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岛 > 受长生 > 24.婆桫(5)

24.婆桫(5)


  “靖,勿受他蛊惑!”澜沧执剑扑上。可身手与姜疑相差甚远,又是盲的,兔起鹘落,又被从容避开两剑。

  她已是盛怒,浑身热血都涌上眼耳,沸腾叫嚣,万马嘶鸣,便听不清楚姜疑的嘲弄与分析:“嗤,几千年了,你还是毫无长进。轩辕瞧上她什么,会让一个婢女担任山海师之首、执掌婆桫?”

  “婆桫是禁臣之笼,即便有地图引导,进关之路却如此顺遂,封印又被轻易破解,难道只因你是神裔?轩辕待你如何,你比本宫清楚。”

  “可笑的选举,可笑的英魂,当年为获取轩辕信任,手刃同胞手足,将其魂魄镇压于凤开坡下为己用。”

  婆桫不过方圆百里,纵然长生,纵然坐拥金银珠玉无数,可还是不够,澜沧一直在寻求破解婆桫禁锢的方法,但是她不能自己动手,这样只会引起轩辕的注意,只能借他人之手。

  她戕害同胞,将他们的灵力封印于凤开坡,以维系自己的长生不老,同时,引世人前来,只求有朝一日能逃离这个黄金打造的笼子,坐拥真正的财富,真正的权利,真正的自由。

  凤开坡狂风不止,金枫尖叫不止,像亡国商女齐奏一场嘈杂的丝竹盛宴,仿佛万千冤魂在黄金之下幽怨控诉。

  “听见了吗,他们的哀泣与控诉。”姜疑含笑如春,蕴藉优雅,“借你仗剑相助,凤开坡封印得解。那些枉死的冤魂们要来找你偿命了,死前道个别吧,你的村民可被你吓得不轻。”

  惊惧一点点爬上脸颊,澜沧这才明白他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起解封的剑舞。

  “姑、姑母!你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宋宋扯嗓怒吼道。

  “对、对!不是真的!”

  “姑母,姑母!”

  ……

  半生隐忍,怎能付之一炬。澜沧沉声怒斥:“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子三言两语便哄住你们了吗?!”又对姜疑道:“无知之徒也敢信口雌黄,魔族的教养竟如此不堪,蚩尤教了个好嫡孙。”

  姜疑眉心风雅一皱,若春水起澜,折扇咻然离弦。滴答,下一刻,鲜血从澜沧捂眼的指缝滴在草茵之上。

  他淡淡擦拭扇骨上的血迹,眉宇三分鄙夷七分讥诮,分明是春光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断脊之犬,还敢狺狺狂吠。若你不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本少主兴许还会敬你三分。”

  “不过,这样你对轩辕的忠心更加可鉴,若去了九重天,可别忘了邀功。怎么,很痛?你当年自割双目时,可是很决绝。原来死了数千年的眼珠子,还可以有痛觉。”

  “你说什么……姑母的眼睛是开荒所伤!”小公子反驳。

  这双眼,她跟孩子们说的是乃当年开荒所伤,也对每一代婆桫村民说过。当年的婆桫还没这般山清水秀,穷山恶水,寒天冻地,蒺藜遍地,恶兽潜伏,是他们斩荆棘驯猛兽,是他们一抔抔开辟了世外桃源。

  彼时,听完澜沧的自述,众热血少年是多么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发誓若遇那猛兽定要掌捆一顿给姑母报仇,若遇后代则捉来驯服。

  焉知,那个猛兽便是他们的父辈,它的后代就是他们自己,好一个为她报仇!

  “不……我不相信!”宋宋声嘶力竭地争执。

  姜疑隔岸观火,留下一句竖子不足以谋的冷漠评论。

  越来越多的血液渗过白绫夺眶滚下,染红华丽的锦衣。听到宋宋的话,澜沧的嘴角勾起一抹柔软的弧度。

  “好孩子,那你来陪姑母可好?”

  周涣猛地推开宋宋,白鹿铮然脱鞘,挡下一击。

  而这时,场地之间,突然撕开一道巨大深渊,传递着来自地底的嘶吼。

  周涣不愿伤她,出招拘谨保守,听到地缝裂开的声音,澜沧却愈发无顾忌,大刀阔斧地袭来,周涣那半吊子的剑术不稍片刻落了下风,哗啦,肩头的衣服被撕下大块,眼见着肩胛要被刺穿,宋宋撞开他。

  “姑母……”闷哼一声,吃痛道。澜沧蓦然停住。

  她想要抚摸伤口,可这时已没人对她不设防,包括雨师妾。澜沧抿了抿唇,语气失望至极:“你也拦我。”

