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start
当海角灯塔响至海底的第二声钟鸣敲响,亚特兰纪正式迎来第一万个新年。
在三万米之下漆黑幽暗的深海石窟里,住着一条苍老的人鱼。
和别的人鱼不同,她有一条白色的鱼尾。
和纯净的白色又不同,那是间接在灰与白之间,毫无生气的颜色,如窳败的白云,陈旧的薄纸,氧化的珍珠。
白尾人鱼静静躺在一人高的圆形石床上,精致的面容正朝外释放着一种衰颓的气息,一头金色长发耷拉在肩上,耳边隐约听到来自深渊海鱼的低鸣。
“今年,海王召集了七海所有的狂战士,您这次…要不要去参加?”在摇摆不定的海草之间,隐约站着一个人影,他屈膝下跪,一张脸埋在浮动的金色卷发之下。
躺在石床上的女子没有回答,任凭沉默蔓延整个石窟。
半晌,男子提醒她:“第一万个新年了,胧大人,王点名召见您…”
“我知道。”胧把头偏到另外一个方向,手边的海草正毫无顾虑地向上舞动。她视线虚浮,试图在跃动的海草之间寻找一个聚焦点,银色瞳孔里饱含着一种经久不散的悲伤和忧郁,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情绪,却与此情此景融为一体。
曾因为这双眼睛,她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有人叫她,白色死神。
因为她的眼里可以看到天灾。
也有人叫她,银月女武神。
因为她曾为海王征战七海,是他麾下最骁勇的狂战士。
可现在,她只是困于三万米冰冷海水底下的囚徒,她的鱼尾已经不再能行动自如,她的反应在漫长的黑暗里变得像石块一样僵硬,她的鱼鳞脆弱地一刮就破,一点点湍急的水流都能要了她的命。
这样的战士即使是一只鲨鱼,都能轻而易举将她撕碎。
海王还要召见她,做什么呢?
“那,我要不要为您准备一下。”男子问胧,他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颤抖,即使他刚才已经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当胧的声音响在空洞的石窟里,他还是害怕得要命。
敏感的胧似乎察觉到了这异常的水波,她皱眉,慢慢转过头来,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那个侍卫,他身后那一条散发着活力和生机的绿色鱼尾隐在朦胧的海水里,此刻正因她刚才的回答瑟瑟发抖。
多么诱人的鳞片,就像是北大西洋黄昏落日下的绿色翡翠。
她轻轻咽了一口口水,饥饿感渐渐涌上心头。
侍卫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蔓延全身,他慢慢摆动身后的鱼尾,知道现在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多停留一秒都是危险。
胧慢慢从石床上起身,眼中的情绪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侍卫猛地一甩尾巴,朝着身后的栅栏处飞速游了过去,就在他的手碰上石壁的一刹那,周身海水突然开始逆流,水中的气泡激增,鱼群开始变得狂躁不堪。
他瞪大眼睛,变出一把黑戟,回身朝着身后的胧用力甩了过去。
原本美艳动人的胧在此刻突然变了模样,金发瞬间褪成银色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苍白的面颊上长出两片鼓动的漆黑鳞片,牙齿变得锋利,双眼覆上一层朦胧的白霜。
她伸出手一把握住飞过来的黑戟丢开,整个人朝天发出一声刺耳尖利的怒吼,那声音就像是从蛇腹中挤出来的嘶哑声响,再将其放大数万倍。
侍卫借此空隙再次发力往外游去,一只手攀在门口处,可那栅栏突然被人关下,他的手背被划开一条血红的口子,他吃痛地收回手,血腥味瞬间蔓延至整个空间,他难以置信地往上搬了搬栅栏,但这东西似乎已经嵌入石头的最深处,他绝望地从栅栏的缝隙里伸出一只手,嘴里发出恐惧的呜咽声,仿佛是在求救。
而身后漆黑的石窟里,已经看不到胧的身影。
她就是一个潜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的恐怖猎食者,以绝对的实力享受着猎杀的快感。
眼下她在折磨猎物,哪怕时间多延长一秒,都会让猎物多奔溃一分。
侍卫不停地摇着纹丝不动的铁栏,身后的黑暗也正在慢慢朝着他逼近,他已经不敢回头,眼前微弱的光分明近在咫尺,却又好似十分遥远。
门这时突然开了。
侍卫脸上才刚露出笑容,可下一刻,他感觉到有发丝轻轻挠着他的脖子,诡异的触感激得他浑身一个哆嗦,他慢慢转过头去,一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正死死的盯着他,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没来得及反应,他被一把拉进虚无的黑暗里,啃咬和骨头断裂的声音交错响起,如同一场残忍而血腥的交响乐。
“胧大人。”
门外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进食,胧在黑暗中睁开一双白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外面。
“这个见面礼您可还满意?”
