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后事处理
过到陈雨航这边房间以后，兄妹俩免不了抱头痛哭了一阵。待哭过了，雨红问雨航：“哥，刚才我听二嫂说，你工作了这些年的一点积蓄，是不是都让嫂子拿到她娘家那边去了？”
陈雨航沉重地点点头。然后长叹一气，道：“事到如今，这个我也就不怪她了。我知道，她也是没办法。碰到这么个娘家，她又能怎么样呢？”
陈雨红只是叹息说：“嫂子的心也实在是太软了。”
陈雨红这话说的也不假，如若小晖的心不是太软，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将家里的一点钱都毫不保留地拿出去呢？如果心不太软，又怎么会在云州事发后，在与陈雨航没有夫妻之实的情况下，不破罐子破摔，而要苦苦地仍然在这个家里呆上这十几年？说到底，也正是因为她的心地并不恶毒，陈雨航才没有勇气在事后一定要赶她出门，而让她继续留在这个家里。虽然彼此间没了夫妻之实，但在生活上，陈雨航却没半点亏待于她，就算不将她当老婆，也认为是女儿的亲妈妈，并将自己的收入完全地交给她安排。即便是她将家里的钱都拿去让娘家人糟蹋光了，陈雨航仍然没有过多地责怪她，而在她死后，从心里感到万分的悲痛。
对于哥哥与嫂子之间的事，陈雨红是了解的，再说了，自己待阁闺中之时，嫂子待自己确实也是挺好的，所以此时陈雨红也就没再去说那些不愉快的事，而是默默地从包里取出一大沓的钱，递与陈雨航，“哥，我知道你现在手头已经没钱了，这些钱你先拿去安排嫂子的后事，如果不够，我再打电话让建民送过来。”
建民是陈雨红的丈夫。别看这人平时沉默寡言的，但头脑不笨，挣钱也是一把好手，而且家里的事又全都是陈雨红说了算的。所以，陈雨红能嫁到这么一位老公，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兄妹俩正说话间，陈雨军也带着风水先生回来了。陈雨航先将小晖的年纪生日报给他，让他先挑选了个能够来得及准备的日子，然后说了自己家里几块感觉中还不错的地，就让雨军领着去查勘墓地了。家里，他又从刚才雨红拿的钱里拿出一部分交给小芬，让她与雨红一起到北山，买回一些纸马银锭，以及一些做寿衣的布回来，并请了裁缝老师，为小晖做寿衣。
待雨军领着风水先生找好墓地后，陈雨航又让他赶去郑源，定打制作坟墓用的石头。总之，一切都按当时北山一带最高的规格为小晖办了后事。
折腾了个把星期，该办的事都已办妥。
待到小晖出殡的那天，陈雨军那一直由丈母娘带着的儿子也被接了回来，陈雨红的丈夫儿子也全过来了，还有小楠与她那位比她父亲还大两岁的老公，也风尘仆仆地从外地赶到了梨花坑，以及陈、俞两家的亲戚都来了。
自从得知小晖摔死的消息，俞有亮那本来就已经虚弱不堪的病体就愈发变得沉重了，现在已经是躺在床上起不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厄运接二连三地到来，周三女现在也已经是苍老不堪，以至于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她仍不忘要交代俞小善：“小善，这辈子，我们家亏欠雨航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当时，我和你爸也都是糊涂了，听信了什么‘活菩萨’的妖言，结果把他一个好好的家弄得一塌糊涂。也许一切都是上天给的报应吧？从那时起，我们家就再也不得安宁了。现在，我和你爸都已经是说走就走的人了，小善，你可千万要记住，做人，首先眼睛要亮，要分得清是非。然后耳骨一定要硬，不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现在，你二姐也走了，如果不是你哥把你姐夫弄得七颠八倒的，你姐又怎么可能会累成那样？三丈崖是她自小就开始走的，现在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会掉的下去呢？都是小云作的孽啊！因为我们家一直折腾着他，这次你二姐走了，也不知雨航会怎么样安排。我是上辈，不能去的。你去的时候，碰到小楠，一定要跟她说，只要一般能过去也就是了，不要计较太多，以免惹雨航生气，毕竟我们家欠他的太多了。但是，如果真的过不去，你还是要说的，但说话时要注意点，尽量要用商量的口气跟他说，不要引起争吵。你二姐是走了，但外甥女还是亲的，以后还要走动。免得以后难为情。小善，你记住了吗？”
