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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秋月09


  旁边的人顿时哑然,并不知陛下是何用意。因为皇帝的箭靶根本空空如也。那支晃眼的黄色翎尾箭,速发就阻挡了吴简那支箭的轨迹,让其直直射入了草地,黄色尾箭正中其靶心。

  吴简方皱起眉头,有些惶然不解地看向皇帝。皇帝看着远方的靶子,黑眸深邃,眨了几下眼,才回过神,冲他一笑,把弓给身旁的人,大笑着说道:“朕多年不曾开弓,就是想和你比试比试,看朕还拦不拦得住你的箭发。”这话一说完,众将才明了,鼓掌称赞,且说吴简被陛下截了一胡,今晚定要罚酒。吴简的神色这才恢复过来。

  草场面对着杜水湖,时值岁末冰湖凝结,霁月如雪,冰面白茫茫的反射出光,凛凛月光。旁边立有一座向北而筑的亭子,故为碧山亭。御宸殿坐北面南,为帝王摆宴之地。

  酉时行宫八面掌灯,罩灯发出昏黄的光芒。帝王座下两排酒桌,各摆八盘瓜果蜜干,秬鬯玉卮,宫人用金漆方盘纷上盛馔。

  白日天气虽晴且风柔,但一到夜晚温度剧骤。正中漆雕龙纹两个软座上,皇帝披着黑貂氅衣坐下,皇后明雅黄的裘衣盖在身上,遮住了脖子以上的下颏,此时无风,身旁宫灯明亮,眼见她秋眸流闪,眼睛里似能看见万家烛火。

  皇帝看了右边的元妃,目光落在左边的空位上,向皇后问了句:“兰妃呢?”

  皇后低颏凑近皇帝的耳朵:“兰妃大病初愈,在暖阁歇着,她说不来了。”

  皇帝点头正直身子,下方文武官员列坐,金吾将军,骁骑大将军,昭武大将军,六部只有兵部、刑部尚书关进,陈列,中书侍郎司马詹,六州督护,京城边州长史等十余人。

  虽是行宫之家宴,不必宫宴盛大,众人还是行礼就坐。皇帝举起酒盅,声音沉稳:“今日朕邀各大臣,别无他意,但不幸出了点意外,不便走动,你们吃得尽兴就好。”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众臣才开始动盘子,放松下来,同时迎起酒卮,互相对佐,痛饮而尽。暖酒下肚的下一刻,兵部尚书关进抬眼望四周,对在旁坐着刑部尚书陈列低头问道:“六部怎么只来了我们两个?”陈列回顾四周,对这情形也是一头雾水,摇头不解,二人方正坐。

  宫人上盘到最后一碟暖汤,兼垂首并手默默下退。

  乐班丝弦管竹之声渐渐响起,方奏的是《水龙吟》的调,众人听闻都不禁寻声而望,清耳细品,那旋律有如林中松篁击打清脆,遥远山树林中莺鸟晨啼,大风吹过原野轻轻地嘶鸣,江水万迭连绵翻覆之声。

  此时玉阶下几个霞绡飘渺的舞姬缓缓走上阶,伴着丝竹声而舞,恰似一帘红雨,一人袅袅娉婷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颈上的靺鞨璎络无瑕精致,红纱袖翩翩如薄翼,她的脸被面罩遮住,那双灵俏又大的眼眸看着前方,如月华破云一般明耀。

  皇后正饮一杯梅酒,才喝了一半,无意间瞥了一眼,瞳眸一亮,停在下方的舞姬身上,不知是不是酒干涩,她不易发觉得攒了眉,酒卮停在空中,过了许久才放下,偏过头看了身边的空位。

  皇帝吃着玉碟盘子里的干果,半眯着眼,当看清了下方的人,眼神停住许久,正对着下方人的眼流,方饮了一盅,神情淡然,嘴角有瞬间的浮动,很快就消逝了。

  风起月明,暖汤阁的泉水曲涧流淌而下,在那长石板上方坐了一个人,拿着几簇摘下来的梨花,把它们织成一个环,梨花香气溢满,她拿着花环仔细瞧了瞧,正欲说话,却见兰妃站在一株梨树前发呆,透过分纵错杂的树枝看着遥远的星河。

  突然“诶哟”一声,兰妃回头,是徐昭仪蹲在石板前,捂着一只脚,不过她立马就站了起来,兰妃还带嗔着说:“这是怎么说的?这么不注意,小心伤着孩子。”

  徐昭仪鼓了鼓嘴,说:“娘娘在看什么?”顺着兰妃刚才望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坐假山,深蓝的黑夜只有寥寥几颗明星。

  兰妃只是淡淡一笑就转过身,顺势拿过她手中的花环,道:“让我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

  她拿着花环仔细看着,有几片梨花落下,淡淡的清香味,又把它放在头顶上,徐昭仪才夸道:“娘娘真像个仙子一般。”因为今日兰妃穿了一件白绣霓裳裙,与白花正是相配。

  不过一会儿,她就将花环摘下,睫毛下垂,伸手摩挲了一会儿,微道:“就你嘴甜!”

