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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君子动口不动手


  “来人!”

  “少爷?”单俊来应声而来。

  “把她带下去,给她纸笔和清水,好好看着她。”

  吩咐完单俊来,他重又转向她,“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将你们的来历写清楚,我便作主放你离开!这一次,我说到做到!”

  说着,他站起身来:“俊来跟我出去一趟,这里交给阿陆好了。”

  单俊来应了声“是”,眼角余光瞟到林湘妆向他投来的求助眼神,他只当没看见,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扶扬后面步出了门外。

  那个叫阿陆的护院倒还算客气,把她“请”到了另外一处僻静的所在。

  这是一间简陋的小房间。

  里面没有任何家具陈设,只在角落处堆放着大小不一的几只水桶什么的,隐约间还能闻到类似粪便积存以久发酵的味道。

  “委屈你就呆在这里了。”

  阿陆吩咐跟来的两个家丁将搬来的一应事物放好,木无表情道:

  “我要是你的话,早就按少爷的意思办事了。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旁边是一个化粪池,这里是下人们刷洗主子马桶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房门。

  临出门前,他还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请姑娘专心写字吧,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的!”

  林湘妆几乎傻眼了。

  周扶扬居然来这一招!

  真够损的!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张看上去脏兮兮油腻腻的桌子,几张裁剪好的白纸,一支毛笔,一个砚台,外加一小碗清水。

  一见到有水,林湘妆的喉咙里陡然又干渴起来。

  她想也不想地端起碗来就喝了个涓滴不剩。

  遗憾的是水太少了,感觉还意犹未尽。

  她不经意扫过那只干涸的砚台时,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四下里胡乱搜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敢情姓周的说的清水不是给她喝的,是用来研墨用的?怪说怎么只有这么丁点水呢。

  真不愧是周扒皮!

  林湘妆气乎乎地看着桌上那只空碗,正好她此时有些尿急,她顿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刚才阿陆不是说过不会有人来打扰她吗?正好方便她行事了。

  不过也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蹲在了门后边的墙根角落里,一阵哗啦啦的水流声在墙角处响起,林湘妆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她刚才憋了半天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嘘嘘,这下好啦,总算解放啦!

  事毕,她动作麻利地赶紧站起身来,系好裤子,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衫。

  看了一眼碗中淡黄色的液体,嗯,最近火气较重哦,要注意降火了。

  她被扔在这龌龊的空气环境里被逼写供词,也该让那厮也感受一下。

  不就招供吗?招就是了!太简单太容易了!

  她将碗里的液体往砚台里倾注了一些,从容不迫地研了点墨,接着动作粗鲁地一把抓起毛笔,在摆放好的那叠纸张上,张牙舞爪地写了一行字:

  “周扒皮,!”

  她一边写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写完之后又拿起来欣赏一下,脑袋里不停地意淫着周扶扬责问她时的情景。

  他要是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就告诉他说这是某国的语言,意思是“祝你身体健康”,让他逢人就说“”。

  哈哈哈,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啊!

  得意劲儿还没过呢,窗外一阵风起,带来阵阵令人作呕的臭味,林湘妆恶心得直皱眉头,赶紧用手捂住了鼻子。

  这儿可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啊!

  觉得有点累了,她习惯性地想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不过,当她回头寻找椅子凳子时,这时才猛然惊觉到,周扶扬全都出的是绝招——没有板凳椅子!

  魂、淡!

  “俊来,今天杨乐广杨小公爷可曾来过府中?”

  刚刚离开蒙面客所在的静室,周扶扬就迫不及待地随后跟来的单俊来道。

  “杨小公爷有来过府中吗?”

  单俊来竟然反问起来,转念间便意识到自己言语造次,立即补救道:

  “回少爷的话,俊来未曾见过杨小公爷,不如待我去问问门房便知……”

  “不用了!”周扶扬出手制止,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

  “乐广即使不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唉,由此可见,周府的安保问题漏洞多多啊!

