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白龙
两人漫无目的地流转在人群中，那孩童衣衫褴褛，像极了一个小乞丐。
他似乎是刻意的将破布扯出了几个窟窿，那窟窿深藏着一双明亮的眼眸，不安的打量这大街小巷。
只是他的目光，会时不时的停留在某些客栈里摆在桌上的供客人食用的鸡鸭鱼肉。
锦瑟见到这小心思，只叹孩童的心思甚是好猜。
从而踏上了那客店的台阶。
刚一拉他的手，便被他扯了回来。那孩童在客店门口站着的，双肩在瑟瑟发抖，似乎这客栈内又什么妖魔鬼怪。
忽然，从那客栈里跑出了个人，手拿着鸡毛掸子，对他怒喊，“小王八羔子，敢在虎头上拔毛？”也不听他解释，便想打过去。
“诶！等等!”锦瑟挡在了他身前，急忙喊道，只见那鸡毛掸子上带着的怒气极大，有些后悔地用手捂住了脸。
就这么一棒子打在了她的手臂上，疼得她眼角只泛泪，那人见了，立马说道，“你做什么英雄是你自己要过来挡的，不关我事啊。”
“他还是个孩子，你怎忍心？”她甩了甩手臂，似是想甩掉那攀附在皮肉上的疼痛。
那人眉头一跳，一脸看傻瓜的表情看着她，“妖娘刚来吧？你有所不知啊，这小王八羔子就是个手痒的货，时不时就在附近大大小小的客栈内偷吃的，还好死不死的去偷客人桌上的，这不是在砸招牌吗。”
欲想为他辩解，只见周遭的人都纷纷点头，窃窃私语，她想了想，掏出了那之前润玉给的乾坤袋，“今个，他可不再是小王八羔子，而是作为客人来的，就问你，这客人，你接不接”
那人看向那乾坤袋，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琉璃色的珠子，见着只觉自己的手也痒痒的，故而放下了手中的鸡毛掸子，讪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客官这边请。”
对于他的举动，甚是满意。只觉得这出风头的感觉还是极好的啊，便得意的笑了笑。
刚踏上了台阶，就又被人拽了回来。
锦瑟只见他还在原地未动，只是他似乎已经不再害怕，开口问道，“怎么了”
他低了低头，似是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
在锦瑟怀疑的目光下，他沉沉道，“我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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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口腹之欲，也解决了衣裳的问题，可他还是带着那头上的破布不放，以至于锦瑟都觉得那布是不是传家之宝，能自个放出个结界什么的。
半响，他指了指某摊位上的鬼面，大有一股叫她买回来的意思。
锦瑟顺着所指方向看去，那鬼面狰狞，獠牙外露，她不禁眉毛一挑，心里叹道，现在的孩童品味都这么特殊吗？
只是她伸手绕过了鬼面，从而拿起了挂在一旁的兔子面具，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强行戴在了他脸上。
他看见自己所指的鬼面还在，倒是一旁的兔子面具不见了，心中一恼。
“小孩子嘛，还是可爱点比较好。”锦瑟转头问向摊主，“这兔子面具多少钱？”
“三百年灵力。”
“哦哦。”应道，便打开了那乾坤袋，里面那大大小小的灵力珠，也不知道哪颗是三百年灵力的，想了想，拿起了那颗最大的。
摊主见了，心里乐开了花，正打算接过那珠子，却被另一只手阻拦了。
那孩童把那珠子收了回去，放进了乾坤袋。又从中拿起了一颗最小的，给了摊主。
摊主瞪了那孩童，不太高兴的接过了那珠子。只见事情还没完，孩童对摊主伸出了另一只手。
那摊主似乎是看见命中煞星一般，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口里掏出了那比方才的更小的珠子，放在了他手上。
他手一挥，那珠子便稳当的落在了那乾坤袋里。
锦瑟看了看袋中的珠子，不禁夸道，“你好厉害啊。”
那兔子面具微微低了下去，那面具后的耳根似乎有些发红。
夜色撩人，大大小小的摊位都开始点起鬼火，一瞬间如百花齐放一般，映在了那白色的兔子面具上。
她看了看身旁的人，不免好奇的问，“你为何要戴面具，蒙破布呢？”
他的眼神暗了暗，缓缓而道，“我丑。”
锦瑟想起了之前他脸上的伤痕，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若此刻说怎会，那必定是一番恭维的话，只会让他更不开心。
此时，一位母亲牵着孩子走过，那位母亲忽然蹲下身擦了擦孩子嘴角的残食，温柔地笑了笑。
她转念又问道，“你的母亲在哪”
只见他向那对母子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并无回应。
锦瑟拍了拍自己的嘴，又似亡羊补牢般安慰道，“你莫伤心，我的母亲，也早早去世了。”
“她没死。”孩童回答，声音里尽是些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她只是不要我了而已。”
“世上怎会有不爱自个孩子的母亲，你怕不是与她吵架了”
他摇了摇头，好似在想怎么回答，过了好久才开口回道，“一条面目可憎的锦鲤，是不配被称为锦鲤的。”
须臾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浅浅地笑了，语气悠哉。
“说来好玩，我曾在见过一条硬是想变成鱼的龙。”
孩童眼神一亮，似乎是对这个故事有些兴趣，紧接着她又念道，“他终日被困于黑暗之间，没过一段日子，就会被人剜龙角，剥鳞片。”
“他一开始喊过疼，但是后来只会说冷。”
“似乎是日日夜夜，习以为常。到后面，竟是他一个人咬着一块木头，便开始自己剜龙角，剥鳞片了。”
她忽然停了，孩童便催促道，“后来呢”
“后来啊，他消失了。”
“你在怪他吗？”
“不，我其实很开心。”锦瑟摇了摇头，“即便他再怎么想变成一条鱼，他也永远是一条龙。”
“终有一天，飞龙在天，黑暗从来就不适合他。”
“他也跟你一般，说自己面目可憎。只是即便他再怎么说自己面目可憎，在我看来，他永远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白龙。”
“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孩童似乎有些不死心，只觉这故事虎头蛇尾。
忽然，一只雪白的鹿儿从屋檐上跃过，那犄角上牵引着无数梦境。
只见一人白衣似仙，如同寒冬残枝上最后一抹白无暇。踩着月光，缓缓而来。
那时星辰万变，一如他眼眸里闪过的种种情愫。
“现在啊，他在来接我的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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