有人姗姗来迟，只抬眸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说来也奇怪，包括赵籍在内的所有世家子弟登时就好像被施了法术般不敢造次，安安静静地挑了座位各自坐好。因顾夕颜是伴读兼学监，所以上课期间照道理只能侍立于屋子一侧，可是老夫子东方玉珏捋了捋长长的黑山羊须，不满地道：“那个谁，要么坐下要么离开，我不希望在我视线范围内看到一个站着的人。”
顾夕颜：“……”
她站也不是，离开也不是，杵在中间甚是尴尬，这时已经坐下的赵籍拉了拉她的衣角道：“小阿言，诺，那边，我八哥旁还空着个位子，快去。”
顾夕颜扭头正好瞥见了赵珂的侧颜，睫毛纤长，俊秀清雅，五官分明，此刻正坐得笔直目视着前方，好像周遭的所有事都与他无关。正犹豫要不要和这种奇怪的人坐在一起，东方先生突然将书卷往条案上拍了两下，咳嗽两声后道：“开始上课。”
顾夕颜只得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几位皇子坐在窗边，窗户打开着，有暖风丝丝缕缕地漏进来。顾夕颜突然很不合时宜地“阿嚏”了一声，引来学子们纷纷行注目礼，幸好东方玉珏耳背只呵斥了一声让学子们坐好，倒是并未注意到她。
一旁的赵珂却用余光轻轻地扫了她一眼，emmmm，眼神仍旧是非常复杂。
前排的赵焱递过一块丝帕给她，她受宠若惊地接了然后开始擤鼻涕……
顾夕颜本就不是来学习的，再说老学究讲的那些东西她也听不懂，要不是要监督着这几名皇子，她才不会坐在这里受罪。她对香味过敏，方才随风而来的一阵香气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喷嚏。不过，她觉得这香味好像不是从外面进来的，倒像是谁擦了香粉。
赵珂生理反应似地将身子往里一挪，恰巧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被东方玉珏看到，他点名道：“八皇子请你说一说你对为君之道的看法。”
赵珂被点名显然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镇定自若地站起来，微微颔首，淡声道：“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
顾夕颜内心：“？？？这不是唐太宗的名言吗？”
许是她无意间流露出的或惊或疑的神色，东方玉珏便判定她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便对她道：“顾学监，你可还有什么别的要说？”
顾夕颜眨了眨眼，寻思半晌，脑子里只记得某位名人说过的某句名言：“国兴然后君强，君强然后臣贤，臣贤然后百姓归，百姓归然后天下顺。”
赵籍一听，带头鼓起了掌，他眉飞色舞地道：“他叫顾西言，是我的伴读，当然还是监管你们读书的学监。”
学子A道：“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学监，原来是个才子啊。”
学子B道：“十一皇子的伴读，焉能不是才子？”
学子C道：“听闻顾学监尤善丹青，可有此事？”
学子CDEF：七嘴八舌中……
“咳咳！”东方玉珏回到教案旁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此处乃学堂清净之地，禁喧哗。再次强调一下，此地无皇子，亦无公主，只有……”
话音未落，“吱呀”一声学堂的门开了，从外走进来一名清瘦雅致的男子，神情郁郁却别有一番风姿。见打搅了课堂自觉失礼，连忙颔首示礼道歉：“东方先生，我来迟了，打扰到大家了。”
底下一片唏嘘声起，大多都是没见过九皇子的，更不知传闻中病得那样厉害的九皇子居然也会来学院听课。
几位皇子见状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忙不迭地迎了上去。
赵旭道：“九弟，你可来了。”
九皇子赵淼拱手道：“三哥，八哥，十弟，十一弟。我本想着早些过来的，奈何龙太医他偏要我喝完了药再过来……”
“咳咳，”老先生又是两声轻咳，只见他面不改色地道：“既来了，就快回座位上去吧。”
其余人自不敢再喧哗，只盼着第一天能早些放课，谁知东方玉珏古板得不能动时间一分一秒，生生拖到了最后一刻才松口下学。同时交代了顾夕颜一项艰巨的任务：明日起早打扫好学堂，同时监督十一皇子完成并检查好课业。
然而，赵籍认为同是皇子，不能只有他一人特殊对待，所以在他的软磨硬泡下顾夕颜的任务就变成了：同时监督除了九皇子以外的其他所有皇子的课业！直接乘以4啊！
赵焱和赵珂显然不情愿，赵焱的理由是：“我向来受不得拘束，不喜别人催我。”
赵籍语重心长地道：“那可不行，父皇说了，他巡游回来会考我们功课的。哎！你先别打断我，我可听东方先生说我们每日卯时就得按时到学堂，不然到时被父皇晓得，轻则罚抄经书扣月银，重则要挨板子的。”
赵珂沉默半晌后，给了一个非常道貌岸然伪君子的理由：“让顾学监一人大清早几个府邸来回跑，那他寅时就得起来了，太折腾人了。”
于是赵籍任性地给了一个任性的回复：“反正父皇说了，这一学就至少得学一年，你们早晚来来去去也是折腾人。这样如何，三哥离我这儿最近，来去方便，你和十哥距离这儿远，为了安全起见，两位哥哥就住在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也冷清得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赵珂不得不接受这么一个惨淡的现实：即日起他将入住十皇子府，和诸皇子同出同进。但他似乎很重视个人隐私，又很注重个人卫生，不但十一皇子府的家奴仆童不得入内，就连自己的亲随也不得进入。
而顾夕颜则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赵珂带来的下人对于自己主子的事也一概不知，不但不知，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对于顾夕颜的盘问，这些人都颇有些不耐烦。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一件事了：赵珂绝对不是普通人，更不会是赵氏皇族中人。他的身份很可能是偷偷潜入书中的原书作者，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原书女主的可能。
因为第一系统在临走前交代过她：原书女主不一定是女的，也可能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第二毕竟她一时无法接受一个三次元的现实人类可以强大到使书中时间停止，甚至还能抹去书中人的记忆。
这能是人干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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