  单俊来连连称“是”,又听主人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子,已经未时了。”

  “唔……”

  周扶扬略加思索,似是有什么事难以决定。

  慢慢向前走了几步,他终于还是吩咐道:

  “俊来,你先去备车吧,我打算去一趟虞国公府。”

  “是,公子!”单俊来领命而去。

  他想他有必要去拜访一下虞国公府的杨小公爷一趟,跟他确认一下和林湘妆之间的关系。

  而所求证来的结果,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他对林湘妆的处置。

  回到房内,绿绵、红绣两个大丫头迎了上来,周扶扬说要出门一趟,两人忙不迭找衣服给他换上。

  穿戴打扮停当,外面车马也已备好,周扶扬便不再耽搁,径往城东虞国公府而去。

  谁料事不凑巧,及至到了虞国公府门口,单俊来向门房里投了拜帖,门房去通传后回来说道,今日府中有贵客光临,不便接待其他客人,请周扶扬改日再来。

  周扶扬满怀心事而来,不料竟扑了个空,心中难免怏怏。

  不过家主既然有事缠身,他也不能强人所难,叫上单俊来,准备坐车打道回府。

  正在马车夫扬鞭喝“驾”启程之际,忽然一团影子旋风般奔来,不由分说强行登上车辕,一边旁若无人地伸手准备掀车帘钻进车厢中,一边还不忘催促马车夫道:“快走!快走!”

  那边单俊来急速出手,意在阻拦此人强入车内,同时不客气地喝问道:“来者何人?何故强行登上马车?”

  “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人巧妙避过单俊来的招式,声音中微带绵软之气却无比嚣张地说道:

  “今天算你运气好,小爷我借你马车一用,你要多少银子我都出!”

  “谁稀罕你的银子?”单俊来一向直来直去:“奉劝阁下赶紧下车,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你要对我有情我才倒霉呢!”

  那人眉毛一扬,出口奚落道:“别跟我谈情,就谈钱吧!”

  “你……”单俊来被他一抢白,面子上挂不住,不由恼羞成怒起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吃我几拳吧!”

  言语间,手上不停,抡起拳头呼呼生风地朝那人面门砸了下去。

  “俊来!让他进来!”

  车厢内传来周扶扬沉稳有力的声音。

  “少爷,他……”

  单俊来及时住了手,脸上却有些不甘。

  “承让!”

  那人冲单俊来抱了抱拳,带着调皮的笑意大剌剌地掀了车帘进入车厢之中。

  及至他看清眼前的一切,竟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车内一男子一矮几,几上摆放着瓜果若干,一个茶壶并一盏装满凉茶的精致茶碗。

  那男子一手轻按于几上,一手把玩着一根玉如意,见他进来,竟视若无睹一般。

  他“咦”这一声,是没料到车中的男子竟然如此俊俏标致,而马车颠簸中,几上的任何物件无一摇晃滚动,那茶碗中的茶连个波纹儿也不见,想必定是男子以某种手法强行让茶几维持住了平衡,足见其功力深厚。

  他就这样不着痕迹地露了一手,便是告知眼前这位不速之客,若有任何不轨企图,须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阁下好俊的功夫!”

  来人收起了惊疑之色,两手相击以示赞赏,然后便毫不客气地在周扶扬对面跪坐下来。

  “姑娘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只怕贻笑大方了。”周扶扬淡淡地回答道。

  那人脸上骤现慌乱之色,赶紧低下头来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女扮男装应该没有留下什么疏漏才对,心里纳闷着对方是如何看出的破绽。

  “公子何出此言?”

  他佯作不解:“在下明明是男儿身,何故称我‘姑娘’?”

  “方才我听你声音柔媚清脆,便已猜测姑娘性别。”

  周扶扬一一分析道:“及至见到姑娘,便更加确信无疑,刚才略加试探,姑娘便自露马脚。”

  “单凭我的声音疑似女子,你便能下此定论?”

  他一脸不敢苟同的样子。

  “若阁下真是男子,那怎么解释阁下没有喉结却有耳洞呢?”

  周扶扬以问作答道。

  她这才恍然大悟,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及耳垂,尴尬地笑了一笑:

  “我说是哪里出了纰漏呢,却原来是它们出卖了我。”

  接着又正色道:

  “既蒙阁下不弃,愿载我一程,那我也就不必隐瞒什么了。我并不是什么坏人,其实我是虞国公府杨小公爷杨乐广的第十房小妾。杨乐广风流成性且喜新厌旧,我才过门不过数月,他就又张罗着要新娶第十一房妾室。我自是不依,便与他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我就偷溜了出来……”

  她一边义愤填膺地诉说着,一双妙目秋波流转顾盼生辉,辅以男儿装扮,更显英姿勃勃。

  她虽然只着一袭简单的素色长袍,但周扶扬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西川出产的玉锦,能以玉锦制衣穿戴者,非富即贵。

  由此看来,她的言语倒是可以采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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