  徐昭仪在梨花林里走了两圈。忽听假山后有余音的歌声传来,现在正是皇帝宴请朝臣的时候,宫女是不敢在行宫大声说话的,更别提唱歌了,兰妃正闭目沉思间,那小曲听不真切,那人哼着歌,没有词,听了一会儿,她才猛然真觉,竟是茫茫的熟悉。

  徐昭仪的侍女小步走进来,对着林子里道:“昭仪,这个时辰方该歇息了。”自从有了身孕以后,自是宫里的规矩,何时吃药,吃的早午晚膳,去了哪里,都有身边的宫人拘着。

  只见徐昭仪悻悻地走出来,说:“知道了,知道了。娘娘,昭仪告退。”

  兰妃“噗嗤”一笑,道:“看你这贪玩的样子,明日再来罢。”

  徐昭仪的背影身圆了不少,毕竟她也是刚及笄的女子,尚没有成年女人的倩影娉婷,清瘦轮廓,但她的面孔甚是清丽,甜甜的淡笑就如海棠初放。想到这里,似有似无的歌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近了一些,就在假山之后。

  兰妃转过身,冲着那大声道:“是谁在那里?快出来!”

  晌久,才有一个人从夹道走出,兰妃看清了那名女子,红色的织绣窄袖襦裙,黑色的素发过腰,低着头走到面前下跪,声音十分慢条斯理:“奴婢见过兰妃娘娘。”

  兰妃素来贤惠不爱计较,待宫人也是极其柔和,方看见这个宫女也不动怒,只询问道:“你是服侍哪个宫的?居然来到这里,不知道规矩么?”

  只听宫女的声音清凉温润:“奴婢名唤红景,是梨园的一名舞姬,方得陛下圣赦,允我在行宫游玩,”未说完,她便朝地上磕了头,“请兰妃娘娘开恩,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这里。”

  兰妃道:“即是如此,那便算了。”

  红景抬起头来,正好兰妃欲转回身,只是淡淡的往回望了一眼,没想到却四目交接。宫规里,奴才是绝不能直视主子的,红景很快就低下头去谢恩。

  泉水池子里的温度上升,白色的雾气缭绕着升起,便在空中消散了。有股风吹起林树,带落数不清的梨花,淌漾在乳白色的泉水面。是这样的静,只能听见风声,水声,好似此间无一个人,红景依然跪在地上,额头放在手背,她觉得四下没有一丝动静,便缓缓抬起头,就看见白色的铢衣,俨然一人站立在她面前。

  又是一次目光相对,才发觉兰妃一直站在那里,静静地低头看着红景,也不说话。红景也不敢随意起来,双手并垂跪着。就像夏日凉亭里的两个人,四面风光美景,一个执笔画画,一人对面端坐,远远望去,就像画中的人,画中之画,此时便是天涯良辰。

  兰妃道:“起来罢。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红景答道:“奴婢只是随意哼了一曲前人的诗而已,叫《代白头吟》。”

  看不出神情,兰妃只是微微一笑,偶尔提起道:“那你知道这位诗人又有另一首诗?”

  红景抬眼对着兰妃的眼睛,她知道,这亦是触犯了宫规的,可是她慢慢的说:“娘娘说的是《梅花落》?”

  忽然“噗通”一声,一个划影,落在泉水里,漩涡泛起阵阵涟漪,宫人本在最远处,听声音就过了来,兰妃道:“刚才那是什么?”

  太监走过去,立在水岸边,探头看去,才诶呀一声:“是一只雏鸟,快!快捞起来!”

  宫人才跑出去拿捞东西的工具,兰妃也过去,观望了四周,道:“周围又没有雀窠,怎么会有鸟落水?”

  行宫打扫之事必要在驻跸之前检查的滴水不落,出了这样的事,是宫人的怠慢,可以问责的。那个暖汤阁的太监走上前没有说话就连连磕头:“兰妃娘娘恕罪,奴才失职,奴才有罪!明日就让人来将周围的鸟窠都整点干净!”

  兰妃喜好清净,也讨厌奴才动不动就磕头,她显然有点不悦了:“算了,今日有点乏了。碧儿,扶我回阁。”碧儿就上前来扶着她。只是刚走几步,像想起什么再回眼,后头全无一人,刚才那名叫红景的舞姬已经了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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