俞小善含着泪点点头说：“妈，这个你就不要担心了，姐夫对姐好着呢！不但将她抬回家安放，让她以后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还为她专门请人做了寿衣，坟墓也是专门去郑源打来石板做的，这样的规格，已经是我们这一带那些八字好的老人才有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听到这些，周三女那本来是疼痛得不行的心里略略感到了有些安慰。“是这样的啊！你不说，我是不知道呢！这么多年了，也已经看到了，陈雨航确实是个好人呢。还是小晖有眼光，当初拼死拼活要嫁给他。她没看错人，而我们却是瞎了狗眼了！”
“妈，本来就是的嘛，很多事，其实当时连我都看清了，只是你们大人决定的东西我不敢说而已。好了，你也别唠叨了，我要早点下去，这次二姐的事怎么说也是我们家害了她，现在想挽回也来不及了，只能帮着姐夫点，让他少操一点心了。”
其实，自打小晖出事后，俞小善只是给家里捎了个信，这几天一直都在梨花坑帮忙的，从小晖的火化，到做坟墓，他都是尽了力的。只是到昨天晚上，眼看着姐姐明日就要上山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不得不回来准备一点东西。
农村风俗，死人出殡都是有时辰的，所以，俞小善也就不跟他母亲多噜苏了，拿好了东西就急急下山到梨花坑来了。
小晖葬礼中的一切都是按当地最高规格举行的，就算是丧夕道场，一般来说，上辈人都没做过的，到这一辈也就不做了，不然的话，连上辈的又要一并补上。况且，现在陈雨航的经济状况仍然是一贫如洗。可是，抛开了所有的怨恨，为的就是报答小晖当年的知遇之恩，就算是借钱，陈雨航仍然是把这事给做了。如此的安排，如此的规格，让每一位俞家的亲戚看了，都是感慨不已。
出殡之时，看到悦悦提着香碗，持着魂幡，陈雨军的儿子捧着相框，这些孩子，如此之小的年龄，就要去做这样的事，陈雨航的心，就像是被撕裂般的疼痛，眼睛也是始终被一层泪水模糊着。为了使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失控，就算是在心灵最伤痛的时刻，他也只能是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不让喉头的酸水泛出。
但是，陈雨航的坚强，就如同一团泡沫，在一切落下帷幕的时候，他的整个精神世界就轰然倒塌了。曲终人散，他也像是一段腐朽透顶的烂木，重重地倒在了床上。
可是，他能躺得住吗？
随着小晖的离去，诸多的事情也是随之而来。首先是悦悦的读书问题，原先是即便陈雨航在北山工作，而小晖却仍然是在高湖上班，她可以带着女儿。而现在……
这次还算是凑巧，悦悦七天的假期正好应对了母亲的后事，可接下去该怎么办？
经过一番考虑，陈雨航觉得悦悦已经不可能再留高湖了，于是，就去梨花坑中学找了校长，为女儿办理了转学手续。
办妥了女儿的事，接下去，生活也是个问题啊！风风雨雨折腾了近二十年，摆在面前的仍然是一无所有，而且是又负债了。
虽然他有开拖拉机的技术，也尽管现在重操旧业仍然能换回一份收入，可是，原始的起点，跟从高处跌回到起点的含义是远远不一样的，陈雨航实在是不愿意在这块土地上游来晃去，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是，如要远走高飞，去做什么？本钱在哪里？悦悦又怎么办？
无尽的忧愁，无限的烦恼纠缠着陈雨航，让他欲罢不能，欲语还休。欲说以前他一次次地遇到困难，都会有人来帮他，就像是救星降临，及时地拯救他于水火之中。可是这次有吗？
不会再有了！以前有人帮你，那是因为你年轻，又有一定的才华，人家觉得你有很大的变化空间，觉得是金子，就不会永远埋没于沙土之中。而现在呢？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奋斗，你的才华，发挥过了，你是金子，发光过了，可是你陈雨航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仍然是两手空空。你所能有的只是韶华老去，机会不再。一个马上进五的人，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陈家，在经历过冷清之后，曾经也有过一阵子的热闹，但如昙花一现，很快又恢复到以前的那种冷清。这样的冷清意味着什么？当然，陈雨航比谁都明白。
失落与无助，伤心与痛苦，就像铁链一样地缠着他，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以至于让他感到连站立着的力气都没有。
而就在这样的时候，有一个人特意来到了陈家看望他。让他那近乎于崩溃的心理稍微有了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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