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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絮儿


  齐王府上,齐王顶着一肚子赘肉慵懒得摊在太师椅上,等待着占棋的到来。“永璋啊,这楚占棋到底什么来头,父皇竟会将茶纶许配给他?”

  一旁的谋士梅永璋小心得陪着笑脸“小的去调查过了,原来楚占棋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医馆——济世堂的少爷。”

  “济世堂?”齐王眯着眼睛“没听过,但会不会和前朝余孽?”

  “不会”梅永璋语气坚定“王爷有所不知,济世堂当年并不在都城之中,而是立于城外的山上,另外它还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从不出诊。病人皆是自行上山寻求医治。”

  “哦?”齐王挺了挺身,似是来了兴趣。

  “据说,楚氏先祖曾为前朝达官贵胄,但谁料楚氏先祖与咱胡族人相恋,不惜与朝廷为敌,自此搬出城外。此后几代,楚氏将医术发扬光大,成为了大名鼎鼎的济世堂。”

  齐王恍然大悟“这么说来,这个楚占棋身上也算是有胡族的血统,难怪父皇未加刁难。”

  “岂止啊王爷,楚占棋还救过茶纶公主的性命,圣上能不准许这门亲事么?”梅永璋心里知道,此番再三建议齐王拉拢楚占棋更是为了自己的地位。

  毕竟他梅永璋只是汉人,虽说投降了胡族,成为谋士,但多年来在齐王眼里,他始终不过是条狗。他再清楚不过,这个世道,只有汉人才能帮汉人。

  “王爷,驸马爷到了” 府中小厮来报。

  齐王费力得直起身子,领着梅永璋往庭外蹒跚而去,外面天已有些黑了,齐王离得老远便冲着占棋喊:“驸马爷果真如坊间传闻这般俊朗啊!与我茶纶妹妹可真是郎才女貌。”

  “哪里哪里,王爷您过奖了。”占棋微笑着走上前去,绞尽脑汁却实在想不出一个好些的词汇回敬齐王,只得作罢。

  占棋目光所及,扫到一旁陪笑的梅永璋,他知道,这位正是号称前朝第一奸臣的叛徒,他曾身居要职,国破之际,是他一路献上整整三座城池,任胡人铁蹄不攻而自破,恣意闯入。若不是他,前朝也许还能抵挡一阵,甚至另有转机。

  想着,占棋攥紧了拳头,脸上却装作波澜不惊。

  “驸马,这边请”齐王亲自领着占棋往府中大殿走去,“驸马啊,本王着人备了好酒好菜,今晚咱不醉不归。”

  一行人终于来到大殿坐定,齐王傾着身子,长袖一展便端起酒杯“来,驸马!你年轻有为,这杯酒敬你当年救了本王的茶纶妹妹。”

  占棋应声颔首,也端着眼前的金杯豪饮起来。“王爷言重了,占棋本为医者,救人性命自是本分。”

  “驸马谦虚了,本王再敬你”三杯两盏烈酒下肚,齐王来了兴致“今日本王高兴,给你驸马爷再介绍位美人如何!”

  占棋似笑非笑得扬起嘴角,想来齐王贪恋美色,果不其然。可刚想阻拦,齐王已唤那美人进殿,“驸马,这位美人可是前朝的宁安公主啊,是极品中的极品,让她来为你我助兴是再好不过了。”

  宁安公主四个字足够让占棋一怔,所有平日里微笑的伪装在这一刻里荡然全无,是她?她还活着?可是她若已落入胡人的魔爪,被□□被糟蹋,那对她来说,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只见,大门徐徐打开,金碧辉煌的殿上,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姑娘被带了进来。只是眼神分明有些涣散,也是,江山易主,从前所谓的公主在此刻都不过是新朝王侯怀中的玩物罢了。

  占棋手中正捏着那盏茶杯,见姑娘缓缓走来,手心一抖,那茶杯就哗得跌落在地。在场所有人吃了一惊,齐王以为占棋被女子那曼妙的身姿迷得神魂颠倒哈哈大笑起来。

  同时,女子顺着声音抬头望去,见那身着华服的来客看着眼熟。目光交汇的一瞬,女子竟也有些吃惊,继而又回到刚才那样的涣散,眼神里透着无助,麻木的绝望。

  齐王上前一把拽进怀抱,搂着女子不住亲吻。女子的表情万分痛苦,眼角隐约可见些许泪光。

  “快去为镇南王斟酒”亲够了,齐王才放开怀中女子,又笑着将她朝占棋一把推去,没有一丝半点怜香惜玉。女子跌在地上,虚弱地爬起,机械得一步一步朝着占棋走去,右手已搭在占棋的肩膀。

  不料,占棋霍地起身。飞快抽出随从的佩刀,几乎在出鞘的同时,一道刺眼的剑影朝着女子刺去。刹时,鲜血溅向四周,占棋的青衣亦被还带有温度的血色沾湿。那女子扑通一声应声摔倒在地,大量的鲜血相继涌出。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女子最后的眼神却是解脱。

  “楚占棋,你!”齐王从位置上弹起,下一秒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你这又是做什么呢!”

