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曼城人都知道，整个曼城最好的酒便出自马家酒庄，马家酒庄家大业大，可惜到了这一辈马老爷却膝下无嫡子，只有一个嫡女，还有一屋子的庶子庶女。原以为马家的家业会让哪个庶子继承，结果马老爷却说要把一个酒庄给嫡女当嫁妆，这一下子就把当年的马小姐推到了曼城百姓茶前饭后的谈资中来了。
说起那位马小姐，从小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是按照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样子养着的，仪态端庄气度不凡，长相还十分好看。她不是小门小户的小姐，只会玩弄风月，她通习妇道妇德和掌家之事，是当家主母该有的样子，因此不少大户人家都想娶她当嫡长子的妻子，小门小户看中的则是她一整个酒庄的嫁妆。最后是曼城最富庶的许家去提的亲，已故的许老爷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儿媳。那位马小姐便是现在许家的大夫人马氏。
大夫人确实做好了一位好妻子该做的事情，将整个后院管得井然有序，能帮助自家夫君，不善妒不苛待庶女，就算老夫人一直不喜欢她也能礼数周全。她在许家兢兢业业了十五年，她知道当年嫁到许家来是她一厢情愿，她的夫君是被逼无奈的。原本她天真的以为自己这样贤惠可以日久生情，不干涉他纳妾为他生了嫡子可以讨他欢心，可是十五年过去了，早就心寒了。
大夫人照着镜子为自己描眉，却发现眼角已经有了细纹，苦笑了一声：“我怕是要老了。”
王妈妈为大夫人整了整发髻：“哪里话，夫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可还是年轻的。”
“哼，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全要我来操劳，我怎么还能不老啊。话说公公当年非要找我当儿媳妇不就是看重了我能管这个家嘛。”大夫人叹了口气，“老夫人的管家手法确实是不行，当年我接下的可是个烂摊子。”
这话虽然难听但是不假，老夫人苏氏确实是小门小户的女儿，玩的是琴棋书画不通理事。二房的二夫人就是老夫人的侄女儿，管家也是一团糟的。
“夫人，昨日奴婢碰见大少爷了，大少爷与奴婢说了一件事情。”王妈妈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就把许溯染说的那件关于三小姐和大小姐的事情全盘托出。
大夫人听完了，冷笑了一声：“白姨娘不就是靠着装可怜博得了老爷的同情这才被纳入府的，她这个女儿倒是和她娘一模一样，整日摆着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样。那么小年纪就心机满满，还敢在外男面前哭，不知廉耻。”
“夫人，按理说三小姐这才九岁能知道什么，怕是白姨娘教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夫人皱眉，“不过府里两个小姐我全都不喜欢，二房的娘俩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说大小姐十岁要学管事掌家的事，二房那边可是一把糊涂账呢。两个小姐一个没有脑子，一个却有心机，随她们闹去，我们看戏。”
王妈妈却说：“可大少爷的意思是要您管教一下三小姐，少爷说您毕竟是她嫡母，将来她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情您也要丢面子的。”
“本来想我又没有女儿，何苦拦了许婉绵攀高枝的路呢。不过溯染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会管教一下。”大夫人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不过男人最会心疼这种可怜撒娇的人了，溯染怎么看得如此透彻，一点也不动恻隐之心，和他父亲还真的不一样。”
“我们大少爷从小就是个明白人，夫人应该高兴，少爷将来不会受女人的骗。”王妈妈附和。王妈妈是陪嫁来的，最是清楚大夫人的想法，她知道大夫人对两位少爷看得紧，连侍女都是调查过去的，生怕将来有人爬床。二少爷养在身边每日看着倒不担心，大少爷那边夫人是仔细查过的。初秋年纪太大不用担心，又赶紧让她嫁了人，其他的侍女都是难近身的，只有一个初晓让夫人在意了。
“初晓的年纪和溯染是不是差不多大？”大夫人果然问起了这件事情。
“初晓小了大少爷四岁呢，何况大少爷也还小呢，夫人担心过早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之前听初秋说过溯染待初晓这小侍女更好一些。溯染现在是还小，可也快了，到了十五岁之后自然有人会忍不住攀附。”