长长的黑色隧道里,游进来一条人鱼。
如墨长发泼开,跪在地上,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谦卑和一种阴狠的笑意:“在海王的新年宴礼上,还有更美味的珍馐等着您。”
话音刚落,那条银色人鱼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游至他的面前,突然涌动的浪潮推得跪在地上的人有察觉不到的颤抖,他把身体尽最大可能地往下压,试图表现出自己的绝对的,不可动摇的忠诚。
“你是谁?”胧开口,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沙哑声。
跪着的人没有抬头,只是从兜里颤颤巍巍地取出一枚靛蓝色的珍珠放在手心,递到她的眼前。
胧在看到那东西的刹那,眼眸微动,银发渐渐恢复成金色,两颊边的鳞片褪去,变成正常的模样。
“我是将要为您亲自献上七海的人。”跪在地上的人回答她。
胧从他手里接过那颗靛蓝色的珍珠,手指在碰到它的一刹那,数千缕流光从她的手臂上不断往上攀爬,直至在她的眉心融成一顶水晶王冠。她毫无生气的银色鳞片开始重新焕发生机,如朗月清辉,水中明镜。
几千海里的水流突然停滞,胧的手里多了一把冰蓝色的三叉戟,那是她曾经征战七海时最得意的战侣,她曾用它斩过北冰洋霸道勇猛的海狮王赛壬,印度洋诡谲神秘的飞鱼王弗吉拉,北大西洋冷酷残忍的乌贼王卡特兰,她的手里曾沾满无数鲜血,却只是为了她的父亲——
如今的七海之王,乌奥姆。
“一万个新年。”胧抚摸着手里的蓝色三叉戟,低声呢喃:“我在这里待了一万年。”
她游出狭窄而又阴暗的古老隧道,如归来的王者,降临的神明。
海下珊瑚折射的五色华光迫使她眯起双眼,无数色彩斑斓的鱼群被这来自一万年前的古老之力瞬间凝固,视野可及之处早已不是胧当年所见的模样。
“我不喜欢这么鲜艳的颜色。”胧对着三叉戟轻语,手中兵器仿佛听见主人的命令,嗡嗡作响,好似有什么东西正要从这武器中冲出来。
下一刻,银色人鱼将蓝色三叉戟轻轻敲打在地上,潋滟波光以胧为圆形迅速扩散,所过之处,五色尽失,独留黑白。
鱼群被这股力量炸得四分五裂,鲜血瞬间染红整片海域,黏稠的腥味像是化不开的红色墨汁和黑色珊瑚礁融为一体。
原本清澈的古老海域变成了一片黑红交织的恐怖炼狱。
男子慢慢游了出来,在她背后三步的位置处停下,语气里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有胧大人这样的新任海王,亚特兰帝国的领土将不再只有七海,渺小的人类国度也将臣服于您。”
眼前的这片血海,是她当年征战七海时所见过最多的景象,她缓缓阖上双眼,聆听深海里的律动。
恐惧,混乱,痛苦,悲伤。
多么美妙的旋律。
她要让她的父亲看看,一个合格的海王应该是什么样子。
“去亚特兰王宫。”她挥舞蓝色三叉戟,嗜血的鲨群从眼前浓郁暗红的海水里钻了出来,它们无不在这条银色人鱼的面前停住摇摆的尾鳍,听候她的差遣。
她跨坐在鲨鱼的背上,但那位男子站在那儿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睥睨望向它:“为什么不走?”
那人朝着她再次鞠躬:
“我想您应该知道海王培养了四条不一样的人鱼,用来镇守七海。”
胧听过这回事,那四条人鱼是海王从深海渊泽里用四万块克里斯水晶在蓝色之心上孕育而成的,他们的血脉里藏着四位古老人鱼祖先的力量,倘若联手是比海王更加强大的存在。
她挑眉:“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搅乱这一场亚特兰的新年,将这四条人鱼分开,倘若能杀死,那再好不过。”
“你高估了我的实力。”
“不,大人,是您低估了自己的实力。”
胧头顶的水晶皇冠在暗红色的血幕里格外刺眼,却衬得她一张脸分外华贵,还带着一丝妖艳。
“你到底是谁?”
男子笑道:“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好告诉您,但我保证,我一定会是您这边的人。”
男子说完便离开了,在他离开之前,又送给了胧一件礼物。
一场搅乱海底的大风暴。
胧带着她的鲨群乘着风暴前往了亚特兰王宫,在这幽暗静谧的三万米深海,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战事。
“她将重新席卷七海,让整个碧波海洋成为一片血色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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