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烽火战场》剧组今天拍的是最后一场戏——1945年8月15日，日本裕仁天皇通过广播发表《终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后，时陌迁所饰演的团长带领独立团全体士兵凯旋归来。这时距离他刚踏入战场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他也从一个满腔热血、意气风发的少年成长为一名战绩赫赫、屡立奇功的战场传奇人物。他空着一条裤腿，带着他独立团的兵，整齐地排列在当初奋斗过、战斗过的丘壑上，凝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向牺牲的战友、向并肩作战的兄弟，整齐庄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时陌迁的侧脸在橘红色的夕阳下映照的分外清晰，为了更突出人物的沧桑感，他刻意留了不长的胡茬。此刻他眼敛里含着热泪却不流下，使整个如钢铁般坚强意志的男人形象里又多出了丝丝柔情。
现场聚满了工作人员，大家都被这种肃穆庄严的氛围深深感染，在这小小一方影视棚里，缅怀着曾经为了国家繁荣昌盛而付出生命的革命先烈们，他们的故事永远值得人们歌颂传扬。
这无疑是部出色的电影，即使现在还未经过最终的剪辑，导演也对整部电影的市场走向胸有成竹，他看着监视器里的人，握着对讲机，情绪有些激动地喊：“非常好。我们终于……杀青了！”
时陌迁紧绷的神经终于在导演那声“杀青”中慢慢放松下来。这部戏和他以往塑造的所有人物都不同，这也是他第一次出演一个理智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军人形象，他为了自己的国家奉献了青春、失去了右腿，甚至舍弃了爱情，这种人的意志力和情感是远远超越旁人的。自己为了这部戏也是花费了从影以来最大的精力。
时陌迁下了戏，导演第一时间走过来和他拥抱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最终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谢谢……”
谢谢你，赋予这个人物的感情，谢谢你，完成我的导演梦想，谢谢你，让我看到了中国电影的希望，更谢谢你，让我知道，中国还有很多敬业的有演技的好演员。
杀青宴是在横店最好的五星级酒店举办的。两个月高强度的进度，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现在终于杀青，大家的心情就像是泄了洪的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昂贵的红酒开了一瓶又一瓶，感谢客套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甚至有个片场小姑娘趁着喝多了酒大胆的往时陌迁身上靠去。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烟雾缭绕、杯光掠景的场合，趁推杯换盏之际，不着痕迹地推开身边的人，嘱咐顾云二十分钟后保姆车上集合。
时陌迁拿起喝了一半的红酒杯，径直走到导演面前，和他面前的酒杯相碰，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导演，这次的电影，多谢，希望还有以后有机会合作。”
导演有些喝多了，好不容易看清了来人的面貌，脸上扬着笑，口齿不清：“是、是阿迁啊……阿迁，这次、这次真是……真是多亏了你……啊，不愧是……不愧是影、影帝啊……”
时陌迁看着面前喝的面红耳赤，神情有些涣散的导演，和平时在监视器前严肃苛刻的那个男人完全两个样子，不觉有些好笑，转了转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陌迁今日身体不适，怕是要提前离开了，我在这里提前祝导演，影片大卖。”
时陌迁出了包间，穿过走廊尽头，转身进了吸烟室。他点了一支烟，靠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他是在跑龙套的时候学会了抽烟，但近十年下来，仅仅限于烦躁的时候抽上一两只，没有染上烟瘾也算是奇迹。
来横店近两个月，他真的无比想念那个美好善良的小姑娘，有好几次，他都觉得那种蚀骨的想念快要将他吞噬了，恨不得抛开一切回上海找她，拥抱她，甚至……亲吻她。
但是良好的职业素养和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不能因为个人的感情影响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另外还有一个他不愿意承认的重要原因，现在的他，还缺少一个身份，一个可以正大光明、奋不顾身地跑回去见她的身份。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这个时候，小姑娘应该下班了吧，也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摸了摸口袋，离席太过匆忙，手机竟然落在了顾云那里，时陌迁低头苦笑了一下，算了，好在，过了今晚，就能见到她了……
夜色渐浓，手里的烟也快烧到尽头，时陌迁灭了烟，又迎着窗口站了一会儿，等身上的烟味散了大半，才缓缓走出酒店大堂。
徐成早就提前给时陌迁和顾云买好了醒酒汤，坐在保姆车里等了两个多小时，实在无聊，就拿起手机坐在后座一边刷微博，一边等自家老板回来。
而此时，黑熊泼硫酸事件持续发酵，有一些围观人群将现场录制的视频通过微博发送到网上，一时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点击转发已经超过百万，诸如#黑熊泼被硫酸事件#、#黑熊该何去何从#、#黑熊泼硫酸主人公#等话题瞬间被顶至微博热搜榜第一位。
徐成点进其中的一个视频，画面播放的是某家媒体切报道的新闻。
车门突然被拉开，徐成的手机开着扩音，一字一句很清晰地传入了时陌迁的耳里：“上海市上午，一国家5A级动物园景区内五只黑熊被人恶意泼重度硫酸，作案者系某重点高校大二学生。目前五只黑熊经兽医院专业人员抢救后，尚未脱离生命危险。请看前线记者传来的报道……”
时陌迁开车门的手稍有停顿，解开身上的西服外套纽扣，随手扔在后车座，又拿起后座的羽绒服外套裹在身上，长腿一迈上了保姆车。
徐成连忙关了手机，递上醒酒汤，小声问了一句：“时老师，顾哥呢？”
时陌迁看了看他手上递过来的东西，没有接，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一句：“你刚才，在看什么？”