“可初晓是来冲喜的，要陪到少爷二十岁为止呢。奴婢看着初晓老实规矩，照顾少爷很尽心的，应该不是那种人。再说了，初晓来了之后少爷的病确实是好了的。”王妈妈又说。
“所以我打算等溯染二十岁了，就把初晓撵出府嫁人。”大夫人想不管有事还是没事，这样做好让自己安心。
几日后晌午初晓在屋里缝补衣裳，罗墨哥的外衣扯出了一个小口子，初晓帮他缝一下。初秋今天早上刚从家里回来，晌午空闲着就打算给她夫君杨账房绣个荷包。初冬正好来看她姐姐，就帮初秋做点针线活。三人就在铺子上做着绣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初秋也是随口问问：“听桃儿说几天前从不吃糕点的少爷转了性子，非要吃如意糕，好像还吃完了。”
“没呢。”初晓解释道，“少爷说糕点隔夜了，赏给我吃了。我给吃完了。”说完初晓冲初秋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初秋有些不可置信：“糕点隔夜了？谁有这么大胆子敢让大少爷吃隔夜的东西！”
“谁知道呢，许是少爷弄错了也不一定，我尝着可好吃了呢。”初晓挠挠头。
初冬突然插话说：“还是你们伺候大少爷的好，是正经主子。我在白姨娘那儿赏钱都拿不到的，还总有人瞧不上我们姨娘和三小姐。”
“你以为我们就有赏钱拿了？”初秋和妹妹在一块儿聊天也就放开了话匣子，“少爷是仁慈的主儿，可院里管事妈妈是赵妈妈，什么采买例银赏钱全归她管。她可只管往里吞银子，从不往外吐一口。”
初晓赶紧接话：“赵妈妈是少爷的奶娘，她的话我们还是不要乱说了，我怕她怕得很……”逮着她就骂，能不怕嘛。
初冬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说：“不过有件事情我纳闷着呢，昨日我们三小姐突然被大夫人叫去训话了，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三小姐回来之后只和白姨娘说了，所以白姨娘最近脸色都不太好，我都不想在阁子里呆下去。”
初晓有些奇怪：“初冬姐，你不是白姨娘的贴身侍女吗，怎么不清楚这些。”
“你怎么这么天真呀，我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里呢，白姨娘怎么敢信任我。”初冬回答，然后又自顾自说，“说来后日便是我们三小姐的生辰，大老爷照常是要来看望三小姐的，说不定那时候能拿点赏钱。”
初秋也知道这个三小姐在庶女里过的算舒坦的了。“初冬，我还是得劝你一句你若能走的掉便不要在白姨娘身边服侍了，换去厨房花房管管小事就好，例银少就少一些吧，大不了我匀一些给你。那些主子身边总是不踏实。”有她夹在主子们的算计中便够了，初秋真的不舍得善良心软的妹妹也来趟浑水。
“姐姐你就不要操心我了，你要有心思给姐夫生个大胖小子吧。”打趣完了，初冬低头继续做针线活，“不过，三小姐每回生辰大少爷和大小姐都是不闻不问的，二少爷偶尔来，大夫人倒是年年送礼，只是今年刚被责备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初冬继续说：“虽然是大少爷是嫡长子不用理会三小姐，可如果像二少爷一样偶尔来一回三小姐和姨娘肯定也是记挂在心上了。”
初晓嘟嘟嘴，之前三小姐和上官少爷的事情不知真假可是她对三小姐也没什么好感了，反而觉得大少爷不必屈尊降贵去给三小姐过生辰。正好罗墨哥的衣服给缝好了，初晓就打算出去，留下初秋和初冬姐妹说体己话。
差不多六月中旬的日子了，天气热，少爷屋里的东西都换成了上好的轻纱，每天都有新鲜的瓜果准备着，冰块也备了起来。现在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少爷在午休，院子里都没有人的。初晓走出了院子原本要去找罗墨哥，却发现药房那边有动静，像是门开了。药房的门有些旧了，稍微一张一合就“吱呀吱呀”地响，初晓每天在药房煎药自然是知道的。
初晓觉得奇怪，药房向来没什么人去，而且这个时间既不是煎药的时候也没有人来送药材。一般现在还有理由进出药房的人只有罗墨，初晓和初秋，可罗墨肯定在少爷那儿，初秋在屋里。难道是今天负责打扫药房这边的桃儿？可也不会呀，她好像记得桃儿午膳后被赵妈妈打发去取冰块了，现在还没那么快回来吧。
偏偏药房里的药材都是少爷要拿来用的，初晓有些担心出事情就偷偷趴到窗子上看是谁。
出乎意料，药房里的人是赵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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