  “驸马爷,您是不是喝多了”连梅永璋都惊了,赶忙为驸马找个台阶下。

  “王爷,梅大人,占棋并非是醉了,只是祖上与前朝势不两立的故事想必你们也听说过。”占棋不紧不慢为自己斟了杯酒,悠悠得饮下一口。“如今前朝已然覆灭,占棋誓要为我

  胡族分忧,前朝余孽是断断不能留的。”

  “你可知,你这样贸然杀人会有怎样的后果?”梅永璋以衣袖微微拭去额头上的冷汗。

  “这坏人就由我楚占棋来当,今夜之后,汉人势必都想杀我而后快,那也在所不惜。”占棋不紧不慢得回答着,眼前的血腥仿若,不过是打了只苍蝇那般简单。

  见此魄力,梅永璋心下一颤,他好像突然明白,眼前这少年能在区区数月之中于这新朝帝都站稳脚跟,绝不是偶然。是敌?是友?他都必须赴上这一场豪赌。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里,占棋起身掸了掸身上尘埃,再度开口“夜已深了,公主尚在家中等候,占棋就先行离开了。”提及茶纶,一丝温暖的笑意在他嘴角蔓延开来。

  齐王不再多留,强压着方才些许愤怒与惊愕,客客气气得将占棋送至殿外。

  待占棋走后,齐王一把抄起了眼前桌案上的酒盏,甩在地上“他楚占棋算是个什么东西!”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梅永璋见此状,匍匐在地“小人倒要提前恭喜王爷啊”

  “此话怎讲?”齐王插着腰,怒视汹汹看着脚下的谋士。

  “小人本以为驸马爷年纪尚轻,还需好好磨砺,但今日这番阵仗,却觉得此人行事果断,目的明确,又处事不惊,咱们这位驸马爷可不简单啊!”

  齐王似是消了点气,摆手示意梅永璋起来回话“说下去。”

  “这样的人,若能为咱们所用,您的皇位指日可待,若不能,则必须除之。”梅永璋毕竟打把年纪了,扶着腰吃力得起身,一边阴邪得笑道。

  渐渐地,齐王脸上的怒气竟转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得意。

  占棋行至王府长廊,黑夜漫漫将其脸上的哀愁藏得很深。方才席间的镇定不过都是胡人面前的障眼法。他是最不忍沾上一丁半点鲜血的楚占棋啊,他是医者,如今却生生成了杀手。

  身旁的随从不明白一路上,驸马爷为何频频发出如此沉重的叹息,却想来,当今世道,谁又比谁容易呢?

  长廊之际,一位丫鬟正跪坐着擦拭红木柱子。占棋一抬头,被其深深吸引,那丫鬟手背皆有些泛红,这寒冷冬季难免生些冻疮,但奇怪的是,她看似手法生疏,双手各捏布的两端径直往柱子上擦去,几乎要掀翻柱上红漆。

  占棋不禁摇了摇头,也许是前朝豪门的小姐被抓来当丫鬟吧,他越是这样想,心内便越是煎熬。一时间,几年来,亲眼目睹的生离死别仿若近在眼前。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朝着长廊尽头走去。眼前的女子越发得近了,这时,女子端着污水起身准备离开。

  不巧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占棋,失神的驸马爷顷刻间已被污水沾湿了一袭青衣。引路的王府管事反应最快,冲着那丫鬟,便厉声斥责道“长没长眼睛!”