徐成心里叫苦不迭，上班时间玩手机被老板逮了正着，这会老板连醒酒汤都不接了，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啊。
这样想着，回答的不免战战兢兢：“是……是微博热搜榜上排名第一的话题，说是……说是今天上午上海市有5只黑熊被人泼了硫酸，已经有兽医人员抢救了，不知道结果如何……”
“手机给我”。
嗳？徐成觉得大事不妙，却也只能认命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时陌迁点进#黑熊被泼硫酸#微博话题榜，点开了其中热度排名靠前的几个视频，看的很仔细……
许久，他把手机还给徐成，把羽绒服外套上的帽子扣在头上，拿起手边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给顾云打电话，三分钟不上车，让他明天自己想办法回上海。”时陌迁冷冷地开口。
徐成叹了一口气，时老师心情不好了，顾哥你自求多福吧。
电话播出没多久，顾云就从停车场门口出来了，徐成出言提醒：“时老师，顾哥过来了。”
时陌迁抬眼看了下走路摇摇晃晃顾云，手指交握扣在座椅上，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没有说话。
“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导演和投资商都没走，你竟然提前离开了，我一个劲给你打圆场……”顾云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一股浓郁的酒气迎着风灌进来，瞬间充斥全车。
“先回住的地方。”时陌迁没理他，对这着驾驶座上的徐成开口。
“顾哥，这是醒酒汤，你先喝了吧。”徐成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时陌迁，发现他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乖乖发动车子。
“我说你……现在才几点就回酒店，难道真的不舒服？”顾云喝了一口醒酒汤，眉头皱了皱：“真tm难喝……”
“我手机是不是在你那儿？”
“恩，在我这里。”顾云翻了翻口袋，掏出手机递给他，“放心，我替你看过了，没有人找你。”顾云故意把“没有人”三个字说得重了些。
时陌迁接过手机，划开通讯录，找到纪雨琪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时陌迁蹙了蹙眉，把手机塞回口袋，双手抱臂，侧头看着窗外模糊不清地街景，眸色沉重。
其实刚才听到那段视频时，他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只是在听到“兽医人员”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于是他下意识地在视频上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竟有人上传了她拿着喇叭发火的视频。因为远距离拍摄，五官有些模糊，但她含了怒气的声音却清晰无比，看着她指挥着医疗队的人进入园区，那一瞬间，时陌迁竟然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他一直以为，不管过了多久，她永远如自己第一眼见到的那个短发小女孩那样，干干净净、温婉善良。却没想到，她现在已然长大，能够独挡一面，发起火来竟是这么可怕。
那条视频下的评论，他看了个七七八八，大部分都在夸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为抢救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还有人说虽然她样子模糊，但却能看出是个标制的美女，更有甚者竟然扒出了“宠爱有家”的地址，说改日要去围观这个美女医生。
时陌迁有些郁闷，就好像自己藏了很久的宝贝突然被世人发现，想一探究竟甚至想去觊觎一样。
他又陆续点开几个视频，心情却变得更加沉重了，那五只黑熊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他的小姑娘那么善良，看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特别难过？
“时老师，我们到住的地方了。”徐成停好车，出言提醒。
顾云早已自顾自地下了车，站在车口摇摇晃晃，突然跑到路边的绿化带丛开始狂吐……
时陌迁揉了揉额角，在车上阖眼等他吐完，摇下车窗，看着经纪人蹲在地上，
脸上表情痛苦，面色苍白。
“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收拾好行李再回去吧。”时陌迁递过去一瓶水，毫无表情地准备摇上车窗。
顾云噌地一下子站起来，眼里手快地堵住上升的玻璃，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你今晚不住这里吗？咱们不是定了明天往回走吗？你tm想干啥……”
时陌迁显然不想和醉酒的人讲道理，不由分说地拍开顾云的手，毫不留情地摇上了车窗。
徐成看了眼车在还在拼命拍打着车窗的顾云，又看了看后座冷漠的时陌迁，有些为难：“时老师，咱们去哪？”
“回上海。”
“现在吗？”徐成有些不确定。
“嗯。”时陌迁拿出口袋的眼罩带上，把头抵在后车座椅上，不再说话。
顾云望着绝尘而去的保姆车，在寒风冻得瑟瑟发抖，连着身上的酒气散了大半，上电梯时听到有人在谈什么“上海市、黑熊、兽医人员”，回房间看了微博热搜，这才明白，原来某人急着回去安慰心上人了啊……
时陌迁，我ri你妈啊……
纪雨琪心情很糟糕，身体也因为白天的抢救极度疲惫，晚上将自己泡在浴缸里，发现小腿和胳膊上有好几处淤青。大概是抢救时没注意碰到的。
家里暖气温度很高，洗完澡索性穿着短袖短裤也不觉得冷。纪雨琪吹干头发，去厨房给毛豆胖丁做了晚饭，蹲在地上看着它们吃的兴高采烈，突然想起了今天抢救的黑熊，大概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它们都不能像这样，开心地进食了。
心情瞬间低落到底点，想给米可打个电话，掏出手机却发现早已没电了。她把手机放在客厅充电，想着去厨房给自己做点吃的，但打开冰箱发现空空如也。
算了，折腾了一天，现在早已饿过了，纪雨琪彻底自暴自弃，慢吞吞地挪回卧室，把自己扔在大床上，沉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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