  她一愣,给了澜沧可乘之机。

  “小心!”关键时刻,却是周涣主动和宋宋替了位置,被澜沧反钳双手。

  可雨师妾来不及收手,二指指尖光莹大作,将人震开好几尺。

  “周涣?!”她咬牙。

  “别过来!”澜沧大吼。锦绣长剑死死抵着周涣的脖颈,周涣故作轻松地眨了眨眼,示意没事。

  缝隙越来越大,已有三尺宽,深不可测。凤开坡满是此起彼伏的嘈杂尖叫,孤注一掷从脸上狠厉闪过,嘴唇翻动,默念咒语。

  轰隆——地面颤动,静了片刻,方才还群魔乱舞的地缝吐出一座漆黑沉重爬满壁苔的九曲石棺。

  姜疑挑了挑眉。九曲石是魔族地界特产,坚不可摧,九重天的天牢便是九曲石打造,他的妹妹姜苏缇的命武是一把勾魂摄魄的紫金蛇脊鞭,一直寻不到趁手的厝石,他前阵子送了块九曲厝石,如今还好好用着。

  只听澜沧怨恨道:“你们逼我的……”说罢摁动机括,千斤重的棺盖缓缓打开,沉睡了数千年的尸首,得见天日。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约摸二三十许,长久的沉眠让他的皮肤都是青白色,他身着蜿蜒青红黼黻的肥大巫师袍,戴着青松石与鸡血石编串的宝石项圈,双手交叉于胸前,八宝银抹额光泽温润,银发皓洁如雪。

  “雨师屏翳?”

  “父亲!”

  姜疑和雨师妾同时出声。

  父亲……雨师妾攥紧拳头。

  石棺里的,正是她数千年不见的父亲雨师屏翳!

  数千年春雨秋霜夏雨冬日,她从未放弃寻找父母。涿鹿之战后女妭与雨师屏翳的失踪,有说他们归隐了,有说他们死了,可她不信,本想询问知情的老臣们厘清隐情,却被告知老臣们尽都死去,没想到,竟能找到父亲的尸首……寻了数千年的父亲,躺在这副棺椁里。

  雨师妾一时百感交集。

  姜疑摇了摇头,嗤笑两声。

  与雨师妾相同,他来婆桫,也是为了雨师屏翳。只不过,她不知雨师屏翳的尸首在此,他却知道。

  涿鹿之战令雨师屏翳与女妭名声大噪,蚩尤对这个神族叛徒极为器重,更是命自己寻人。

  魔族虽不比九重天的酸儒们精致精细,却极为重情重义,雨师屏翳的叛变向为众人包括他所不齿,奈何君命若天。现见雨师屏翳躺在石棺中,陡然有些快意,而雨师妾流露缅怀惊喜之色,鄙夷厌恶愈发真切。想罢,唯恐脏了眼般移回视线,摇扇静待澜沧下一步操作。

  澜沧拔出颅钉,在上古咒术的驱使下,雨师屏翳哗然起身。

  沉睡太久,他的骨骼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年久失修的部件。死水般的眸子紧紧盯着雨师妾,食指一勾,雨女伞轻飘飘地落在他手中。

  作为雨女伞的打造者,雨女伞对他唯命是从。

  雨师屏翳摩挲着雨女伞,青白色的手指摩挲过墨玉伞骨,微微偏头流露出怀念的神色。只是,一具任人操纵的青白尸首追忆故人,这种柔情太令人毛骨悚然。

  “靖,我原欲助你,你却听信流言倒戈,莫怪我……”澜沧说罢,挟着周涣滚进九曲石棺,重沉地缝。

  那厢雨师屏翳已对女儿大打出手,雨师妾想要捉住澜沧,有些力不从心。

  姜疑扫视众人,剑眉凛然:“还站着干什么?这是上古打过轩辕的魔将,想要等死?”

  村民连忙离开。宋宋想要留下,也被抬走了。

  空气潮湿,水汽大涨,方才还晴好的天气,转眼诡云翻涌,天际滚来一声巨大的雷鸣,瞬间,大雨倾盆。

  ——这便是上古雨师的力量。

  澜沧已走,地缝愈合,金枫止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在忽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的情况下。

  刀光剑影,白影飞飒。姜疑打量了好一会儿,才从容不迫、不慌不忙、悠哉悠哉、不放过任何添堵机会地冷嘲热讽:“你的身手比千年前退步了。”

  雨师妾难得在战斗罅隙中投来厌恶一瞥。若其他人在场,或许以为她在埋怨姜疑说风凉话。姜疑却知,这不过是她对自己习惯性厌恶的一个动作罢了。就像千年前在昆仑虚求学那般。


  (https://www.daowx.cc/bqge223190/1290695.html)


1秒记住笔趣岛:www.dao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dao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