  那女子不知如何作答,身子一颤,扑通跪倒在地。

  女子被撞得发髻有些散乱,又被水光沾湿,但这些都难掩她清秀的面容,低低垂下的脸庞微微啜泣,怪惹人疼惜的。

  “驸马爷,小人这就给您再找身衣服”管事换了副嘴脸。

  “不必了”占棋抬手,粗略得拭去些许水渍,淡淡说道“走吧。”

  若非驸马急着回府,管家才不打算如此轻易放过婢女:“还不快滚下去。”

  女子听后慌乱地收拾着散乱一地的东西,起身离开。

  此时占棋无意一撇,才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不料,眼眶竟蓦地泛了红。他迅速将眼神抽离开来,生怕那女子看见自己,又下意识得转了个身,头也不回得与那女子背道而行。

  眼前的路瞬忽之间,仿若再也走不尽得漫长。

  花开花落,几度春秋,你可知,我日夜思念渴求也为你祈祷。

  絮儿,我回来了,便再也不会抛下你。

  夜,已沉寂在潇潇雨下,萦绕着悠扬不尽的曲声与缓歌。

  青苔石道上的酒肆之中,占棋索性举起整个酒壶,满口满口得替自己灌下。

  “少喝点”身旁眉目清秀的白衣少年一把夺过酒壶,“你家世代行医,不会不知喝酒伤身的道理吧。”

  “酒、医者,古今第一味药也。”占棋微醺着伸手,企图将美酒夺回。

  那白衣少年持酒一晃,躲过占棋“谬论!”

  二人目光相歭,竟是无语,只听帘外淅淅雨声。

  “你来晚了啊”许久,还是占棋先妥协,不再抢夺。

  “进帝都不容易,我昨日才混进商队,今日就来见你了。”白衣放下手中的酒壶和剑,入了座。“我一进城,听说你娶了胡族公主,真的假的啊?”

  占棋不言,抿着嘴皱眉点头。

  “啧啧,你说说,我与你明明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你就有那么多女人爱,前朝当朝公主都喜欢你!”白衣从不似占棋深沉,一开口又没个正经。“那你大晚上出来喝酒,这位公主不管你呀?”

  “我瞒着她。”占棋撑着头,把玩着白衣少年的宝剑银纹。

  “那你可想好了,再入帝都,凶险万分,定是没有回头路了。”白衣少年认真起来,下一秒又开始胡言“我爹让我进城帮你,万事护你周全,你既然贵为驸马,不如找个由头将我安插在驸马府,再赐些美女,宝物……”

  “想得美”占棋抬头瞪了一眼“我今夜找到她了。”

  白衣听罢,抓着桌案,霍得傾着身,压低声音“你是说找到宁安公主了?”

  占棋点了点头,“今日席间,齐王声称要叫前朝宁安公主出来斟酒助兴,可我见走出来的女子并不是絮儿,分明只是她当初的侍女婉香。”

  “难道国破之际互换了身份、掩人耳目?”白衣还是有几分聪慧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还有,齐王暴虐,当时我眼睁睁看着婉香受辱,而她走近我身边时,又偷偷同我说,要我杀了她”占棋说到这里,已有几分哽咽与愧疚。

  “你?”白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我杀了她。”占棋不敢对上白衣的眼神。

  “那也是一条人命啊。”白衣激动不已,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可是这样活着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占棋摇着头,他不知这番话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冲动辩解。

  “如果当时走出来的真的是絮儿,你还会动手杀人?”白衣追问。

  占棋摇着头,痛苦万分。

  “也罢,事已至此,这条路若不心狠,也是无法走下去的。”白衣依旧压低声音“那你说见到她了又是怎么回事?”

  “后来我正准备回府,但在长廊之际撞上一名丫鬟,居然就是絮儿,她还活着。”未等白衣发问,占棋忙补充道“她没认出我。”

  白衣点了点头,“那我今夜就潜入齐王府把她救出来吧。”白衣下意识握紧了桌案上的长剑。

  “不可”占棋赶紧伸手阻拦“我们切不可鲁莽行事,方才一路上我甩开了好几个齐王的眼线才来到这家酒肆,足可见胡族人对我仍不信任。况且他们都以为宁安公主死了,而絮儿只不过是齐王府小小的丫鬟,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

  白衣抬头看了眼檐下绵绵的雨丝,叹了口气“那你作何打算?”

  “我打听过了,前朝皇子赵若还活着,所以我想尽快找到他,才可一呼百应,以成大业。”占棋趁白衣不注意,偷偷饮了口酒“对了,还有前朝皇后,我尽力去调查她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再想办法将她救出。”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白衣抬头见占棋偷喝,再次夺过酒壶“说了让你少喝点!”

  二人争来夺去,瞬忽之间,又仿若回到小时候一般打闹。

  烈酒曾如炎火般炙烤着他们的前尘往事,也似雨声在此刻扫去心头尘埃。

  至于未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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